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奢望
八月下旬的時候,夜重華、夜淮安、方楠不得不離開莊園回國準備開學事宜了,特別是夜重華還有教師會議會提前開,為的是安排新學年的各種工作,這個學期夜重華所在的歷史學院好像收到了好大一筆的捐款,會上對于這筆款項的用處的讨論着實令人記憶深刻,此盛景可不多見吶。平時要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學術大師的氣勢,要麽一副溫文爾雅的文人氣勢,要麽也是一副為人師表的樣式,結果卻在會議室裏面為着這筆款項的分撥來了個唇槍舌戰,引經據典,縱橫捭阖,特別是平時學術大師氣派的汪隽之老先生——夜重華的頂頭“上司”,大有舌戰群儒的風采,最終撥得頭籌,在那筆款項的大蛋糕裏面劃走了一大塊。
汪隽之老先生在國內的書畫器物鑒賞修複方面是泰山北鬥式的人物,每一年大批國寶文物的保養修複都是以他的意見為準則的。老先生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領域,即使曾經也因此而遭罪過,也曾因大批文物國寶外流而痛心疾首過,但先生始終堅持不懈。曾有某地出土一批珍貴文物,當地領導為了離任前的政績,竟是讓加快出土發掘進度,完全不安标準來,老先生聽聞消息後氣憤不已,在電話裏面把他的某個學生批的狗血淋頭,從事情的不合理性,說到了為官之道,又接着說文化傳承的重要性,緊接着又對現今文物損毀流失嚴重的狀況來了個痛心疾首的描述,最後說是損毀文物的行為是千古罪人,對不起老祖宗,對不起子孫後代,對不起黎明百姓據說那位已經是一方大員的學生除了一直賠罪外完全沒有辦法,等到一再保證會立刻處理這件事情之後才得以挂了電話,接着就是立刻嚴肅處理那件事那個人。最後文物出土工作順利結束後,那個一方大員還得小心翼翼的打電話告訴老先生說事情已經結束,保證以後會認真、踏實工作,加強紀律雲雲。
總之,汪老先生是一位有資歷有威望有地位的大學老師,享受最高級別津貼待遇,夜重華作為一個年輕的老師,在學院“老帶新”的傳統安排下,他很幸運又很不幸運的成了汪隽之老先生的幫助對象。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本來以汪老先生的地位和年齡,他是不會被安排到要帶誰的,但是,事實就是他被領導安排了人,而且沒多久就很高興的接納了夜重華,大有要收為入室弟子的意頭。有人羨慕說夜重華是關系戶中的關系戶,得汪大師如此青睐,沒人敢惹,也有人同情說夜重華想必日子不好過,汪大師要求嚴苛,規矩頗多,頭上壓着一尊大佛,日子舒心不起來。
但不管怎樣,夜重華覺得自己日子過的還可以,汪老先生要求确實嚴格,自己認真一點也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無非就是跟課題研究的經費、程序方面的自己會被抓壯丁罷了,很簡單的事情,寫個申請,打個報告就好了。這是夜重華一個人以為的簡單,在別人眼中可就是大事了,寫申請打報告是簡單,但是能不能批,什麽時候批就是問題了,強悍如汪大師,要經費不難,多要就難了,自從夜重華來了之後,他發現這個新老師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經費不管寫多少,只要是讓他去申請,立刻就能批下來,幾乎和從自己家賬戶上提錢一樣快捷。再加上人也懂事、踏實、認真,索性就你好我好大家好,關系戶那又如何。
夜重華一聽說散會就預備離開,看戲是好看,但也是會累的啊,自己難得參加一次會議,結果還幾乎都是這種局面,會煩的啊。
結果,夜重華當然沒有走成,他被汪大師叫了去談事情,說的是過久要去給一批特定文物做保養和修複,經費已經批下來了,今年有點充裕,因此需要專人管理,免得有人惦記這點不多的油水,保管的好還可以對其他一些不在這個名錄裏面的文物也進行一下保養,若是能多收回幾件,那就更好不過了。
汪隽之見夜重華還弄不明白狀況,只好無奈的說,“哎,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得了,老頭子我的意思是,這次就勞煩你管理這筆款項,這樣我才放心,雖然這事本來與你沒有多大關系。”
“汪老,這,也不是我推辭,主要是我沒做過這事,出了纰漏怎麽辦?要不要找一個人和我一起負責?”夜重華覺得自己是真的沒幹過管賬的事。
“不用不用,你可以做好的,就是管着錢按章程用就可以了,要是有雜七雜八的人來要錢,你不給他們就行了。老頭子明說了,就是要錢的人都惹不起你,就是這個意思,你就當幫老頭子一下吧,你看,文化的傳承很重要,而現在”
“好,好,我答應了,我答應了,您別再說了,我保證給您管好這筆錢。”夜重華真的是怕他真的接着教育,那真是索性答應吧,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算有人背後找事,也得有能力才行,夜重華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那兩個家夥沒有再背後做過什麽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汪老的态度就不是現在這樣的,哎,到底誰才是長輩啊!
