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口之家04

顧清讓趴下身, 望向衣櫃與地面的黑暗縫隙。

他打開從雜物箱裏找出來的小號手電筒，開始仔細觀察牆上的洞。

隔在李凡的房間和李萌的房間之間的牆很薄，顧清讓伸手摸了一下洞的邊緣, 粗粝不平, 像是用鑽子鑽出來的。

顧清讓索性伸回手，想着怎麽把衣櫃整個挪開，到這時候才發現，衣櫃前面的兩個角撐着的地板邊緣有淺淺的摩擦痕跡。

這個衣櫃之前就被挪動過, 還不止一次。誰會多次移動這個衣櫃又放回原位？

顧清讓不想再動這個衣櫃了，于是又俯下身, 将手指伸進了洞裏。他又發現了一件事。

從自己這邊到李萌那邊, 洞是越來越小的。

只有一個解釋了，洞是在這間房打的，是這間房的主人用來偷窺李萌的，而不是李萌想要偷窺自己。

顧清讓不能不想到同樣藏在陰影裏的另一樣東西, 床底的紙箱，紙箱底部的兒童色-情雜志……

顧清讓正要收回手指，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下意識猛地收回手指。

仔細一看，食指指尖上帶着點透明的唾液，印着一列牙印。牆面的孔洞傳來另一側女孩嘻嘻的笑聲。

顧清讓覺得自己再在這個屋子裏呆下去，再呆下去他得瘋。

既然前門出不去，能從後門去院子裏嗎，那也算在家的範圍裏吧？

想了就做, 顧清讓站起身，走出房門，掃了一眼李萌緊閉的房門後，目不斜視地走下樓梯，樓梯左面與父母卧室之間的一段狹窄走廊盡頭，就是通往後院的門，一扇木門。

顧清讓走了過去，拉開門栓，沒有任何猶豫地打開了門。

眼前是雜草叢生的後院。他沒有突然又轉移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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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讓吸了口氣，擡腳踏出了門檻。

門外是一條略顯蜿蜒的土路，倒不像是特意用土填出來的，而像是生生踩出來的。

顧清讓走在這條土路上，呼吸着室外的空氣，似乎真感覺出了格外的甘冽和清新。身體感受到了不同于室內的灼熱，滾燙的陽光滋啦啦地炙烤着裸-露出來的皮膚。

顧清讓擡起右手擋在額頭上，眯着眼睛朝院子邊緣的白籬笆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從左邊的草叢裏聽到了些許奇怪的聲音。

吱嘎，吱嘎，像是什麽東西一下下打在草葉上。

顧清讓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了點心理準備，轉過頭向左邊看去。是自行車的圓輪在緩緩轉動，軸條一根根地抽在蔫塌的草葉上。

松了口氣，顧清讓正準備離開，忽然又想到，現在又沒有風，為什麽自行車的車輪會自行轉動？

顧清讓試探性地問道：“誰在裏面？”他是一萬個希望沒有任何人或者非人回應他。

然而他還是有了回應。

一張肮髒的小醜面具自草叢裏浮了起來，藍色的眼眶紅色的嘴，在五個黑色的孔洞下，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滾開！”

就在顧清讓無法反應的時候，小醜面具發出桀桀的怪笑，猛地竄立了起來——

原來是戴在一個小男孩的臉上。這個男孩自草叢中站起了身，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他戴着棕色的棒球帽，穿着藍色的短袖，胸口寫着一個大大的數字13。

聲音粗啞難聽的男孩嘎嘎地喊道：“你這個傻逼！被我吓到了吧！”

顧清讓：“……”

小醜男孩忽然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彈弓，拉起皮筋就對準了顧清讓的臉，中間的皮塊裏，包裹着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

顧清讓看着面具下孩童特有的無所顧忌的惡意，二話不說蹲下身就給熊孩子來了一個掃堂腿——

彈弓裏的石子還是射出去了，危險地擦過顧清讓的耳邊，顧清讓只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清脆的炸裂聲響，顧清讓沒有急着回頭，而是死死盯住被絆得一個趔趄的小醜男孩。

