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家

同越初那邊門庭若市不同,池懷寄的病房內冷清異常。

他方是做了手術,麻藥才醒,整個人渾渾噩噩隐約只記着不多的事情,只是從崖上摔下去的無助感,仍是讓他後怕。

“越…”

他掙紮着想起,全身都跟着傳來劇痛。但還好沒讓他等太久,門很快便從外打開了。試着偏頭去看,雖說仍是帶起胸前的疼痛,也還是看清了來人。

“醒了?”越初身前抱着老虎崽子,身後背着非要挂在他背上的宋衷。

“你…”池懷寄一說話就帶着遏不住的痛楚,“…沒事?”

越初坐到了另一側的陪護床上,給懷裏的小老虎就一頓亂揉,“嗯。”

“沒事就好。”池懷寄最先關心的還是越初,他不想因為自己再連累了誰出事,“但你們…不是人吧。”

誰會從那麽高的崖上摔下來毫發無傷還能坐着玩老虎啊!

扒在越初背上的宋衷聽罷一個大跳蹦到了池懷寄病床上——

“是小神仙呀!”

池懷寄凝眉。

越初探了探身子,将宋衷抱了回來,“你再踩着他。”

“你不信?”他看着了池懷寄眼神中的疑惑,想想确實不該信的,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老虎崽子,“給他說句話。”

懷裏的小東西方才還在嘬着越初手指,聽着便轉頭去看池懷寄——

“三天之內殺了你!嗷嗚!”

兇兇巴巴。奶聲奶氣。

越初甫然笑了笑,将小老虎放到了宋衷懷裏,他來這兒本也還是找池懷寄有正事,遂而也不多墨跡,開門見山道,“是有人推了你?”

池懷寄卻搖頭。

越初直接忽視了他的否認,“有仇家?”

池懷寄聽到這句話時突然就跟着笑了,“那可太多了。”

越初聽得出幾分語氣背後的悲涼,許是因着共患難過了,一時竟跟着有些心軟,“季何生的事,可以和我說說嗎。”

·

說什麽呢。

還有什麽可說呢。

池懷寄出神的看着窗外,深吸了兩口氣,嘴唇翕動着,好似有萬般的話,最後卻又只凝成了一句——

“沒什麽。”

“是我的錯。”

·

“越老師!快快快!回家了!”雪渺跟着門外嚷了一聲。

“醫院裏面你再給我嚷一句試試。”祁宴的話總是會在最合時宜的時候響起。

“對不起。不敢了。”雪渺整個人哆嗦了下,“越哥!快點走啦!(超小聲)”

應閑璋倒是直接走了進來,一分鐘找不着越初他都難受,“車開過來了,回家吧。東西祁宴幫你收拾好了。”

宋衷也軟噠噠靠着越初揉眼睛,“我們回去吧,我餓了。譚楠剛才發短訊說她已經到家了,讓你別擔心。”

池懷寄瞧着這一切,這份歡喜熱鬧,讓他顯得和衆人格格不入,仿佛只有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裏孤寂落寞。那孩子,實在是太耀眼了。

應閑璋瞥見了一旁醒來的池懷寄,“傷幫你看過了,沒什麽事。有家裏人嗎,我讓他們過來照顧你。”

越初盯着長久不語的池懷寄瞧了會兒,到了也是無奈,“要跟我們回家嗎。”

·

池懷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那麽渾渾噩噩的被宋衷治好了外傷,渾渾噩噩着被雪渺拽上了車,渾渾噩噩着聽見了院長在後面破口大罵說他們治病又不給錢,最後渾渾噩噩的坐到了越初家的飯桌上。

“你真的是,那麽高的崖也敢自己跳。”應九打越初一進屋就先呼啦了孩子兩下,“可不能再這樣了,家裏跟你擔驚受怕的。”

全家也就應九還能數落上兩句越初。

“哦。”越初冷漠,“閉嘴吃你的飯。”

應閑璋也跟着附和,“能出什麽事啊,我不還在那兒。”

宋衷從越初碗裏夾走了寶塔肉的塔尖尖,“我一開始以為雪渺玩粑粑已經足夠上熱搜了,然後以為應閑璋脫褲子怎麽也該是熱搜的極限了,沒想到最後上熱搜的是越老師舍身救人。”

祁宴:“想救人也是好事。行了,都好好吃飯吧。你把尾巴先從我腰上拿下去。”

應九拒絕,“我都十天沒見着你了!你比你師——反正你也是沒良心。你們全家就沒一個長良心的。”

沒良心的越初根本不在乎他說什麽,倒是池懷寄始終坐如針氈。

“…你們真不是人啊?”池懷寄知道不是很禮貌,但始終無法從應九的尾巴上挪開視線。

雪渺也将毛絨尾巴亮出來,還伸過去在越初臉上蹭了蹭,“很奇怪嗎。”

“我畢竟唯物主義了三十五年。”

應九:“那你還小呢,現在改還來得及。”

與神明接觸起來并沒有想象中負擔那麽大,也枉費了池懷寄一路上的提心吊膽,飯桌上吵吵鬧鬧,誰湊過來都想給池懷寄夾兩筷子菜。除了越初只知道把自己不愛吃的就近放別人碗裏。