“好,老頭子謝謝你了。快回去吧,老頭子就不留你了,你趕緊回家去給人備個案。”汪隽之很高興的擺擺手趕人,唯恐夜重華改主意。
夜重華哭笑不得,答應的事不會改主意,備案算什麽事,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很無奈的說了再見離開了辦公室。
夜重華一下樓就看到樓邊高大的梧桐樹下已經有人在等他,那個人背靠着樹幹,抱着手,眯着眼睛在養神,英俊的外表引得不時路過的路人一再的回望。
“你等了多久了?”
“剛等一會兒,你上去也沒幾分鐘。汪老找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肯定不是好事。”
“你呀,說什麽呢!就是讓我幫忙管一筆修繕文物的款項,怎麽就成了不是好事了。”夜重華說着批評的話,表情可不是這樣的,倒是有一點小小的抱怨的感覺。
“可不就是看上你這塊招牌了嘛。”幾乎呢喃,但是還是被夜重華聽見了。
“招牌,招牌還不是你和楠楠弄出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能跟着汪老,課時那麽少,時間那麽自由,我哪裏能沒有一點知覺。汪老做的事情也是功在千秋的,就算是拿我當盾牌了也沒什麽不好的。你們倆小小年紀就這樣為我安排籌謀,到底誰才是長輩啊!難怪剛才汪老還調侃說讓我回家去備案這件事情。”
“我和阿楠還不是擔心你被人家說是年輕走後門,明明是你自己憑實力應聘進來的,哼,我們就走後門給他們看,給他們看看什麽才叫後門。”
“好了,好了,本來我來的時候就是年輕了一點,看着更是年輕,被人說兩句也沒什麽,不要生氣啦!”夜重華忍不住擁有拉了拉夜淮安氣鼓鼓的臉。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不和他們計較了。我們回去嗎?”
“唔,應該也沒有什麽事情了,我們去院辦拿一下我的課程表就回去吧!”
“對了,你們倆這次沒特意拜訪過誰吧?”
“哥,你看你就是不信我,我這一個假期都和你在一起,阿楠也有他的事情,我們哪裏會去拜訪誰,你也是希望自己多分擔一點工作的嘛。我們都知道,怎麽還會去唱反調。”夜淮安覺得有點委屈。其實,他們倆做這件事情哪裏需要去拜訪誰,打個電話就可以了,要是方楠真的為了這事上門去拜訪學校領導,估計那個領導要睡不好了。都說教育重要,但是也是歸人管的呀。
“你們倆偷偷的為我做的事情還少嗎?我根本沒有理由批評你們,但是,你們也要相信我啊,權勢可以解決太多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你們身後的權勢遮住了你們的能力,權勢應該是站在你身後支持保護你們走的更遠的,而不是為你們開路的,我希望是你們駕馭權勢而不是權勢包裝你們。”
“哥,你說的我會記住的。你看阿楠平時很低調的,跟那些人幾乎不來往的。我就更聽話了,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是,你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就像牛皮紙,連軍訓都有本事跑回家。”
“我認床、認人”
“你,平時那麽懂事,偏偏在分床這件事情上永遠像小孩子,你是吃準了我沒法把你扔出去,是吧?”
