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陳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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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予心頭一顫。

他的視線掃過那雙眼,呼吸一滞,身體都跟着緊繃,像是突然回憶起第一次蹦極時候的感覺,身體麻木,心卻跳的飛快,他的腦袋空白了兩秒,身體卻接着慣性往下走。

下樓時,腳下一崴,好好的臺階讓他走的差點摔下去,他一把抓住扶手,急急穩住身形,踉跄着沖下臺階,最後回過神來,故作随意的低咳一聲,快步走向陳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謝予的聲音悶在圍巾裏,細聽之下似乎有些發緊,他垂着眉眼,捧着手裏的保溫杯,沒等陳钊回話,自己又急急接上了一句:“回來了就上樓吃吧,我剛做好。”

說着,謝予還比劃了一下手裏的保溫杯。

陳钊一手摩擦着下巴,心道,看不出來啊,這小雞崽子還有點賢妻良母的架勢,沒白養。

倆人一道上了二樓,陳钊随手甩下皮衣,換下鞋,赤着腳踩進客廳裏,坐在沙發上,謝予就在他對面坐着,把保溫杯放茶幾上,然後把裏面的菜取出來。

這還是陳钊第一回 見謝予做菜,紅燒肉,可樂雞翅,豆芽炒肉,一口下去肉香四溢,謝予順帶還給陳钊從冰箱裏順出來了一瓶冰啤酒。

陳钊撲哧一聲摁開啤酒罐的拉環,一口下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神仙日子,不過如此。

“對了,過幾天你們學校要開學了吧?”陳钊吃飯速度一向快,跟打仗似得,三兩口把所有飯菜都塞進了肚子裏,從兜裏掏出根煙點上,靠在沙發上抽。

謝予吃飯慢,所有菜都被陳钊吃了,他一邊算着陳钊的食量,一邊慢吞吞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擡頭看向陳钊,目光在陳钊的唇上流連了兩秒,然後才垂下眼簾,低頭回了一個“嗯”。

陳钊下一句就是“你對趙陽陽和陳強了解多少”,還沒來得及問出來,就聽謝予說:“你覺得,法醫怎麽樣?”

陳钊沒反應過來:“什麽法醫?”

“我。”謝予吃飯的動作慢了些,聲音也很輕:“你說,我考個法醫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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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钊雙手環胸,覺得該給小孩點自信:“挺好。”

他點頭,把“你分數總和乘個三倍應該就能考上醫學院”這句話給憋回去了。

小孩兒嘛,有點不切實際的夢想挺正常。

似乎是聽出了陳钊話裏面的不在意,謝予頓了頓,沒再說話了。

陳钊這才問:“你對趙陽陽和陳強——”

話還沒說完,謝予直接硬邦邦的回了三個字:“不認識。”

陳钊一頓,心道又來了,這種叛逆期的小孩滿身是刺兒,指不定那下就支棱起來了,摸一下都紮手,真該摁沙發上扒褲子照打一頓,讓他知道知道誰是爹。

恰好在此時,陳钊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了,他拿出手機一接聽,謝予隐約間聽見了兩句。

好像是說陳強的父母已經到警局了。

“知道了,我馬上到。”陳钊應了一聲,丢下筷子就要下樓,臨走前又想起來什麽,回頭跟謝予說:“我晚上可能回不來,你自己睡。”

謝予側對着他,突然伸手抓了一把耳朵,聲線沉悶的回了一句:“知道了,誰還要等你睡啊。”

這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但陳钊沒想那麽多,他拎着啤酒罐,快步沖下了樓。

陳钊腳步聲沉重,步履又快,重重跺在鐵皮臺階上,咣咣的越走越遠。

等到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謝予才放下耳朵,微微擡起頭來,他的視線從從門口挪回來,又落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空氣中還彌漫着淡淡的煙草味兒,謝予的目光掃過沙發後,輕輕地吸了口氣,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

打從見到□□,他這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沒有個消停的時候,他恨不得跟上陳钊的步伐二十四小時黏着陳钊,但是他知道不行。

陳钊雖然嘴上花花,看起來好像是對什麽都無所謂,對什麽都不在意似得,但實際上陳钊只是懶得管罷了,陳钊的底線就擺在那裏,你自己要有點數,他跟着陳钊出了一次現場就夠了,再去煩陳钊,陳钊會厭煩。

像是陳钊這樣的人,除非和他站到同樣的高度上,否則...

