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歸
事實證明,澤園确實比外面涼爽一些,多半是因為裏面綠樹成蔭,後面又是大片的山林,亭臺樓閣依山而建,風起的時候過堂風伴着屋檐上的風鈴清脆的響聲,再來一杯清茶,三五好友,十分惬意。
夜重華現在也很惬意,他們到澤園的時候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剛過,一下車就直奔院子,讓人把美人榻擡到樹蔭下靠近石榴樹的地方,然後就躺在那裏一副悠然惬意,懶洋洋的樣子讓夜淮安想笑,不多時就已經快要睡着了。夜淮安擔心他睡着後受涼,就拿了薄毯給他蓋上,之後就和方楠去看看晚上的東西準備的怎麽樣了,他一早就知道今天晚上清翊叔叔要預備烤肉,說是司諾叔叔收到人送來的一些野味。
準備東西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夜淮安和方楠來操心,連趙清翊這個所謂的管家也是不怎麽搭理這些事情的,他只是說了要烤肉,剩下的就留給一個年過中年的總管來操心,那才是真正的需要操碎了心的管家,就像李家和方家的那兩個管家,一大把年紀還是勞碌命,直接趕上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還好澤園的總管現在的日子好過一點了,因為夜重華和夜淮安沒有李逍和方睿那麽鬧騰。
現在算不上吃野味的好時節,夜淮安看着眼前這些大半屬于保護動物的野味,決定讓人趕快料理,趕在夜重華出現前把野味弄的看不出原型為好。
“喲,都是人才呀,這個季節,也不知道從哪裏弄這麽些來,趕快動手,夜叔要是看到了估計會被訓的”。
“應該是司叔叔他們又去北邊了,難為他們把這些活着帶回境內了。”
這次烤肉地點設在與夜重華住的院子相對的另一個院子裏面,叫漪瀾院,風起的時候在院子裏面可以聽到波濤般的聲音。這裏本來應該是夜淮安的院子,但是他總是耍賴住在夜重華那裏,這裏也就一直空置,這次剛好用到,因為裏面有一個四面敞開的軒亭,面積夠大,外面院子裏面的空地剛好擺東西。料理野味是在院子偏西的地方,雪杉樹下面,廚師親自動的手,一看就是好手,殺羊的時候直接掐斷羊的主動脈,羊掙紮都不掙紮就死了,馬上開膛剝皮,工具是一把比水果刀略大一點的折刀,一會兒的工夫,羊皮就剝下來了,地面上竟是一滴血都沒有。方楠看的啧啧稱奇,這是典型的蒙古人的殺法。也就一個多小時,烤肉要用的肉就被料理好了擡去腌制處理,剩下的送給方家、李家和段家,季家沒有送,季辂已經很多年不吃這些野味了,說是給蘇黎積福,現今蘇黎已經好了好幾年,他們也退居二線,他還是保持這個習慣。大家都知道他這個習慣,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會避開他的這個忌諱,點菜的時候都是中規中矩的。
夜淮安交代好了野味的事情後就和方楠要去看看他養在後山的馬過的怎樣,最好能溜上兩圈。
出院子的時候遇到了雲烨和季墨白,雲烨看着像是好久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走路都是季墨白拉着他,估計不拉他的話會撞在樹上。季墨白像是剛教訓完雲烨,眼睛裏面雖然有着擔憂和不贊成,但是臉上還是一副生氣的模樣,雲烨看着是要讨好他,不過似乎沒成功。看到他們兩個出來就順帶打招呼,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
“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誰是誰的克星,誰又是誰的救贖!”方楠看着就很感慨,從他還小的時候到現在他18歲了,雲烨和季墨白兩人就一直是這樣一個生氣一個讨好的模式。
