第78章 陰雲
尚雲清稠坐在床邊,眉頭緊皺,心裏亂作一團。被困在這個地方将近四年,開始的時候,他每時每刻都想着離開,想着尚雲府的每一樣人和事,他擔憂府上的人如何了,靈溪村的百姓是不是從襲擊中擺脫,是不是重建了家園?
他憤怒過、反抗過,更加痛恨過尚雲清挽,他迫不及待的想逃離,他想回去尚雲府,想守護着那片土地,想看着府上的人每天都快快樂樂的,他更加想念柳煙,一想到她可能每天都為自己擔憂,就恨不能立刻擺脫囚困。
但事實證明,他鬥不過尚雲清挽,那個家夥在知道他要逃跑的時候,不但用鐵鏈鎖着他,更是殺害無辜的人,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憤恨,還有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恐慌。
他怕了尚雲清挽,完全想不通,以往那可愛聽話的少年去了哪裏,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到底是何等殘忍的生物,他那冷酷狠戾的對待他身邊人的眼神,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又變得那麽溫和。他對自己親昵的動作,輕緩的話語,與他對自己殘酷的禁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尚雲清稠分不清哪樣的他才是他本人,他禁锢自己到底有什麽目的?
一面關押着他,一面又像親人一樣親切的相處,尚雲清稠糊塗了,卻一步步掉進尚雲清挽的陷阱。他答應了清挽,留在他身邊,換來尚雲府的安寧,。幾年的日子,每天都寂寞無聊,他一面忍受着,一面還要面對尚雲清挽不明意義的粘膩對待,讓他心神俱疲,不知所措,但他都可以堅持下來。
在這如同囚籠一樣的地方,雖然讓他感到壓抑,但尚雲清挽答應過他,只要他留下,他就可以安分的不去幹擾蒂都百姓的生活,他就可以讓尚雲府安寧。只要想到這些,尚雲清稠覺得自己呆在哪裏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能達到原先想的那樣,讓尚雲府的人平安順遂的生活,他在哪裏守護都不重要了。
是的,尚雲清挽答應過他,明明答應過他……
可是,為什麽?
陷入深深的困惑與痛苦,尚雲清稠沒注意到身邊的床鋪凹下去一片,下一刻就被攬入一個寬闊的懷抱,熟悉卻讓他顫抖的氣息自上而下的噴灑在他的面頰,那人柔軟的唇,輕柔的擦過他的額頭,深沉而充滿邪魅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師兄,還未休息?為何不點燈?白日沒有來看你,想我了嗎?”挽尊輕輕的說着,顯然心情很不錯,尚雲清稠以往也會留意他的心情,一般他開心的時候,他手下的人都會好過一些,當然他也會好過一些,但他從未想過這人為何會這麽開心,今天想想,定然是與他做的那些事情有關,這段時間他襲擊那麽多地方,還抓了清禾,他怎能不開心?
尚雲清稠擡了擡手臂,腰杆挺直,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輕聲道:“時間還早,整天無所事事,我沒那麽容易累着,也不想那麽早躺下。”
挽尊眯着眼睛看了尚雲清稠一眼,發現他側着身和自己說話,烏黑直順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肩頭,一兩股垂下,遮蓋臉側,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動,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的紅唇,完美的頸部,直直的脊梁,修長的身體,那清秀而安靜的樣子,是那麽的吸引他,讓他身上所有的暴力與陰謀一瞬間全部消散,只想着與眼前這人共同度過美好的時光。
他是那麽的喜歡師兄,那麽的想與他相守,師兄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裏都是那麽美好,那麽精美,那天上地下僅有的神聖與典雅,都在他的師兄身上,而這樣的師兄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他那麽的幸運,那麽的……滿足。
伸手順着師兄的長發撫到後背,挽尊輕緩的道:“師兄不想便不想吧,今夜月色那麽美,我們坐着說說話也是一種享受。”
尚雲清稠聽他說的輕松,那話語間的喜悅深深刺激着他,為什麽尚雲清挽要用別人的痛苦換取自己的快樂,為什麽他可以那麽殘忍的對待別人,為什麽他就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愧,一點也不覺得罪惡?
