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景

七月初的時候，氣溫已經很高了，一出門就是一場考驗和折磨，夜重華在自己的課考試了之後就立刻帶着試卷回了澤園，連夜淮安也不願意等了。

每每這個時候夜淮安就無比的痛恨自己還在上大學這個事實，又不敢行纨绔子弟的行徑，只好老老實實的考試，拿一個好成績去哄人開心。一直到現在，他才慢慢明白了為什麽每次夜重華看到他的優異成績的時候那麽開心是為了什麽。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人頭地，能力卓絕，而夜重華顯然是沒有這個要求的，但是也不妨礙他對于兒子好成績的執着，那裏面是滿滿難得自豪，滿滿的驕傲啊！所以，夜淮安也很樂意每次都花那麽一點點心思去拿一個好成績讓夜重華高興高興，順便再要一點無關痛癢的小小獎勵。

大學的考試戰線總是拉得很長，一天考一科還算是快速的，有的時候幾天才安排考一天，遇到周末還要接着放假，每次考試基本都得用兩個周，所以等到夜淮安考完試回到澤園的時候，夜重華已經連續過了10來天的惬意日子了，睡覺，看書，寫字，聽音樂，批改試卷，舒坦的不得了。夜淮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夜重華在樹蔭下睡得安寧，光斑透過樹枝在重華赤着的腳上跳躍漫步，白皙的腳顯得更加耀眼，加菲貓很是神在的窩在側邊，一時心中就安靜下來，燥熱的天氣和一個人住在外邊考試的不恁一下子就被安撫了，又想到暑假之行，心中更是開懷，想着或許會有新進展也說不定啊。

夜淮安高興歸高興，但是看着夜重華就這麽睡在起風了的樹蔭下，雖然隔着毯子，也還是容易着涼的，悄悄的走過去，低下身子輕輕的把人抱起來向卧室走去，夜重華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自覺。加菲貓倒是在人一進來就醒了，只是顯然是懶得搭理人的，閉上眼睛接着養神。

屋子裏面溫度正好，輕輕的把人放在床上，站在床邊看着重華的安靜的睡顏，無端明了了那一句“若你安好，就是晴天”，看着心中的那個人就靜靜的睡在你的身邊，觸手可及的溫暖和靜好，便是所有的不快都會瞬間消散，只剩下滿滿的萬裏晴空。爬上床，把人攬在懷中，閉上眼睛享受這不盡的晴天。

夜重華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身上有點熱，一扭身發覺自己是被夜淮安抱在懷裏的，暗嘆兒大不由人，轉瞬又開始唾棄自己居然換了個地方多了個人都沒醒過來，睡得不是一般的死。正要接着來個反省，身後的人動了動，醒了。

“爸，你醒了啊”，少年的嗓音帶着一種初醒的沙啞，別有魅力，夜重華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沉醉。

“再睡會吧！”夜淮安擺明了不想起來，也不讓夜重華起來，抱着人的手臂沒有半點放松的痕跡，一邊說話腦袋還一邊在夜重華脖頸裏面蹭，就像撒嬌的貓咪，不，應該是撒嬌的老虎更确切。覺得他像喵咪的，只有夜重華這只兔子。

“中午睡多了不好，會頭疼，晚上還不好睡，起來吧！”夜重華有點唾棄自己和兒子的賴床行為。

“不要，反正沒有什麽事情！我們後天就去Y國怎麽樣？”

“後天，楠楠考完試了沒有？還有安澤，他時間安排好了沒有？墨白有沒有什麽活動？”好像除了自己雷打不動的兩個長假期，其他人都很忙的樣子啊。

“阿楠比我考得科目還少一點，他現在估計已經準備好了，安澤叔叔和墨白叔叔應該也會提前調好假期的吧！”夜淮安雖然有點嫉妒重華惦記的人那麽多，但是想想重華惦記的人越多不就意味着他要去“雲游四方”的可行性越小。反正自己在那堆人裏面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唔，如果确定了的話，就後天去吧！”