“你是舍不得,承認吧,你就是心軟。”
“你,臭小孩。”夜重華覺得自己這塊老臉受不住了,真是個壞小孩,不理他了,明明小時候軟萌軟萌的。
“哎,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回去就跪搓衣板,成不?你這一走,沒人收留我呀,難道我要留宿街頭。”聲音哀婉,幾步追上夜重華,抱着他的胳膊就開始“哀嚎”。
夜重華覺得,真是太丢臉了,跪搓衣板,這是什麽鬼話,且不論哪裏有搓衣板,就是跪搓衣板的不都是犯了錯的丈夫
“你給我閉嘴,真是”
“是,是,我知道的,就是有辱斯文。”夜淮安見夜重華臉都漲紅了,立刻就收斂了,恢複正常,但是還是忍不住要逗人。
“你也要離家出走?”
“我不說了。”夜淮安接收到夜重華的威脅,很配合的表示了屈服,還用雙手捂着嘴,一副我什麽也不敢說了的表情,可憐兮兮的。
“真是,拿你沒辦法,好了,別耍寶了,不嫌丢人,還校草?”
“校草,那不是阿楠嗎?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明明是校草的好基友。”
“噗嗤,真不知現在的那些女生,怎麽會這麽這麽”夜重華想起自己無意中看到的校園貼吧上的那些內容,什麽好基友,什麽腐女自己真的老了麽?
“所以說,還是我最好吧!”
“你确實是臉皮最厚,哈哈~哈”。
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賓利車內,方睿靜靜的從始至終的看着那一幕,直到那兩人走進了另一棟建築物內才收回目光,車中安靜至極。
“走吧!”司機靜靜的開車離開。
方睿覺得自己應該已經麻木了的,可是剛才的這一幕幕還是會讓自己感到心痛,這是為什麽呢?多年以來的求而不得,本來以為心中的長城已經堅不可摧,一直想着,既然是自己當初犯了錯,那自己慢慢的彌補,總會有修好的一天或者放下的一天,反正還年輕,還有很多的時間,反正自己是方家的方睿。這些年來,一直關注着他,看着他養兒子養的那樣開心,連着自己的兒子也總是被他盯得那樣緊,一副巴不得自己“犯個錯誤”然後把自己的兒子完全領回去的樣子,是那樣的好笑和心疼。就一直這樣默許着自己的兒子把他當成另一個父親,默許着自己的兒子打着自己的名號給他“保駕護航”,默許着自己的兒子每次一有事就離家出走去找他,其實自己很樂意每次都好心情的去接兒子回來,這樣的感覺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起為兒子操碎了心一直想着,彌補不過來也沒有關系,反正他一直也是一個人,沒有喜歡上別人,若是自己沒有機會,那別人更是沒有機會了。偏偏,剛才的一幕幕加上多年以來對那個人的了解以及自己的直覺給了自己一擊,那個人或許愛上了別人,而那個別人,甚至是他名義上的兒子,那個小小年紀就有着成為強者的種種能力的別人。可恨的是,那只傻兔子還傻乎乎的什麽也不知道,就像不知道當年自己對他的在意一樣,完全看不出父子情份的變質。罷了,自己當初又何嘗給他過信心和安全感,又何嘗明白那樣的在意其實就是喜歡,就是愛的先兆啊,當時只道是尋常!
自己或許沒有機會了!
就算沒有機會了,在關于方楠的問題上,自己與他,何嘗不是一種完滿!阿楠想要叫他父親,自己又何嘗不是奢望着有一天會和他有牽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