他緊緊咬牙,猛的站起身,狠狠的瞪着挽尊。
挽尊正摸的開心,突然手掌一涼,驚訝的看着突然站起來,狠狠瞪着他的師兄,立刻危險的眯起眼睛,語氣也有些冷硬,“師兄怎麽了?不想與我親近嗎?”說着一把拽過尚雲清稠,強硬的将他壓倒在床鋪上,“呵,師兄……這麽久了,你還是讨厭我,對嗎?”他的聲音有點尖銳,眼中的氣惱不留餘地的映射在尚雲清稠的眼中,“跟我親近,跟着我,就那麽讓你不舒服?還是,你還想着葉柳煙那女-人,我告訴你,那女-人早就被我趕走了,你只能是我的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我不會放開你,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越來越激動,語氣和動作也越來越粗暴,一看到師兄如同受到刺激一般躲避他,他的心裏就像千萬根鐵棒碾壓而過一般,讓他疼的喘不過氣。師兄是他的,從頭到腳都是他一個人的,誰也別想搶走,誰也別想!
看着師兄在他身-下顫栗、哭泣,他是那麽的心疼。他不想的,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師兄,可是如果不一遍遍的占-有他,不在他身上留下點證明,他便覺得那樣美好的師兄,随時都會否認與他的關系,任何時候都會厭棄他。
“師兄,疼嗎?不疼吧,你的疼有我的心疼嗎?”他抱着尚雲清挽,在他耳邊呢喃。
尚雲清稠被他折磨的有氣無力,想推開他卻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他緊緊閉了閉眼睛,緩緩道:“清挽……”
許久以來,尚雲清稠都不曾再叫過他的名字,今夜終于聽到那熟悉的溫柔稱呼,挽尊不禁雙眼發亮,略微激動的從鼻翼噴出一股熱氣,灑在尚雲清稠頸間,“師兄,你……你想,說什麽?”那喜悅的語氣,真讓人想跟着一起微笑。
尚雲清稠強迫自己擠出一抹微笑,輕輕道:“清挽,我想從新好好的認識你,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我真的……很疼,你為什麽……為什麽一面說喜歡,一面這樣粗魯的……對待我,如果你希望我真心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讓我真正的了解你,像,情人之間的了解。”
挽尊聽的認真,看着師兄近在咫尺的臉頰,那眼底的紅潤,如同熟透的蘋果,想讓人咬傷一口,他的師兄開竅了,終于開竅了。
他抱着尚雲清稠,狠狠的在他唇上輾轉發側,又箍着他的後腦,在他的口腔裏掃蕩一番,那其中的興奮、激動與感動,挽尊只能用這樣笨拙的做法來表達。
“師,師兄……我太高興了,你願意了解我多少,我都聽你的。師兄,只要你喜歡,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這華麗的宮殿、滿山的財寶,若是你喜歡,別說是尚雲府,整個蒂都都會是你的,師兄,我為了你,可以傾盡所有,只要你高興,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你能真正的喜歡我。”他太激動了,他想過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師兄,但恐怕師兄不會要,但他卻覺得,那一切只有師兄配的起。
尚雲清稠看着眼前興奮無比的人,突然覺得一陣陣心酸,他如果沒有那麽殘忍,那麽不擇手段,還是那是那個乖巧懂事快樂的少年,那麽一切就會變的完全不一樣了,可惜……尚雲清稠怎麽能與這樣的人為伍?
他緩緩推開挽尊,伸手拉過棉被裹在身上,“謝謝你,但清挽,如果我們想要好好的相處,首先你必須尊重我,不應該把我像犯人一樣的對待,我不想整天被束縛手腳,我想與你平等的相處,你能答應我嗎?”尚雲清稠輕聲道,雙眼靜靜的看着對方,不放過他眼中的任何色彩。
挽尊笑了笑,就那樣光-裸着胸膛,撫了撫尚雲清稠白皙的面龐,輕聲道:“自然,師兄如果交付我真心,我怎能讓師兄感到壓迫?就照師兄說的,今後你的殿裏不會派人看守,只留下守衛的随從,師兄今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會有人攔着你,如何?”
