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告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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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謝哥來啦!”包廂的門一開,有人看過來後立刻高聲笑起來:“快快,謝哥,你都不知道,我們陳哥最近老牛逼了。”

謝予現在一聽到“陳哥”這倆字兒就會想到陳钊,進門的步伐都跟着頓了頓。

陳強聽到動靜,回頭看向謝予,有些不屑的輕嗤了一聲。

說起來,謝予跟陳強還有點仇,陳強單方面的那種。

說起來都是一些幼稚的小事兒,一群在校園裏躁動無處發洩的年輕人經常靠打架來發洩精力,陳強的朋友惹到過謝予,連帶着陳強都被謝予揍過,謝予不記得了,但陳強可把這事兒揣在了心裏。

在陳強眼裏,謝予是他最讨厭的人。

明明謝予和他一樣,學習也不好,不經常在學校上課,總出去胡鬧,但是所有人對待謝予和對待他都是兩個态度。

他們總覺得謝予還有救,覺得謝予本性不壞,覺得謝予遲早能改邪歸正,覺得謝予只不過是一時失足,男生想跟謝予當兄弟,女生想跟謝予談戀愛,但輪到他這裏,卻總是用一種“就這樣了”的态度對待他。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可輪到謝予這裏,卻好像總是不一樣。

陳強撇了撇嘴,心想,不就是長得好看,小白臉一個。

“嗯。”謝予随手把門關上,走進包廂裏來,狀似随意的問道:“剛才在聊什麽?”

四周的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說起來,看樣子都想跟謝予搭上話。

陳強有些微惱,明明今天的主角是他,這群人說的也都是他的經歷,可是卻都是拿來向謝予示好的,陳強忍不住用腳踢了一下茶幾,弄出來點刺耳的動靜,所有人都安靜了兩秒,看向陳強。

陳強微微擡了擡下巴,把說話的語調拔得很高,變聲期的嗓音有些沙啞,末尾還破了音,音調古怪的在包廂裏回蕩:“當然是在說——小!醜!啦!”

謝予正好坐在沙發上——他進來的時候有人給他讓了位置,他直接坐在了比較靠近中心的位置,在他旁邊是個漂亮姑娘,他們學校裏的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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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花是個明豔大氣的姑娘,聰明又有才華,會談一手鋼琴,大眼睛高鼻梁,正沖謝予笑道:“你聽過小醜沒有啊?最近很火的那個。”

謝予剛點頭,就聽陳強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他能知道什麽啊?他又沒見過小醜!”

“你見過小醜嗎?”謝予順勢擡頭看向陳強,語氣平和的像是随意打聽一樣,好似聽不出任何好奇來。

偏偏就是這樣的語氣,将陳強的好勝心瞬間給激起來了。

陳強立刻拍着大腿,把他這段時間經歷的事兒都給說了一遍。

原來,在趙陽陽死後,陳強父母在聽到風聲後就立刻把陳強保護起來了,還專門叫了家裏的親戚看住他,然後陳強父母自己去警局報案。

今天陳強跑出來,是瞞着家裏人,甩開親戚自己跑出來的。

至于陳強嘴裏面說的“小醜警告”,也是他誇大其詞,實際上就是晚上門口有人走動,家樓下突然多了陌生人,都被陳強當做小醜在追殺他的證據,被他拿出來當談資。

謝予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敲着他面前冰涼的大理石桌面。

也就是說,陳強父母雖然去了警局,但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跑出來了。

想了想,謝予認為他現在該給陳钊打個電話,起碼應該通過陳钊通知一下陳強的父母,他随口找了個理由,去了包廂洗手間裏,洗了洗手後,掏出了手機。

這洗手間是包廂裏自帶的,一進門是個洗手池,往裏面走,繞過一堵牆就是廁所,沒有男女之分。

KTV隔音做的不錯,洗手間裏很安靜,只有水龍頭沒擰緊,發出的輕輕地滴水聲,濕冷的空氣中夾帶着淡淡的尿騷味兒和煙味兒,地上扔着幾個煙頭,謝予随手拿出手機,正準備發消息呢,洗手間的門就被拉開了,淺淺的喧嚣。

漂亮的校花在門口沖謝予微微一笑,然後絲毫不見外的推門進來。

“謝予,你想考那個學校啊?”校花說話間,随手把洗手間的門給關上,又将喧嚣堵在門外,她自然的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把手,一邊撩撥着耳後的頭發,一邊笑着說:“說不定咱們兩個能考到一個城市呢。”

