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冰鑿洞

若不是那天還東西,陸正威倒是忘了還有這麽個女孩。

脖頸邊挂着藏不住的痕跡,在身經百戰的他看來,明顯是剛結束一場不錯的歡|愛,毛衣外套都起了褶皺,看樣子還不是在一個常規場合。

陸正威眼裏泛起濃趣,被媽媽介紹時是認識聽話,乖巧單純的女孩,眸子裏那點不悅清楚映着,一如這個美好年紀的純潔少女。

像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雖然漂亮,可惜這玫瑰過于板正,是包在塑料紙裏供人觀賞的鮮花。

陸正威喜歡山中野蠻生長的花,既要漂亮,還要野性。

就像他最初認識的張思語,還沒有被他養成攀援自己而生的菟絲花時,可是個随時都露着尖銳虎牙的小狼崽。

李桔走下樓,身上就落了一道充滿鋒芒的光線,緊追不舍,像條冬季蟄伏的毒蛇。

李桔蹙眉,宗雅丹歡快地走出來。

“來來,都上桌。”宗雅丹喊她,“寶貝,還愣着做什麽,帶正威先去洗個手啊。”

說着,推着她往沙發那邊走。

李桔在客廳口止住,沒瞥向那道充滿打量的目光,徑直向洗手間走去。

站在玻璃門前,身後傳來沉緩的腳步聲,接着男人錯開她往洗漱池前走去,摘下腕間的訂制手表,水緩緩流過指縫間。

李桔看也不看轉身。

“幫我拿下紙巾。”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

李桔轉身,眯眼看他,問:“你威脅我?”

陸正威關上水,輕甩手裏的水珠,“給客人遞紙不是禮儀嗎?”

李桔在門邊挂桶裏扯了張紙,扔進他手心,“陸總慢用。”

“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嗎?”陸正威慢條斯理擦手。

“東西我不會幫你遞的,你想說什麽也都随你。”說完,李桔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

陸正威看着她遠去背影,臉上的笑意更濃,随手向旁邊投去紙後向客廳走去,身後被準确墜入垃圾桶裏的濕紙,透着幾分勢在必得。

飯桌上,宗雅丹露出了在這個家裏久違的燦爛笑容,熱絡的和陸正威攀談,不停示意李桔給對方夾菜。

“媽,我們家的公筷呢。”李桔問。

宗雅丹作為醫生,平時生活非常講究,家裏來人必備着幾雙公筷。

看女兒始終沒有動作,宗雅丹只得幫着去夾。

李桔突然張口,讓宗雅丹夾在半空中的菜尴尬起來。

“是,是,我倒忘了。”宗雅丹往後收回筷子,一邊還不忘照顧陸正威情緒,“正威也是我們醫學界的,平時應該也很注意這種問題吧,是我疏忽了。”

宗雅丹喊錢姨拿幾雙筷子來。

“在外面吃飯會,我們不用這麽客氣。”說着,陸正威隔着桌子給李桔夾了片青菜到碗裏。

宗雅丹見狀愣住,又瞬間眉開眼笑,這話聽來,怎麽還不明白他什麽個想法,心裏一片歡喜,倒是完全沒注意旁邊自家女兒的難看臉色。

陸正威:“喜歡吃青菜,還是想減肥?”

李桔總在夾青菜。

李桔直接放棄了眼前的碗,看也沒看陸正威說,“媽,我飽了。”

如果說,剛落座時李桔還惴惴混亂,在衛生間再怎麽大放厥詞,真要面對宗雅丹知道真相後那崩潰發瘋的樣子,她确實沒做好準備。

但這一場飯下來,她就是擱在磨刀石上反複打磨的鵝卵石,已在宗雅丹和陸正威的愉悅言談中磨平了耐心,随便吧,被這麽掂回菜市場的買賣,也沒比面對宗雅丹的暴風驟雨好到哪裏去。

李桔起身要回學校。

宗雅丹嗔她,“怎麽這麽沒禮貌,正威還在這裏,你着什麽急,先在家裏住着,明天回去也不遲啊。”

“我學校還有事。”李桔已經到門口換鞋。

宗雅丹要說她,陸正威先說話,“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了,現在還早,我送桔子回學校。”

宗雅丹聞言,頓時喜上眉梢,也不再攔。

“好好好,你們倆一起走,大晚上的我也放心點,寶貝你到了記得給媽媽回電話。”

李桔走到家大門口,兩米高的鐵門毫無動靜。

李桔沉眸,剛要叫錢姨,身後傳來車嘀嘀的聲音。

玻璃落下,陸正威手搭在車窗上看她,“我想你不上車,大門應該不會開。”

李桔只覺腦門兩邊突突的跳,萬沒想到宗雅丹能做到這個份上,就像兩個多月前的晚上,她被她推上這個男人的車,完全陌生的男人,她笑着附在她耳邊,“別耍你的臭脾氣,好好跟人家聊聊。”

随後啪的把門關上,堵在門邊,似乎怕她随時跳車。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押上車的寶貝女兒,半路被人趕了下去。

扔在鳥不拉屎的郊外,磨爛了腳皮才走到學校。

李桔坐上車,面前鐵門應聲而開。

她解開安全帶下去。

嗒!