“克星與救贖,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雲叔願意被白叔管着,白叔也樂意整天為雲叔操心。”每個人的在乎的方式未必都是一樣的,雲烨和季墨白經常都不是很平和的狀态,但是這麽多年下來何嘗不是另一種平和呢。雲烨在乎季墨白,季墨白也在乎雲烨,彼此都是對方的鎖和鑰匙。他們這樣的感情,外人未必就能理解和明白,但是他們一路看下來卻是只得感慨“緣分是天注定的”。雲烨本來是只在乎他的醫術研究的,季墨白也同樣是十丈軟紅裏面看透世事的淡漠人,輕易不會交付真心。只是他們終歸是在一起了,雲烨可以為了季墨白去威脅一個知名音樂人士,幾乎可以把那個人弄的身敗名裂,季墨白可以為了雲烨把本來高雅寧靜的生活狀态變成整天關心一個人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雞飛狗跳的生活狀态。狂妄如雲烨學會了看一個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收斂自己本性裏面的種種劣根,淡漠如季墨白學會了長篇大論的叮囑一個人要學會愛惜自己。為了彼此而改變,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愛情真偉大!”方楠還沒有遇見那個人所以可以這麽笑着調侃。但其實他內心裏面是認同夜淮安的說法的,趙清翊喜歡調戲美人,但是從來只成功調戲過司諾,司諾做事嚴謹,但卻對妖孽管家無可奈何,一次次降低底線。因為是那個人,所以樂意這麽寵着,因為是那個人,所以不願意僞裝自己,不害怕暴露真實的自己,因為那個人總是會寵着的,那個人總是看得透的。
“确實偉大!”不就是偉大麽,從來自信的人在愛情面前也會變得懦弱不敢向前,還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傾家蕩産不可怕,總可以東山再起,愛情這盤棋若是輸了,那就沒法重來了,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步步為營,不得不惶恐。
澤園本是依山勢而建的,理應一路上坡的,平底面積不會很大,至少是不夠養馬場的面積的,但是澤園本身的存在原就有諸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馬場的存在也很正常。澤園的馬場在夕佳園西邊,上坡的地勢硬是用土石填成了水平的空地,草長的很好,一樣的年代久遠。馬場最南邊是填土最多的,為了穩固,用土石堆砌,大理石砌成了欄杆高臺,這麽一看,馬場的東邊是夕佳園和漪瀾院,其餘三面全是樹林,漪瀾院的名字由此而來,澤園範圍內的基本都是楓樹,秋天的時候站在高臺上,俯瞰滿山紅葉,回首一看,也是滿山紅葉,別樣壯觀。現在楓葉還沒變紅,索性夜淮安也不是來看楓林的,他是來遛馬的。
和夜重華不一樣,夜淮安和方楠是真的喜歡騎馬,也是各中好手,夜重華基本只能騎在馬上慢悠悠的走幾圈,如果馬一跑他就不行了,不過幾乎所有的馬都喜歡他,都樂意帶着着他轉圈兒,除了夜家人,其他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澤園一直都是養着馬的,數量不算多,基本不會超過20匹,都是些在外面價位炒的很高的品種,據說是血統高貴,而且似乎夜家這些馬都很有個性,夜淮安那匹馬是白色的,一根雜毛都沒有,夜重華當初一眼就看上它了,直說它漂亮,看着應該也很溫順,當然,其實也只有夜重華說它溫順。漂亮是确實漂亮,但脾氣很烈,除了夜家父子外,其他人一碰它就要踢人,哪只蹄子方便就用哪只踢,平時喂馬的時候,也是它最挑剔,偏偏還每次都能欺壓得其他馬都“沒脾氣”了,段明彧人小機靈,說了一句引得衆人都認同的話,他說,“果然是安哥哥養的馬呀!”不就是幾乎和夜淮安一個脾氣麽,明看着是個五好青年,但是除了夜重華,誰敢惹他。
方楠的馬是一匹棕色的,也是純色的,看着是沒有夜淮安的漂亮,但是一跑起來其實也是很厲害的,果然嘛,方家的人,就算沒有方睿和方晔當年那樣的張揚,眼光和水準也是不打折扣的。
馬看到主人來了都有點興奮,夜淮安那匹的更是已經在踢前腳了,刨着馬廄裏面的土地,夜淮安一給他解開缰繩它就沖了出去,先自己跑了一圈,再停在了夜淮安身前,來了個響鼻,夜淮安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才作罷,尾巴甩的歡實。
方楠看了看夜淮安那匹已經自己溜了一圈的馬,又看了看自己的還好好的呆在自己身側的馬,心中覺得還是自己這匹正常一點。
“月影原來是急性子,夜叔肯定不知道。”月影是夜淮安的白馬的名字,方楠的那匹棕色馬叫夜影,都是當初夜重華起的,那個時候兩匹馬都還是小馬駒,到現在夜重華每次見到夜影都在感嘆為什麽不是黑色的而是棕色的,一點都不配那個名字,但是他又堅持方楠的馬要叫夜影,弄的夜淮安一度想說服方楠換匹馬或者給他的馬上個色,變成黑色的,後來兩人長大了一點也就作罷了,棕色的馬還是叫夜影。方睿和李逍一直覺得夜重華是真的變了很多,葉然哪裏會堅持要棕色的馬叫夜影之後又嫌棄它的顏色不是黑色,葉然是從來不會去騎馬的。
