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寧靜
澤園的早晨是很熱鬧的，各種鳥鳴充斥着生機與活力，空氣中帶着花木的清香，風起帶來微微的泥土氣息，這樣的環境，是悠然生活的好所在，夜淮安就是在鳥鳴聲中醒來的，7點鐘，本來是該起床了，但今天他打定主意要賴床。于是，剩下的時間，他都用來看夜重華的睡顏了，鳥鳴被當成伴奏，心情愉悅，似乎是想到夜重華醒來的情景，笑的更開心了。
夜重華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兒子夜淮安正笑的很開心的看着自己，動了動酸軟的身體，晃了晃有點暈的頭，心中決定以後還是要注意一點，宿醉的感覺糟糕透了。
“昨晚最後怎麽了？”聲音有點沙啞，嗓子也有一點疼。
“除了趙叔比較激動外，其他人都很安靜的去休息了。”夜淮安知道重華問的肯定是喝醉後有沒有做出什麽事情。
“那就好！”明顯是語氣一松，不過，立刻又變得很嚴肅、認真，“你以後喝酒要适量，醉酒不好”。對于這種關乎夜淮安身體健康的事情，夜重華向來是容易推己及人的，而事實是，在這對父子的眼裏，只要是關乎彼此的事情，從來都是不嫌小不嫌煩的。
“好，我聽你的。醉酒對身體不好。”聽到了夜淮安的保證，夜重華放下心來，蹭了蹭被子，翻了個身背對着夜淮安，床上太舒服，不想起來。
夜淮安見夜重華翻身背對着自己，立刻就主動貼了過去，摟着他的腰，呼出的氣息噴灑在貼近的脖頸處，很自然的就看到夜重華的脖頸上一根根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來，皮膚也起了小顆粒。
夜重華覺得脖頸上的溫度一下子就升高了，有點不舒服，伸手拍了拍夜淮安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讓其松開，“吶，放開放開，這麽大了，怎麽還是這麽粘人呢？已經是成年人了，就不用和爸爸一起睡了吧！4歲的小孩子都比你勇敢”，夜重華一直認為夜淮安的行為是小時候蹭床的後遺症，而且整整遺留了這麽多年不見好轉。
“爸，我認床。”
“哦，那我換一間卧室，你留在這裏。”
“我認人。”
“”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夜淮安一出廳堂就看到抱手倚欄的方楠，此時的方楠用審視的目光把夜淮安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知道了？”
“除了夜叔，還有誰不知道？”
“我的心思從來瞞不過他的，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夜淮安說完就率先離開了，方楠跟了上去。
一路沉默，夜淮安直接帶着方楠去了夕佳園的閣樓，停在了夜重華當初看夕陽的地方。
“我爸一直喜歡在這裏看夕陽。14年前，也就是你來澤園之前的那個春節前不久，李逍和方睿找我爸找了3年多最後找到了澤園外邊，我爸讓人領他們進來，那次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他們當天離開之後我爸就帶着我來這裏看夕陽。我感覺到他不開心，我問他為什麽，他告訴我說是因為兩個人病重了。第二天開始我們就去了李家、季家、段家，見到了很多人，他沒有帶我去方家。再後來的一天，他從季家回來後就變得每天極度嗜睡，他帶我去接你的路上他一直教育我以後不準趁他睡着的時候欺負你，我當時心裏是不高興的，但是我一向聽他的話。後來你回方家後的那幾晚，他睡覺的時候總會留着你的位置，他一點也不開心。”
“夜叔不開心，不是因為我離開了，是吧。”
“我後來知道了，他在接你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你多半是會離開澤園的，他不開心是擔心你在方家過的不開心，他擔心方睿又給你制造出更多的兄弟姐妹，他擔心和方睿在一起的人會為難你，他一直準備着把你領回來，但又擔心給不了方家能夠給你的一切。”
“夜叔這樣的人，錯過的人是會悔恨一生的。”
“那又如何，方睿不會有機會了。那天看夕陽他不開心，不是因為有人病重，而是因為他決定不再喜歡方睿了。”
“你帶我來這裏只是要告訴我，我爸沒有機會了。”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方睿沒機會了。”
“得了，我保持中立還不成嗎？”
“哼，你就算是幫着方睿我也會讓你改變主意的。”
“你這樣算無遺策，其他人哪裏還有機會。”
“我還用得着算嗎？”
“你現在的樣子真蠢，雄赳赳的公雞。”
“那也是為了我爸，勝利在望。”
“我爸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但是對夜叔造成的傷害已經不會改變，所以，你不會吧？”
“我會讓他幸福的，我保證。”
“嗯，我信”，“那麽，你做好了迎接各種挑戰的準備了嗎？”
“我所有的挑戰，不過是讓我爸也愛我。其他的，只要我爸也愛我，他們有什麽立場和資格來質疑？”
“真是狂妄的讓人羨慕。”
“別說的你有多老似的，小心我爸聽見抽你。”
“”
午餐過後，顧安澤、季墨白加上夜重華，三個人在澤園裏面随意逛着，說說話順便消食兒。季墨白和顧安澤都是屬于音樂人，只是和顧安澤鋼琴演奏不同，季墨白現在是集填詞、作曲、出版唱片于一身，成立了一個工作室，挂在楚霄的公司上，發展的不錯，至少已經受到了最佳音樂人提名，獲獎幾率很大。夜重華聽着他們兩個讨論季墨白的新曲裏面鋼琴和其他樂器的元素配合比重，時不時的插上幾句，給他們一點作為半吊子聽衆的意見。的确是半吊子，夜重華在20歲之前是沒有特意學過樂器的，之後聽從建議學了古琴，也算是會一點樂器了，但和旁邊這兩個是沒法比的了。