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是這樣的，總要等到臨了的時候才發現計劃趕不上變化，特別是被人暗地裏精心籌謀過的變化。

夜重華看到似乎只有自己和夜淮安一起出發的時候就覺得不對，明明是說好了一起出發的，現在弄得自己先走是怎麽回事，很自然的就轉頭看着夜淮安，眼神裏面寫着“發生了什麽？”

“額，爸，阿楠被臨時抓壯丁了，現在在處理事情，安澤叔叔已經到巴黎了，他有事下周直接去找我們，至于墨白叔叔，是要确定一下參賽作品，讓我們先走”夜淮安一下子就交代清楚了事情的變化，說到最後還有點皺眉。

“算了，別不開心了，我們先走就我們先走吧！”說完就率先坐進車裏面，沒有看見夜淮安一臉滿意的神色。

等到二人到機場的時候，數量龐大的行李已經辦理好了托運，不多時就開始登機，之後就是10多個小時的航程，夜重華選擇在睡眠中度過，夜重華一邊看書一邊照看夜重華，順帶思量着這次假期會有的“收獲”。

他們到達希思羅機場的時候正好是當地下午，日期都沒變。來接他們的人都是Y國本地人，多年以來受雇打理夜家的莊園。方楠當初邀請他們去的是方家的那個所謂的農場的莊園，夜重華沒有答應，如今方楠沒有一起過來，他不禁慶幸還好當初沒答應，否則多少會有點尴尬和不習慣。夜家的莊園比方家的年輕一點，建築沒有方家的那幢大，但是色彩相對簡單一些，更符合夜重華的審美，更得他的歡心。

從機場到莊園依舊是很久的車程，夜重華透過車窗看了一會兒兩邊走過的風景之後就沒有的精神，喝了點水又靠在夜淮安的腿上要睡覺。如果他再多思考一分鐘他一定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的，除了吃就是睡，還靠在自己兒子腿上睡得一塌糊塗，絕對不是夜重華樂意看到的，不過他已經睡過去了，夜淮安完全不準備提醒他。

到達莊園的時候早已夜幕降臨，夜淮安看着懷中睡得人事不省的人，心中沒有甜蜜，有的是無奈和苦澀、惶恐。數不清多少個夜晚，這個人就靜靜的睡在自己的懷中醒不過來，這樣的嗜睡，除了等待自己的長大，是不是也會終有一天只有自己一人蒼老。這種情況會不會把自己逼瘋。

在心中重重的嘆了一聲，緊緊的抱着懷中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夜幕裏光輝璀璨的建築。擡眼就可以看到滿目的星光和不盡的夜色，道路兩旁的草坪裏面衆多的夜蟲在鳴奏，暈暈的路燈，懷中人的體溫，一切都顯得旖旎起來。

直接去了專屬房間，所有的家具都是白色的，顯得別樣的聖潔高貴，浴室已經放好了水，告訴管家今晚可以去休息了之後就開始給懷中人洗澡。

先把夜重華換了一個姿勢坐靠在自己身上，然後不帶一絲欲念的給身前的人脫鞋子、脫衣服，再抱起人放到溫度适中的水中，輕輕的把頭發打濕，放上洗發露，慢慢的揉洗按摩，再小心翼翼地沖洗幹淨，浴缸裏面一下子就被白色的泡沫包圍，放掉大部分的水，開始給睡着的人清洗身體，沐浴乳随着手的運動生出一串串的泡沫然後順着皮膚滑落在水中。夜淮安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以不放過方寸土地的精神給夜重華洗澡，把排水開關打開，等到用蓬頭沖洗幹淨的時候，浴缸裏面的水已經排淨了，只剩下依舊沉睡的夜重華。