尚雲清稠看他說的一派輕松,面上也盡是喜悅,猜不透他說的是真是假。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若是他想去劫獄也行?他抿了抿嘴,默默點了點頭。
挽尊又将他攬入懷裏,笑得無比開心,“師兄,我們快些休息吧,看你眼下都有青黑了,快躺下。”
宋棐卿等人下山後,天空已經一片黑暗,在景幽與景溪的秘密聯通下,他們回到了景溪等人駐紮的地方,一回來就收到屬下的彙報,說是金環與金留等人已經分別聯系上了尚雲清宴與端月銀翹,還打聽到北方的戰事已經結束,但各地損失都十分嚴重,好在發現及時,人員傷亡并不慘重,只是百姓的房屋田地嚴重受損,今後百姓的生活會很艱苦。那手下說着,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交給宋棐卿,“這是金懷大人讓我交給主子的,說是尚雲清宴大人請您務必親啓。”
宋棐卿接過信,點了點頭,便拆開看了起來。景幽見他眉頭漸漸緊縮,臉上氣憤與焦急的神色越來越濃重,剛才才恢複的平常面色,此時更是比之過猶不及。
“宋棐卿,清宴如何說?”景幽問道,她也有些緊張,不知道北方各地現在到底如何了?
宋棐卿捏了捏手裏的信,沉聲道:“挽尊不知道使的什麽妖術,北方很多地方已經暗不見天日,剛過處暑,卻已經冷的下起雪,另外……大長老已經卧床很久,清宴兄擔心大長老會熬不過這個冬日,而這時三長老卻蠢蠢欲動,因為清禾的失蹤,正鼓動弟子從新選舉新任族長……”
景幽聞言,握了握拳,咬牙道:“我早該想到三長老已經被挽尊收買,現在大長老性命岌岌可危,二長老和清宴一樣不多言,更是沒有什麽威信,若是趁機被三長老取而代之,整個靈府将落入挽尊的手裏,清宴現在處境很不好……”她一邊說,一邊狠狠的錘地,兇狠的樣子好像要吃人。
宋棐卿驚訝的看着不該有如此過激反應的景幽,微微眯了眯眼睛,回道:“不錯,這也是我擔心的,清禾現在人不在,支持他的天府族長也一起失蹤,長老會能幫他說話的人也沒有,不知道這幾年他有沒有學的圓滑一點,如果他還和以往一樣做事太過尖銳,現在被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很大。”
“唉,這個尚雲清宴,我早說過,讓他多放點心思在長老會,多與弟子溝通,多樹立點威信,可他就是不幹,現在清稠公子也不在,尚雲府怕是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景幽憤憤的道。
宋棐卿不說話了,但那雙眼睛卻是充滿疑惑的看着自顧自說的景幽,許久微微翹了翹嘴角,這也許是這幾日來,他知道的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而他身邊的景溪卻不會那麽不動聲色,聽到姐姐那麽對一個人恨鐵不成鋼的焦急樣子,情商比較高的她,自然要早些點破姐姐為妙,“嗯?姐姐,你這麽擔心那個叫尚雲清宴的,很不對勁喲,宋哥哥為清禾族長擔心在情在理,你這麽着急那什麽宴的,做妹妹的倒是好奇了,你們兩個……什麽關系呀?”景溪從宋棐卿背後伸出腦袋,眨着一只眼睛,戲谑的問自己的姐姐,那樣子倒十分的可愛。
景幽聞言,拳頭一個激動,深深陷入了泥土裏,“我……就……他……”半天說不上一句完整的句子,最後瞪了景溪一眼,吼道:“大人說話,關小孩子什麽事!”而後噌的起身離開了。
見狀,景溪與宋棐卿對視一眼,嘻嘻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