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前夕
宋棐卿和尚雲府清宴聯絡上之後,立刻與他商量了怎樣對付那些襲擊的妖精怪物,尚雲清禾被挽尊用卑鄙的手段關押,雖然他很心焦,但如果不能想到好的辦法把人救出來,能想到挽救尚雲府也算是目前為止,宋棐卿可以做的事情,況且他還需要尚雲清宴的兵力支持,畢竟要攻打幽宮僅靠他的手下是遠遠不夠的。
他此刻正與尚雲清宴派來的人,以及得到他的消息匆忙趕過來的端月銀翹商量對策,“北方各地已經出現降雪,天氣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化這麽快,如果确信是挽尊動的手腳,就不同于正常的冬季。我們首先要提前讓那些偏遠地方的百姓搬離出來,如果他們不願意,我們要盡量與他們溝通,實在不行,端月公子,你現在既然已經升階,作為司長,應有權利調動尚雲府物資。”宋棐卿說到這,擡頭看了端月銀翹一眼。
這孩子在這幾年之間好像也變化不少,原來一頭散亂的紅發,彰顯着他粗暴的個性,現在那紅發也整齊的束進發冠內,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不少,也沒有了當年張狂的樣子,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讓他頗為感慨。
端月銀翹一直都在專注的看宋棐卿,這麽多年未見,很多個夜晚他都在想,這人會在什麽地方,這人是不是過的好,這人,有沒有原諒尚雲清禾。他确信,當年他是那麽的不舍得他,卻怎奈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對宋棐卿來說,不過是個過客,是個不知道能不能被記得的有緣人。
當他收到他的信件,他的情緒很激動,不可相信以及被聯絡的榮幸湧入心頭,盡管信中很多時候提到的都是他對他姐姐的歉意,但卻真的讓他興奮了好久,不過因為尚雲府焦頭爛額的事情,讓他無暇讓自己放松下來好好慶祝一番,當尚雲清宴說讓他去聯絡宋棐卿的時候,他便立刻答應了。
聽到宋棐卿那麽說,他立刻回道:“對,北方一帶有許多尚雲府附屬的地區,每年尚雲府都會撥出一部分錢財物資給他們,那些地區的大部分為年長的人,思想比較固執,但卻是府上很多人的父母親屬,因而我們斷然不敢怠慢,去年年底,我被尚雲那小子,咳,是族長,提拔了司長,專門掌管府上物資庫,這方面我可以做到,不過現在族長不在,三長老撺掇弟子重新推舉族長的動作頻頻,就怕到時候他會讓我的行動受到阻礙。”終于又和他說話了,不得不說,端月銀翹有點激動,他對自己剛才的回答也十分的滿意。
宋棐卿回道:“這個請放心,三長老斷然不會駁回你的請求,如果真的那樣,他一定會遭到大多數人的反對,這對他并沒有好處。另外,關于三長老的事,就以往他的一貫作風,我懷疑他的一舉一動,并不止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僅僅是野心作祟。”
端月銀翹聽聞皺眉問道:“此語何意?”宋棐卿沒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他身邊的景幽,端月銀翹的雙眼随着他看去,頓了頓,眼睛忽閃忽閃的,突然道:“你的意思是……莫非……這……”
景幽道:“三長老早就被挽尊收買的事雖然是我的懷疑,但十有八-九是确切的。”
宋棐卿點點頭接着道:“我在尚雲府的時候,三長老就處處排擠我,将我關起來也是他的主意,而那時小麥身上竄出的黑羽大概也是三長老做的手腳,如若不然,地下監牢那樣的密閉之地,黑羽如何傳遞?另外,清稠兄與柳煙的婚約本該在中秋宴過後就可以定下,卻突然被阻止,接着靈溪村便受到襲擊,算算時間,靈溪村被襲半個月前,正是清禾準備前去問診的時間,而這段時間,負責探路、準備行裝等事宜的,均由三長老負責。”
端月銀翹順着他的思路思考先去,當時他雖然剛進府,對很多事都很排斥,但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的師傅就派他去探路過,還告訴他是三長老,也就是他的師傅的吩咐。
景幽接着道:“當時,挽尊命令我守在暗處,在适當的時機,對你下手,你腦補受傷,就是挽尊的指示,那時我執行任務之前,還曾無意中聽到挽尊讓手下,把迫害你的信息傳給尚雲府的什麽人。”
此言一出,端月銀翹立刻雙目大睜,狠狠錘了地面,咬牙切齒的道:“三長老什麽時候與挽尊狼狽為奸的,真是敗類!我這就去告訴大家……”說着就要站起來。
宋棐卿立刻他住他,搖搖頭道:“不行!端月公子……我把這些告訴你,并不是希望你現在去揭穿三長老,現在尚雲府人人自危,正是恐慌的時刻,如果你貿然這麽說,好的結果,也許三長老會被推到,但這種是很渺茫的,很大程度上,不但讓人心更恐慌,說不準,三長老會不承認還反咬你一口。”
端月銀翹雖一時沖動,但宋棐卿的話讓他冷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那該怎麽辦?”