夜淮安不敢耽擱的用浴巾把人身上的水擦幹淨，然後立刻包裹後抱着塞進被窩裏面。轉身去打理自己。一邊沖涼一邊感嘆自己果真是太年輕啊！下車的時候還難過的不得了，脫衣服飛時候還“心靜如水”來着，接着就開始不淡定了，不禁有點唾棄自己，又有點小小的委屈，誰讓那人是夜重華呢？是啊，誰讓是重華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不得不說，Y國的夏天确實比國內要舒适一點，這幾天一直在莊園裏面看書養精神，頂多就是和夜淮安騎馬溜圈，這裏周圍都是綠地，跑起馬來也是盡興的很。騎馬駐足于山丘上，右邊一騎是夜淮安，看着眼前起伏的草地和不多的稀疏是樹木，回顧來時路就可以看到陽光下更加炫目的“家”，擡頭是晴空萬裏，白雲也慵懶的很。夜重華覺得這樣的風景太美了，英國古典小說裏面的那種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不過他想，小說裏面的那些人估計不見得都有自己這樣的好心情，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夜淮安陪在身邊，一起揚鞭、一起駐馬、一起返程。

還好，這樣的風景，是和你一起經歷的！

“爸，以前也不見你這樣開心啊！”夜淮安發現這個假期夜重華似乎喜歡上了騎馬的感覺，對，就是喜歡騎馬的感覺，尤其是駐馬在山丘上看風景的感覺，而不是喜歡騎馬。

“是嗎？那大概是因為确定了一個養老的好所在吧！何況，在這裏騎馬，給人一種惬意、自由的感覺，讓人不舍得離開。等過幾年你找到了陪伴你的人，我可以來住在這裏，去不同的地方走走轉轉。會不會有一天，你帶着小孩來看這裏看我，我就給他們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夜重華越說越覺得那樣的生活簡直美好的像一個夢，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夜淮安在聽到他的話的時候心中的“波濤暗湧”。

“爸，我還小，你想的事情還有的等！而且，我-才-看不上-那些人。我-喜歡的人-溫柔、博學又美好，還可愛。”夜淮安就算心中再怎樣驚濤駭浪也得壓下去笑眯眯的接夜重華的話，說道重點處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你都這麽懂事了，我也不反對你喜歡誰。再說，我家淮安本來就是最好的，挑人當然要慢慢來，好好挑，只是，不要挑花了眼呀！哈哈哈！”說到最後居然就笑了出來。夜重華本來也不想在談論這種勉強算是嚴肅的話題的時候“笑場”的，只是想起了夜淮安在學校的時候收到的一堆堆情書和遭遇的諸多表白，然後弄的夜淮安每每煩惱的不得了還要裝作一副君子風範的去拒絕，想不笑都難。他也沒有多想什麽，只是想着年少時候的愛戀往往才是最純情最認真的，喜歡就是喜歡，等到後來，哪裏還會那麽的純真，就算是愛情，也多半在歲月裏變得不成樣子了，當年那些紅着臉揪着衣擺忐忑的遞交情書的樣子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夜淮安每次的拒絕都是小心翼翼、溫和有禮的，夜重華說那是表白的人的一顆顆真心，就算不喜歡也不要肆意傷害和踐踏，世間有多少人，甚至沒有機會和勇氣去表白，多少純真的愛戀在歲月裏面破碎成沙。

“爸~~~~”，夜淮安一聽夜重華笑起來就知道他想起來什麽，一時覺得這人真是沒心沒肺，自己為了他的幾句話心中混亂不堪，他卻在拿自己尋開心，當初還不是他說是要好好的拒絕的，天知道自己耐着性子去拒絕了多少次了，不勝其煩。但看那人還自己一直笑個不停，眼淚都快出來了，一時惱羞成怒的就下馬，再把那人小心的從馬上拉下來抱着滾落在草地上，一翻身就把人壓在了身下，偏偏那人還是沒半點危險的自覺，可恨！

“哎呀，我不笑了，不笑了成不？快起來，我的老骨頭要散架了。”夜重華覺得自己好像逗人逗過頭了。

“哼，我才不信，哥~~，我來檢驗一下。”說完又故意抱着人在草地上順着山丘向下滾了下去，反正之前也看過了，沒有什麽傷害和危險。夜重華被他的動作驚呆了，接着就驚叫了起來。