手指捏過筷子,謝予的胸口處憑空升起了一股怨氣,重重的捏着那筷子,想,否則,在他眼裏你就永遠是個孩子。

謝予沉着臉在茶幾前坐了片刻,随手将碗筷撤下桌,搬到洗碗池裏收拾,他才把碗洗完,就聽見了手機動靜。

有人給他打電話。

他随意洗了手,接通,發現是他同學,叫賴三,跟他一個班的。

他們班是年紀裏紀律最差的一個班,有挺多學生成績很差,打算直接提前招生走,還有幾個打算直接考專科,對學習也沒什麽興趣,經常三三兩兩的私下裏組局。

謝予跟他們幾個玩兒的還行,這要是平時,謝予就去了,但現在陳钊家樓下還有一大堆沒收拾好的東西,謝予放心不下。

“我今天就——”

“對了謝哥,陳強那小子也來了,還說他手上有小醜的聯系方式呢!”

謝予話頭一住,差點咬了舌頭。

“陳強?”謝予擰着眉,想起來那天看見的視頻和陳強那被寫上的名字,心裏微微有些發緊:“這種時候他怎麽還敢出來轉?他現在不該去警局嗎。”

賴三在那頭拔高了嗓門回:“吹牛逼呗,今兒不是咱班花生日嗎?陳強特意趕回來的,當着人家班花的面兒吹噓自己被小醜發了“死亡通牒”,把咱班花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謝予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覺得這些事兒得跟陳钊說,又覺得有些草率,起碼得見到陳強再說,他問了人家地址,快速下了樓,出了院子。

他從陳钊院子裏出來時候是下午一點半,現在已經是年後了,路上的出租車也多了起來,謝予打了一輛車,很快就到了他們預訂好的包廂。

是一個小破KTV裏的破包廂——都是窮學生,誰手裏都沒什麽錢,去的地方也不算好。

KTV地點比較偏僻,處于城市北邊,從陳钊家打車過去要三十分鐘——陳钊家在城市西邊,他們這小破城鎮一共也就這麽一點大,從南走到北也就一個小時,但卻極不好管理。

因為他們這小城鎮四周有很多農村,呈現“農村包圍城市”的狀态,常常有一些鄉下人來這裏趕集,街邊小巷裏還經常能看見三輪車突突開過,常常躲着交警跑,生怕被抓。

他們這座小城鎮犯罪率其實一直都不低,什麽偷竊、搶劫之類的屢見不鮮,唯獨殺人很少見,最近他們小城因為“許願游戲”的事兒徹底火了一把,估計也是愁掉了他們鎮長的頭發。

不過,這些是只有大人才會煩心的事兒,那些十六七歲的少年人處于幼童和成人之間,腦子還沒跟上營養,身體卻已經足夠成熟,他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江湖豪氣和穿雲破日的一身孤膽,總會做出來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蠢事來,拿危險當談資,拿死亡當本事,讓人看得譏諷,卻又隐隐覺得不安。

就像是現在。

下車後,謝予環顧了一圈四周,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臉上寫着幾分煩躁。

他跟着陳钊的這段時間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了,他害怕陳強真的就這麽死了,到地方後快步進了KTV。

這個KTV很破了,隔壁就是游戲廳,裏面擺着十幾個機子,再隔壁是幾個小餐館,四周雖然老舊破敗,但人還不少,謝予放了放心,按照電話裏賴三說的地址,進了包廂。

他一進包廂裏,正聽見陳強在吹牛逼。

陳強十七八歲,滿臉粉刺、大冬天穿個緊身褲露腳腕、拿着個話筒,拔高了音量喊:“她趙陽陽就是自己神經病!找死,還非要帶我一個,媽的,我就不信了,小醜在哪裏,來殺我啊!來殺我!”

四周的一圈同學就跟着哄笑。

謝予站在包廂門口,看着五光十色的彩燈和包廂屏幕上閃爍着的歌單,最後又看向陳強,心裏暗暗佩服陳強的父母。

陳強父母可真是勝天半子啊,造出來了這麽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能養到這麽大,老天爺看見了都得說一聲“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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