車門上了鎖。

李桔瞪陸正威,“開門。”

陸正威啓動車離開。

車行上大路,李桔看着窗外,“把我扔上次的地方就行。”

“還在耿耿于懷?”他像是紳士泛了個無傷大雅的錯誤,語帶笑意,又徐徐說:“上次是我失禮,向你道歉。”

李桔無語看他,片刻什麽也沒說的轉回頭去。

雞同鴨講,她是半句也不想說。

陸正威卻像是被她的态度逗樂,兀地笑出聲,“上次你要是這麽可愛,再忙的公務我也不會把你扔下。”

李桔心裏翻了個白眼,并不應他的話。

她不說話,陸正威倒也不覺得無趣,放了首舒緩的輕音樂,一路無事回到學校。

快到學校東門口,李桔看他還要開車進學校,攔住,“在這停就可以,放我下去。”

就他這張揚的車标,她敢從寝室樓下去,明天別說張思語,只怕那棟寝室樓的人都知道了。

陸正威轉着方向盤,偏頭看她,“真把我當司機了?”

聲音不起波瀾,卻自帶迫人氣場。

李桔看了兩秒,懊惱轉頭,看向車窗外考慮跳下去的可能性。

忽然一道身影闖入視線,李桔心口重重一跳,大腦來不及思索,已經快速按下車窗朝外喊,“解南,我在這,等等我。”

說着她看陸正威,“停停停,有人在外面等我!”

“是嗎?”陸正威朝那邊漫不經心看去,見到那人穿着眼皮懶懶都沒擡。

李桔着急,就怕解南沒聽到,又喊了幾聲。

那邊終于轉過身,目光落到車裏的她身上。

李桔熱切的跟他擺手,眼睛笑彎。

她心裏打鼓,兩人在學校基本無交流,這是不用說的默契,李桔怕他為避嫌直接離開。

好在解南看到她後,頓了下,腳步也停了下來。

李桔激動,“你還不停車,外面有人在等我。”

陸正威只好踩剎車,李桔松氣,才要按下車門,陸正威靠了過來。

陸正威的目光雖然無忌張揚,漫不經心中透着高傲,但是進退多度倒是符合他新貴身份,李桔沒料到他會突然靠過來,下意識往後躲。

嗒。

安全帶跳開的聲音。

陸正威神色帶笑,“這麽想逃離我?”

李桔擰眉,“起開。”

陸正威倒沒有不依不饒,退後,還紳士的比了個請,“可愛女孩,下次見。”

李桔冷聲:“我對你的把戲沒興趣,別再來煩我。”

說完,她飛快跳下車,往解南跑去。

陸正威看着李桔往那個白衛衣藍色牛仔褲的男生跳着跑去,後面書包一颠一颠透露着歡快,眼裏趣味絲毫未減,仿佛不曾受挫。

目光未在那穿着素樸的男生身上多留,慢條斯理地松開腕間Patek Philippe手表,調轉方向離開。

李桔跑的飛快,好像身後有野獸在追,但真走到解南面前,見他黑眸看着她,一時又不知說什麽,想到今天那通電話,心情更加微妙。

“你怎麽在這啊?”她點了點腳,有點沒話找話。

“有事。”

解南目光從她身後慢慢移回,點了個頭離開。

“事辦完了嗎?”李桔追上問,又說:“剛才喊你,我還真有點怕你不理我。”

“嗯。”他應了聲。

李桔也覺這麽說有點尴尬,只得又轉話頭。

一連幾個,解南都走在她斜前方,毫無波瀾的說着:“嗯,是。”

天早黑了,幸運她還能在大門口一眼看到他,進到校園裏,兩邊樹木郁郁蔥蔥,路燈反而不太明亮,只泛着淺淺一層朦胧黃光。

她偏頭往他那邊看,只看得到他清冷側臉,嘴唇輕抿,無端讓人想到冬日窗戶上結的一層薄霜,有美麗霜花,動人漂亮,但也冰冷刺手。

她探了幾下,就慢慢縮了回去。

李桔步子慢下,跟在他身後沒了話。

往學校裏走,經過開闊湖泊,周圍人漸漸多起來,兩人距離更遠。

李桔看着他孤冷背影,想起了南飛大雁,不是所有鳥群都要成群結隊。

她低下頭,無措和茫然齊齊湧上心頭,不知他是因為自己冒犯的喊住他而反感了,還是純粹的不想應付她的沒話找話。

在飯桌上沉了一晚上的心情,在此時好像又系上了一個秤砣,越來越重,拉得她直往地上墜。

李桔和他拉開距離,兩米到五米,漸漸越走越遠,像一個斷線的風筝,馬上要消失在烏雲的邊際裏。

在他要走到交叉路口時,李桔沒忍住喊他。

“解南!”

那道身影慢慢停下,随後解南轉身看向她,眸子不帶絲毫感情,目光深邃黑暗,一如初見時的他,冷漠眼神裏照不進絲毫的光澤,像常年有化不開寒冰的喜馬拉雅山頂。

李桔不穿護具,也敢破冰鑿洞。

“你發什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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