宋棐卿道:“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便先放任他,先不要聲張,但卻要防着他,若是他想篡權,便讓他去做,反正這樣的動亂時刻他也得不到什麽好處,挽尊這邊我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無暇分-身,先安慰受驚的百姓為重。另外,若是可以,最好還要幫助天府、玄府與宗府,天府一直與靈府交好,玄府雖大多時候與靈府不對盤,但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言和,沒有什麽比和平無嫌隙的和樂景象更好的局面了,且宗府一直很具地位,雖曾經威脅到尚雲府,但好在并未針對過靈府,能幫助的,最好要支援。”
端月銀翹非常認同的點了點頭。
由于事情比較緊急,襲擊各府的危機事情顯然還在旺盛時期,半個蒂都處在動亂之中,而整個蒂都都陷入誠惶誠恐的邊緣,端月銀翹等人在與宋棐卿商量好對策之後,便匆匆的離開了,只是端月銀翹離開之前,看着宋棐卿好像有話要說,宋棐卿疑惑的問了一聲,但對方又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等他們走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遠遠的景幽看着坐在火堆旁發呆的宋棐卿,心裏其實很不好受,這人一面心焦尚雲清禾與兒子的安危,一面還想着保護好尚雲清禾的靈府,已經一連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她雖恨宋棐卿當年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弟弟,但看着這人現在心力交瘁的樣子,還是狠不下心再繼續恨他。
“一連幾天不曾休息,還能抗的住?”景幽輕聲道。
她走路輕,具有貓的特點,因而思考入神的宋棐卿根本沒發現她,倒是被她的聲音吓到了,他愣了愣,卻是沒說話。
景幽看着他迷茫的樣子,嘆了口氣接着道:“在擔心你的兒子?”
宋棐卿張了張嘴,末了低着頭沉聲道:“我很擔心他,但我猜的到,就算讓再多的人去找他,也一定找不到,依照源深的個性,他怕是早就,早就混進了幽宮。”
景幽雖然沒有見過源深,但可以想象,他是宋棐卿和尚雲清禾的兒子,再加上谒靈之力與妖魔之氣,這樣的孩子,想必比它們這種普通的妖怪都要了得千萬倍,他僅僅是失蹤,卻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她看着宋棐卿幹瘦的手,可以看的清骨頭的影子,他用那樣的手,一下下折斷撥動火堆的幹樹枝,一字一頓的道:“源深一定是去找尚雲清禾了,他,那孩子,讓我很心疼,很擔憂,挽尊曾那樣瘋狂的想得到源深,現在源深又……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源深受到傷害,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宋棐卿低着頭,任由早已松散的散發黏在腮邊,任由一滴滴眼淚滴落到手背,滴落進泥土。
景幽拍着他的背,輕輕的,一下下,緩緩道:“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景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小麥。”許久之後,宋棐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沉沉的,充滿歉疚的道。
景幽愣了愣,擡頭看了看黑兮兮的天空,那漫天的銀輝,多麽的光彩靓麗,她輕輕嘆道:“過去了,真的,我現在想的就是給小麥報仇。”
宋棐卿也擡起頭,看着璀璨的星空,輕聲“嗯”了一聲。
端月凝雪心跳很快,她越是催動煉凝心決到這孩子身上,她便越能感覺到那孩子的不安,以及掙紮的痛苦,看着他被迫漂浮在半空的小小身軀,以及他滿頭是汗、身體輕微抽搐的可憐模樣,端月凝雪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功力。
看着漸漸降落到軟墊上,神情緩緩恢複平靜的孩子,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想出去散散心,來到幽宮已有三日了,給這孩子施展煉凝心決也有一日半,卻每次都是因為這樣被迫中斷,這時,端月凝雪總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涼涼的,讓她很不舒服,很多時候就想放棄算了,他想報複尚雲清禾有的是辦法,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
站在一片花叢之中,端月凝雪看着天空緩緩飄落的雪花,不禁感嘆,這樣寒冷的天氣,還有盛開的如此旺盛的花朵,雖是疑惑,但卻被一股巨大的諷刺觸到心頭。
嚴冬與鮮花,本是兩兩相沖的事物,卻怎會如此和諧的處在同一空間?這就好像她、尚雲清禾與宋棐卿,這樣畸形、不合理的關系怎麽可能共同存在?