三人逛得差不多了就分開了，夜重華看着他們兩個離開時情緒高漲的樣子，想着他們或許又會有新成果出現了。又想到昨天帶來的那些學生交的作業，搖搖頭，去了怡園書房——致遠齋。
夜重華推開門的時候，夜淮安果然在裏面正擡着頭看着來人，看樣子是早就知道來的是誰了，夜重華為這種小小的“巧合”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舒心，甜絲絲的，但又感覺不應該是這樣的。
“爸，那些作業我給你放在桌子上了”。夜重華掃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作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一時無語，夜淮安也自己低頭開始做自己的事情，應該是在上網找資料。
致遠齋很寬敞，兩個窗戶全部開在東邊，相隔不超過2米，是那種有些年代了的雕花窗棂，開的很大，此時窗子全部打開，可以看見外面的竹子、芭蕉和梧桐，杏樹、梨樹已經過了花期，梅花還未開放，遠處院牆上爬過來幾支薔薇兩個窗戶之間的牆面上挂着一幅裝幀細致的墨寶，張揚狂草，上書“放懷四海”，氣勢逼人，小字留跋處卻是行雲流水般的溫和舒暢，好似萬事包萦于胸的從容與淡然，和“致遠齋”三個字是同一種字體。窗戶邊放着一張卧榻，上面有一張紫檀雕花小幾，放着一套茶具。
致遠齋的其餘三面除了門之外都靠牆面放置了紅木書櫃，裏面擺滿了書，收理的很整齊幹淨，南邊書櫃前面是一張很簡約的木質辦公桌，椅子是那種有些年頭了的老式的椅背镂空雕花的木質椅子。這是致遠齋本來的樣子，夜重華的入住沒有改變多少，只是把書櫃裏面的一部分書換成了自己和夜淮安要看的，還在原有的書桌的對面加了一張書桌，那是夜淮安的的書桌，一直以來随着他的身高變化，桌子也換了好幾回，方楠在的那半年多時間裏面，他們兩個共用一張書桌，夜重華看書之餘一擡頭就可以看見對面稍矮的書桌上面兩顆毛茸茸的腦袋，再轉頭看看窗外的風景，每每總能開懷。現在想想，那樣的時光真的很讓人上瘾啊，不由得輕笑出聲。
“爸，你想到了什麽？那麽開心，是不是想到了我啊。”
“嗯，想不到一轉眼你們都長這麽大了，書桌也換的一樣高了。我還記得你和楠楠小時候在矮矮的書桌上寫字的表情，可愛又認真，可惜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其他人是無緣得見了。”
“我還不是不懂事，擔心阿楠比我表現好，你會失望。要是現在，我肯定就不會擔心了。”擔心那個人會失望的，又豈止是自己。
“我永遠不會嫌棄你們的，你們不夠好是我沒有教好。你們這樣好，我好像也沒怎麽教導你們。”
“爸，小孩子都是最信任大人的，大人做什麽他們就會學着做什麽，我們小的時候看着你靜靜的看書，好脾氣的做事情，聽着你給我們講故事，說道理，你又看我們看的那樣緊，我們哪裏可能變成其他的樣子。”
“我當時沒有半點養孩子的經驗，我見過的小孩子，除了孤兒院裏面那些聽話的過分的孩子就是李逍和方睿那種聰明的過分的孩子，偏偏你們兩個又都是那種很聰明很聰明的孩子，我怕我養不好你們”夜重華嘴角帶笑的回憶着過往，那些時光歷歷在目，小孩會爬、會翻翻身，會說話、開始長牙、學會走路、學會寫字、學做飯就像一場高清電影。
“爸，你看我們現在沒有過分的聰明也沒有過分的安靜，我們健康快樂，你滿意嗎？”夜淮安看着夜重華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到什麽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了，心中甜蜜卻也掩蓋不住這些年重華的不容易。
“滿意，當然滿意！我家的小孩那麽聽話，那麽輕松的就長成了大家羨慕的樣子。”
“那，有沒有獎勵啊？”夜淮安看着夜重華已經坐在椅子上低頭開始翻看學生的作業，嘴角帶笑，由高處向下看，還可以看到長長的睫毛，小巧的耳垂和精致白皙的鎖骨。不動聲色的移到了夜重華身後，隔着椅子，把身前的人圈進懷中。
“你要什麽獎勵？我給你畫一朵小紅花怎麽樣？”夜重華随口就回了夜淮安的話，擡頭坐直身子才發覺自己被身後的人幾乎是圈抱在懷，帶着熱氣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右耳附近，身子似乎有些發熱。
“小紅花，我要自己畫。”夜淮安看着懷中人白皙的肌膚，想着紅色的小紅花和昨晚看到的景色。
“你去坐好，不要打擾我辦公，獎勵，随你選。”夜重華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身上因為身後的人而不自在，有些迫人的感覺，但又有着無可名狀的安心，最終還是狀若無事的許下了諾言，想着左右不過是一個要求，反正是給自家小孩的。
夜淮安看到夜重華變紅的臉和耳朵，忍着要咬一口的沖動，聽着懷中人的許諾，嘴角一揚，想着他知道後最好不要反應太過激烈，還是秉持見好就收的原則直起身子要走回自己的桌子，“好吧，你不會反悔吧！”語氣中有點小小的不情願，聽着似乎像是抱怨夜重華趕人的舉動。
“我什麽時候對你食言過？”夜重華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看夜淮安的臉，依舊低着頭看論文，心中則是太多的不解和困惑，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心思也一下就飛遠了，半個字也看不進去。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面的那個要獎勵的人眼中。
夜淮安偏頭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呵，離真正的歲月靜好不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