顧清讓看到這個男孩棕色的褲子裆部有不規則的深色痕跡——被液體濡濕的痕跡。

男孩以他難聽的粗啞聲音吼叫道：“傻逼！你死定了，我要殺了你！”

聽到這人滿嘴的喊打喊殺，顧清讓皺了皺眉，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叫什麽名字？”說着就要伸手去取下他臉上的面具。

男孩藏在面具中的一雙眼卻盯着顧清讓背後，他露出猙獰又怪異的笑容說道：“喲，李萌，你也來啦！”

顧清讓當然以為這是男孩撒謊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卻看到泥土面上自己的陰影邊上确實多了一個圓形的影子，像是誰的腦袋一樣，顧清讓下意識回過頭——

被男孩猛地推倒的他額頭直接撞在了地面上——痛。

顧清讓扶着額擡起頭，正看到一個紅色的氣球從頭頂飄過，原來它就是那個圓形的影子。

就這麽不到兩秒鐘的功夫，男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草叢裏，就像他不曾出現在這個院子裏一樣。只有塌陷的一方草叢上擺着個小醜面具，證明剛剛的一幕至少不全是顧清讓的幻覺。

顧清讓拿起面具，站起身，擡頭看了下已經飄遠了的紅氣球，然後轉過身去尋找剛剛彈弓到底射炸裂了什麽。

炸裂的還是氣球，隔壁院子裏的氣球。

隔着一道灰白色的籬笆，鄰居家的院子裏種着一株歪脖子槐樹，橫叉出來的長長一條枝桠上，拴着一束氣球，一束五彩斑斓的氣球。

顧清讓不知道剛剛那一顆石頭打碎了幾個氣球，又飄走了幾個氣球，現在看過去，樹上還剩9個氣球。

顧清讓剛準備走近點去看，忽然聽到了久違的系統通知聲音。

顧清讓簡直覺得這聲音親切極了，看到系統通知的內容後更是破天荒頭一回喜出望外：

【系統掃描，發現快穿者薛首義靠近中。】

連忙四處張望，顧清讓還真在院子外的小路路口處看到了一個人影，那人就是薛首義了。

喜出望外也是迫于無奈，畢竟顧清讓只敢相信快穿者是這個世界裏唯獨的正常人了。

那廂裏，薛首義剛看到b級npc李凡，就收到系統通知：【李凡好感度+30，好感度達到30/200。】

薛首義都驚了，想着b級npc什麽時候這麽好攻略了，隔着籬笆，就看着李凡一張親切的笑臉。薛首義心想，小鎮青年真是好客淳樸。

薛首義也堆起了笑容，和李凡說道：“你是住這兒的啊，可巧了，我是個背包客，剛寄宿到隔壁街上一戶人家，正出來溜達呢。”

看着對面青澀的小鎮青年熱情地問他：“感覺整個鎮子怎麽樣？”

薛首義當然只有誇獎：“你們這鎮子可好了，家家戶戶都很熱情，看到我都笑，還都約我去他們家裏吃飯。”

李凡果然也立刻招呼：“有時間也來我家吃飯呗，我媽手藝可好了。”

就這麽随便聊了下天，在李凡這好感度居然就漲到了50/200，薛首義都後悔今天早點沒寄宿到這家了，光攻略下這個b級npc，經驗值都趕上他一個支線任務了。

等約定了明天中午來李凡家吃飯，李凡才略有遺憾地目送薛首義離開，整得薛首義還怪不好意思的，可自從他穿來了這個世界，就落進這個小鎮裏，現在還什麽情況都不清楚呢，必須得到處逛逛收集信息。

望着薛首義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背影，顧清讓慢慢收起了笑容。

雖然十個指标裏已經出現了一個，并且在這個世界的襯托下讓顧清讓迸發出了格外的好感度增長能力，說不定真能完成十個指标功成身退，可是對于所處世界的背景，顧清讓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頂多知道了這個鎮子不大，住戶不太多，但都很熱情，整個世界是什麽情況，一無所知。