“天，我錯了，你再叫會引來其他人的”，山丘不高坡度也不大就是有點長，夜重華一叫夜淮安就頭皮發麻，偏偏山丘還不到停得下來的地方。急中生智，夜淮安一低頭就直接用嘴堵住了夜重華的驚叫，再在腿上用力，使兩人由原本的滑落方向轉了九十度，頭朝山丘頂部，總算是停下了。再看夜重華眼中滿是驚訝和不解，沒有半點讨厭，心中一時欣喜，又想到這人之前的養老的話，眨眼間又開始氣氛，低頭加深了唇上的吻，舌頭毫無阻攔的直接就攻城略地。

夜重華先是被夜淮安拉人下馬的動作小小的驚了一把，接着又被他抱着滾坡，一下子就叫出了聲，之後又被夜淮安用嘴堵住了聲音，好不容易停下了不再向下滾了，夜淮安卻緊接着把堵聲音的動作完全轉換成了一個真正的吻，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下子是真的完全震驚了。反應過來之後就開始掙紮，殊不知他滿臉緋紅兩眼水色迷離的樣子其實才是夜淮安眼中的最美的風景。

夜淮安在夜重華開始掙紮的時候就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心中更是全然的驚恐，電光火石之間思考着後路。

“哼，誰讓你總是這樣尋我開心！”嘴唇離開了夜重華的唇，一個翻身讓夜重華壓在自己身上，雙手摟的緊緊的，雙眼注視着夜重華，滿目控訴。

“你，你說你，就算不滿我尋你開心，你也不能那樣”夜重華聽到夜淮安的話和看到他控訴的眼神的時候其實也是心裏松了一口氣的，還好，還好。還好後面是什麽，他也沒有細想，或者是大腦主動拒絕他接着想。口中開始發話要教育一下這個讓自己驚吓過度了人，只是說話說到後面就發現說不下去了，滿臉羞憤。

“那樣是什麽樣？我也是急中生智啦！你居然不表揚我。”瞬間變身讨要棒棒糖的小孩子。

“你，你，不要插科打诨！你居然在我身上學吻人，說，這個賬怎麽算”，夜重華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夜淮安，只是到底最懂他的人還是夜淮安，以至于夜重華始終沒有反應過來，就算是學吻人，那也是要面對特定的人才會有的念頭啊！

“哎呀，我錯了，我錯了。你就可憐我拒絕了那麽多人，現在還是純情小處男，連吻人都不會”夜淮安見危機已經解除了大半，便開始心情大好的逗人，夜重華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好看吶。

“你現在還小，會不會有什麽關系！不對，你是也不對，你”夜重華本來是順着夜淮安的話說，但是話一出口就發現有什麽不對了，瞬間反應過來自己這個“純情老處男”居然在安慰自己的兒子這個純情小處男，一時間羞憤難當，話也說不出來了，詞難達意。生氣的想要起來，只是纏着自己腰上的手又那樣有力的宣示存在感，不放人。所以他失去了一個發現真相的機會，也是很久以後他才反應過來，夜淮安此時的技術，哪裏是不會吻人，說到底，連吻人都不會的純情處男，其實是夜重華，夜淮安至少是會吻人的。

“爸，這裏住着确實舒适，以後我經常陪你過來住好不好？”

“其實在家也是很好很好的，以後你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有這麽多時間的”。外面風景再好，也不及家裏面的一草一木還有那個人啊！

“不管我怎麽忙，都不會忘了你的啊！爸，我沒有多少野心，我只要我們都快快樂樂就好了！”

“嗯，我也只要大家都快快樂樂的就好了。”

山丘上兩匹馬對頭在吃草，尾巴一甩一甩的，悠閑的不得了，山丘半中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在靜靜的說着什麽，美好入畫，可惜，這樣的風景，無人得見。

如今我只想靜靜地

躺在一個人的身邊，

任天上流雲的影子

千年如一日的飄過我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