“師兄,我們去花園賞花?”正思考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跟着挽尊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
端月凝雪聞聲立刻轉身,卻是看到來人一愣。向她走來的并非挽尊一人,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人,那人烏黑長發随意披散,身上月白棉袍緊緊裹在身上,顯出修長的身形,肩上又披着一件白色風衣,領口雪白的貂絨直到下巴,遮住了整個脖子,那一身的裝束,雖樣式簡單,但就她來看,這人身上的一針一線卻是考究非常,裝飾的這人好像九天上的神仙,與這雪白的四周又那麽的融洽,仿佛這人下一刻就要飛升入天際,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端月凝雪挑眉,這人分明是個男-人,但端從挽尊對他的态度來看,恐怕是将這世上最好的都給了他,思及此,不禁心中生出陣陣鄙夷。
尚雲清挽,也不過如此。
再仔細看,端月凝雪卻是覺得這人越看越眼熟,雖隔着飄落的雪花,但她還是覺得這人眼熟,好像曾經在哪見過。
尚雲清稠也沒想到在這裏會碰到端月凝雪,他雖然不知道端月凝雪已經嫁給了尚雲清禾,但他們曾經是見過的,端月大小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尚雲清稠只見過她一面,就是在他被迫答應取消原定與柳煙的婚約,而要為尚雲清禾從新張羅婚事的時候,他悄悄那眼角看了挽尊一眼,發現對方笑的詭異,不禁更加疑惑。
他雖詫異,但發覺對方并未認出自己,不禁放了心,悄悄觀察這二人的舉動。
挽尊輕笑一聲,摟着尚雲清稠胳膊的手緊了幾分,和氣的道:“哦?原來端月姐姐也在,真是巧了,怎麽端月姐姐不在房間?”
端月凝雪沒有理會他,走進幾步,笑着對尚雲清稠道:“沒想到在這裏看到尚雲府長老尚雲清稠,你失蹤這麽久,原來是投靠了挽尊。不過……”她挑了挑眉,沒好氣的道:“看來你過得并不好。”她是知道尚雲清稠與葉柳煙的事情的,當年轟轟烈烈的求婚誰能不知道,可是現在呢?看着兩人相擁的樣子,端月凝雪直覺心裏陣陣憤憤不平,為葉柳煙,也為她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她承認,她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聞言挽尊立刻變了臉色,卻是沒有發作,瞬間又恢複了剛才的調笑狀态,卻是等着看尚雲清稠如何回答。
尚雲清稠沒想到對方不但認出了他,還說的這樣不留情面,心中不禁一痛,卻是微微笑道:“端月姑娘此言差矣,我現在過得很好,您的眼力可不太好呢。”
聞言端月凝雪沒再接話,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而對着挽尊道:“我這幾天太累了,不想運功,回去休息了。”說完便繞過他們快速離開了。
尚雲清稠注意到端月凝雪離開時對他鄙夷的瞪視,藏在風衣裏的手緊緊捏了捏,面色卻平靜如常。
挽尊輕輕把尚雲清稠攔進懷裏,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笑着看着他道:“師兄,你剛才的回答,我很滿意呢……師兄,我你這麽維護我,我好開心。”說着就想湊上自己的唇。
尚雲清稠不着痕跡的閃開了,笑着道:“端月凝雪怎麽會在這裏?還有,清挽,我想知道,為什麽前幾日天氣還很熱,今天卻突然下起了雪?”
挽尊不以為意的收回落空的手,笑着道:“師兄不喜歡雪嗎?我記得師兄最喜歡下雪,因為下了雪,就意味着新年的到來,不是嗎?我想讓新年早點來,因為我想和師兄從新開始啊。”
率性而為,對他毫無信任,尚雲清稠不相信,這是他真正的理由。
尚雲清稠往前走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忍了忍還是問道:“最近我發現監牢守衛加重,你是不是又抓了什麽人來?”
挽尊嘆口氣,為難的道:“師兄,我知道你對監牢很忌諱,我承認當時不該那樣對你,但師兄,我再也不會讓你去接觸那些污穢的事情,答應我,也別再問了好嗎?”
尚雲清稠聽到他明顯的敷衍,更加證實了尚雲清禾就被關押在那裏,便不再問,輕輕點頭,率先離開了花園。
挽尊眯着眼睛看着他離開的孤單背影,背在身後的一直手緊緊的攥着,“師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