“為什麽要救我。”池懷寄想了很久,才肯問出這句話。

對于越初而言沒什麽原因,碰着了,能救便救了,除了有些莽撞,并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事情。

反倒是祁宴不想他有什麽心理負擔,“就當是知恩圖報吧,當年還是你讓他進的卻導組裏。”

池懷寄明白對方好意,笑了笑就算應下。

飯桌上也不見他們給池懷寄當外人,十分熱絡的随意閑聊起來,應九還問有沒有哪需要他這種大長龍出鏡,也給他一個鏡頭。池懷寄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自從季何生離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過了,可這種輕松卻誘發着另一種自責,仿佛自己背叛了什麽。

宋衷雙手托着小腦袋,歪歪頭看他,“你不開心?”

池懷寄趕忙回神,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覺着悵然。

越初:“去休息吧,你傷還沒好,今天早點睡。你要想的話,明天就能回組裏了。”

·

送池懷寄去客房後,飯桌上的人也消停些了,越初恰好接到了卻福的電話。

先是被數落了一通,才被問及如何了,知道都也沒事才安心,然後又被數落了一通。越初乖乖巧巧應着,雖是不走心,但态度應九很不錯了。也好在卻福并不多問,那老家夥确實是個難得糊塗的人,只是想知道個平安,個中玄之又玄的事他從不放心上。

挂掉卻福的電話不久,緊接着越初又收到了言語的電話。

“越老師?”那邊的聲音即便是出于擔心,卻也還是小心瑟縮的,“您還好吧。”

越初:“已經回家了,沒什麽事,過兩天就回組裏了,你別擔心,好好跟導演那兒拍戲,別瞎想。”

言語趕忙應着,只說要他自己多注意,多養兩天也好。而後才試探問他——

“卻導也還好嗎。”

越初:“沒什麽大事,下午才做了手術。”

對面很明顯靜默了瞬,“他在哪個醫院,我可以——”

“好好拍戲,多餘的少管。你去了他還能原地滿血複活不成。”

越初沒将全部都告知對方,言語不是卻福,真要刨根究底他也實在懶得編瞎話糊弄對方。

言語:“啊…我知道了。那您早點休息。”

·

言語挂了電話,神情晦暗起來。

他那逼仄的房間內此時還有兩人,一個是被自己用鐵鏈綁起來的人,他說他叫言聲徹。一個則是坐在窗臺上宛如被籠在陰影裏的不知名男人。

言語咬牙,神情狠絕的看像窗子旁的男人,“池懷寄為什麽沒死。”

“我只答應幫你動手,可沒保證成功。”對方毫無情緒。

言語:“你——”

“寶貝兒,你是不是被算計了。”大口吃着盒飯的言聲徹不合時宜的開口,果然被言語惡狠狠瞪了回去。

窗臺上的男人掃過他們二人,“答應的事我已經幫你做了,該你履行答應我的事了。你要想除掉他以後再幫你就是。”

男人說罷露出那一雙修長白潔的雙手,在衆目之中,用右手直接從根掰去了左手無名指。

言語和言聲徹皆是暗自吸了口涼氣。卻見着那斷指在昏暗中化作了一張照片,最後強行落在了言語手中。

“交給越初。”男人漫不經心道。

言語:“…知道了。”

·

“睡了嗎。”越初輕叩着池懷寄屋門。

池懷寄邀他進來,對面的人應該是剛洗了澡,整個人和他懷裏的老虎崽子都還濕漉漉的。

“有事?”畢竟是別人家,池懷寄還是有些拘謹。

越初倒是毫不介意,自顧自找地方坐下,“我也不拐彎抹角,我只想知道,季何生是不是你害死的,或者說,網上傳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我不介意你自己心裏如何認為,但對于我們而言,未免煎熬,至少卻導是真的關心你,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看錯人了。”

池懷寄一時無言。

“你若不開口,我便當你否認了網上的那些。”

池懷寄抿着嘴,仍是一字不說,太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從哪開口。

越初心下有了個眉目,也沒有硬去逼問,總還是怕弄巧成拙。

“這個,給你。”越初遞過來個只有兩三寸高的小玻璃瓶,“留着吧,當個念想。”

池懷寄:“什麽。”

他緊緊盯着,卻只能看出是個普通瓶子。

“季何生的靈力。”越初嘗試着解釋,“它一直在你身邊,應閑璋便将它收了起來。他們說靈力裏蘊藏着記憶,你留着,或許還能再見他一面。”

池懷寄在聽到他的話後,死死攥住了手中的瓶子,低頭不語,可抽動的肩膀卻也知道他此時心裏并不好受。

“…我先回去了。”越初想他一個人安靜會兒許會更好。

可才轉身,衣角便被身上的人突然扯住。

·

“我…”

“阿生…”

語無倫次的話語,拽着越初衣裳的卻又沾着淚的手背,小幅度輕顫的身子…

越初轉過身,神色逐漸柔和下來,

“慢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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