顧清讓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髒污猙獰的面具，嘆了口氣，向院子角落裏的儲藏間走去。

這座平房面積倒是不小，門口有條鐵鏈子，但是沒有上鎖，顧清讓就摸了進去。

打開燈一看，像是工作間、運動房和儲物間的合體，總共有好幾間房，塞滿了各種工具物品，最裏頭好像還有個冰庫。

顧清讓略掃了一圈後，決定從最外面一間屋子開始看起，第一間房裏塞滿了老舊的物什，畢竟在這裏，最能發現一個家庭的歷史。

李志傑和張淑芬的結婚照、應當是李凡小時候玩過的游戲機、甚至連玩廢了的溜溜球都收拾了起來，各種雜物放在紙箱中，紙箱堆在架子上，這幾乎收藏癖般的愛好，倒也使這一排排架子忠實呈現了舊時光。

喲，這個箱子裏應該是李凡小時候穿過的衣服，各種各樣的童裝看起來倒也挺可愛——

直到顧清讓看到一件胸口寫着數字13的藍色短袖t恤。

顧清讓呼吸忽然就變得急促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手上拿着小醜面具就匆匆離開了儲物室，順着土路迅速回到主屋，上了樓梯，敲響了李萌的房間門。

打開房間們的李萌看着顧清讓的臉色還有點茫然，嘟囔道：“哥你幹嘛呀，敲我房門聲音這麽大。”

顧清讓卻不管，只問道：“你見過這個嗎？”說着，舉起了手裏的小醜面具。

李萌望着顧清讓手中的小醜面具，俏生生的臉上血色盡失，她踉跄退了兩步，口中忽然發出了凄厲至極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這道聲波仿佛有莫大的攻擊力一般，抽到顧清讓臉上就讓他雙眼一黑，恍惚間失去了一兩秒的視野。

顧清讓睜開了眼，正看到面前放着一款黑色塑料外殼的老式電子鐘，黑色的阿拉伯數字顯示在灰色的長方形電子屏幕上。2007年7月28日，中午12點11分48秒，一眨眼，數字末尾變成49秒。

這一次，他沒有嘗試從前門離開，卻在李萌的尖叫下直接來到了一天以後，後者威力更甚。

所以說，時間的快進和他的記憶缺失，兩者至少有一件在發生，但發生的規律比顧清讓想象得還有複雜。

顧清讓躺在床上，伸出左手在眼前攤開，掌心的傷口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李凡到底還會在哪種情況下丢失記憶直接穿越一段時間？這個房間究竟是李凡的嗎？李凡到底對自己的妹妹抱着什麽樣的想法？儲物間裏那件藍色t恤到底是他的嗎？那個戴着小醜面具的男孩到底是誰？……

太多太多的未知謎團，太多太多的詭異線索，絞得顧清讓腦海裏一團亂麻，根本理不出個頭緒。

這時，門外傳來了聲響，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顧清讓第一反應是薛首義來找他了，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打開了房間門。卻是張淑芬在喊他吃午飯。

上次午飯是将近3點鐘吃，這次卻又是是中午12點了，時間在這裏簡直是最變幻莫測的元素。

應下了張淑芬的召喚，顧清讓順着樓梯來到了客廳，李志傑和李萌都已就坐，一個冷淡看了他一眼，另一個深深埋着頭根本不打算看他。

顧清讓想着薛首義怎麽還沒來，一邊坐在了留給自己的空位置上。

直到顧清讓吃晚飯，薛首義還是沒來，顧清讓想着自己是被放鴿子了。

但他發現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雖然這件事使他一團亂麻的大腦更加的崩潰。

他嘗到味道了。

在張淑芬做出的飯菜裏，鹹甜酸辣，以微妙的比例組成淡淡的美味。不知道是不是顧清讓連着好兩天沒有吃飯的記憶，顧清讓只覺得這位母親做的菜，香得有些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