“所有馬在我爸那裏都是綿羊性子”。夜淮安當初選馬的時候也是因為夜重華說它好看才立刻就選了它的,後來發現它也确實不錯,至于脾氣不好,只當是有個性好了。其實這裏面的馬都是好馬也都是有個性的馬,只是月影是其中一霸而已。方楠的夜影也不見得就是沒脾氣的,惹急了一樣踢人,吃東西的時候一樣挑剔。
“哈哈,我倒是忘了這茬了”,方楠摸着鼻子有點好笑的說。
“來,先跑兩圈練練,我爸在的時候全都圍着我爸獻殷勤,都成精了。”夜淮安說的是幾乎所有的馬都喜歡湊到夜重華身前,弄得其他人是嫉妒羨慕的,也沒見自己多招人厭啊,偏偏一匹匹都是喜歡夜重華,明明夜重華只會騎着馬漫步的。
“行,我都好久沒來看夜影了”,其實也就一個月。
兩人帥氣的翻身上馬,不用揚鞭就快速的沖了出去,馬兒也知主人心意,跑的盡興。
等夜淮安和方楠在馬場小小的盡興,又聊了一下假期要去哪裏玩順帶避暑之後回到夜重華睡覺的院子的時候,夜重華果然已經醒了,坐在那裏看着一本講花木蟲魚的書,見到他們進來不用問就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孫叔說今晚要烤肉,你們倆先休息一下,等下就過去。你們司叔叔這次也在,你們剛好去見見他,也好久不見了。”孫叔說的就是澤園總管,一直在打理澤園內部的大小事務,外面的事情才是趙清翊負責。而司叔叔,不是司諾,叫司辰,基本是常年在外的,很少回來。
“爸,我們暑假要出去嗎?”暑假正直國內最熱的時節,以往好幾年他們都是出去避暑的,盡管住在澤園也不算算熱。
“我記得Y國那邊有一個農場,我們可以住在那裏,壞境不錯。”那個農場是方家的,說是農場其實是謙虛了,裏面房子是很漂亮的維多利亞式建築,有些年頭了,看着其實就是Y國貴族的莊園。
“你們倆這麽早就惦記着暑假了啊,會不會挂科呀?”離假期正式開始還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離考試開始也就兩周多的時間,見他們已經打算好假期去處,忍不住就想調侃一下他們,雖然知道他們都不是會被讀書這種事情難住的人。
“夜叔,雖然我經常認為文科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學科,但是我還是不打算挂科的,否則會被你們笑一輩子的吧!”方楠和夜淮安是在一所學校,只是他讀大二,神奇的是他選的是文科中文系,這一度讓人驚奇,方家人基本是不按常理來的,方晔讀書沒好好讀,方睿是一直在國外讀的,但好歹他們都沒有讀那麽文藝、“無用”的專業,雖然對于他們這一類人來說,基本就沒有專業的說法,幾乎是需要會什麽就學什麽,不管選了什麽專業,最終都會學禮儀、語言、經濟、歷史、武術之類的,甚至還要去軍營裏面待一段時間學點特殊的保命技巧,李逍就會開飛機、坦克,如果不是葉庭軒知道後叫停,估計他對怎樣發射榴彈炮也很感興趣。夜淮安和方楠也會開飛機,不過夜淮安從來沒有哪一天離開過夜重華。無疑,方楠的專業确實有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也有人笑着調侃說方楠是不是預備給誰當秘書,他也不在乎,高高興興的去上課,成績優異,平時幫方睿做事的時候也不見他出錯,方家也沒有多出一個讓他預備當秘書的兄弟,這下沒人說什麽了,全都感嘆方家人果然不能以常理猜測。
“嗯,如果你挂科的話,我是會一直記得的,別人問我就說那是我們家小孩,然後看他們一副見鬼的表情,一定很好玩”,如果一向成績優異、表現出色而且又是人緣好的不得了的夜重華的家人的方楠挂科了,那麽确實會有人想不通。
“爸,可以讓阿楠選擇挂幾科?”夜淮安眼裏面的夜重華是越來越“可愛”了,他和方楠還小的時候的夜重華也是很溫柔很細心的人,但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惡劣”,會覺得一些讓當事人小小的吃癟的事情好玩,不過,這才鮮活,不是麽?只有過的輕松自在才會這樣“調皮”,夜淮安很樂意配合。
“哎,要不我犧牲一下娛樂大家?”一副大義凜然的認真模樣。
夜重華果然被逗樂了,書也不看了,笑的很開心。夜重華這些年是越來越容易被逗笑了。
夜重華和方楠二人看着這樣的夜重華,心中無端覺得——此刻若能永恒,那該多好!看着你在乎的人因為你的幾句話就笑的那樣開心,這就是幸福了。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