謝予寫短信的動作一頓。

他在校花說這些的時候,腦袋裏突然想起了陳钊穿上警服的樣子,但是這畫面一閃而過,“警校”兩個字在他的舌尖打了一個轉兒,又被他吞下去了。

“沒想過。”謝予思緒被打亂,匆匆的發了短信,收回手機,轉頭出了洗手間的門。

他出來時,包廂裏面已經是群魔亂舞了。

一群歲數不大的年輕人就像是一張白紙,稍微接觸點帶顏色的東西,就以為自己的世界五彩缤紛了,哪怕這只是一個不大的包廂,幾瓶啤酒,一首情情愛愛的老歌,也足夠他們沉迷了,就好像是他們通過這些東西,短暫的提前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一樣。

不過,這種美妙時光并沒有持續很久,大概二十分鐘後吧,包廂的大門就被踹開了。

陳家父母像是瘋了一樣沖進來,逮着陳強一頓揍。

陳強被當衆糊了兩個耳光,整個包廂裏都響徹着他的驚叫聲,而這時候,謝予不動聲色的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包廂門口,果然看到了陳钊。

陳钊是一起跟來的,他嘴上叼了根煙,正靠在走廊抽。

KTV走廊昏暗,沒什麽光線,越發顯得陳钊唇邊那一點煙火猩紅,随着陳钊的呼吸,那點紅光明明滅滅,一點薄薄的煙霧順着他的唇邊溢出來,萦繞在他的四周。

謝予的心跳漏了兩拍,他舔了舔發幹的唇,低聲問:“你來接陳強嗎?”

陳钊的喉嚨裏溢出來一聲低沉的“嗯”,陳钊的嗓音是男低音,平時他說話嗓門大,語氣重,讓人不太在意他的聲音,現在壓着聲音,那聲調就顯得尤為明顯,是淡淡的嘶啞的煙嗓,他聲音壓得很低,淡淡的氣音順着人的耳朵鑽進來,酥酥麻麻,癢的謝予腳趾都忍不住攥起來。

“陪他父母來走一趟,今晚上得給他們找個安全的地方,一會兒會有同事來接手。”

陳钊已經很累了,他連着一天兩夜沒睡了,他把嘴裏的煙蒂掐滅,順手揉了揉太陽穴,煙抽太多了,他嘴裏一陣發苦,嗓子也有些疼,不由得低咳了一聲,補充了一句:“今天你做得很好。”

要不是謝予這一條短信過來,說不定陳強父母壓根都不知道陳強跑出來的事兒呢。

陳钊說着,随手拍了拍謝予的腦瓜頂,伸手呼嚕了一把。

他手熱,又大,掌心粗糙,手指上帶着薄繭,擦過謝予頭發的時候,他随手撈了一把謝予的長發,輕啧了一聲,捏着那兩根頭發晃蕩了兩下:“這麽長,一會兒去剪剪。”

有那麽一瞬間,謝予突然理解了為什麽很多學生喜歡跟老師告狀。

能...能被摸頭。

陳钊本來就是随意一撈,順手一呼嚕,跟摸路邊流浪狗的狗頭沒什麽區別,但他搓着搓着發現手感還不錯,謝予頭發軟,末尾還帶着點卷,像是上好的綢緞,比他摸過的每一個狗頭都絲滑,讓陳钊一時有點愛不釋手。

“嗯。”謝予站在他前面,頭微微低着,任憑陳钊摸着,眉眼微垂,過了半響,嘴唇一動,才輕輕地溢出來幾個字:“開學前就剪。”

彼時KTV包廂裏正熱鬧的雞飛狗跳,陳家父母的怒罵聲炸響整個走廊,陳強尖叫的時候還帶着話筒,他的所有驚慌失措的動靜都被放大,幾個同學圍在旁邊勸說,一切都喧嚣熱鬧,透着一股人間煙火的味道,而隔着一堵牆的走廊裏,高大的男人正輕撫着少年的腦袋,在這裏,時間卻好像是凝固的。

謝予覺得他的四周仿佛都成了真空地帶,陳強的聲音都被隔離掉了,而陳钊的一切都被放大,陳钊的呼吸聲,掌心的溫度,手指摩擦過他頭皮的力道,陳钊身上的煙味兒,陳钊暗粉色的嘴唇上的紋路,還有他下巴上剛冒出來的胡茬,胡茬很短,應該很硬,但不知道為什麽,謝予很想蹭一蹭,拿他柔軟的脖頸去蹭,一路往下,蹭過粗壯的手臂,滾熱的小腹——

“啊,媽,別打我了,別打了!”陳強的尖叫聲突然由遠至近,猛地驚醒了謝予。

陳強正從包廂裏竄出來,本來想跑的,結果正撞上陳钊和謝予,這倆人把路堵得嚴嚴實實,陳強一時沒繞開他們兩個,頓了兩秒,就被後面趕來的陳母揪住了耳朵,然後就是一頓國罵。

這年頭,父母罵兒子沒人能插得上手,旁邊的人也就只能看着,不過陳钊耐心有限,等了半分鐘,等的不耐煩了,拿手指頭摸了摸褲子,想再拿出根煙來抽,又想起來兜裏只剩下最後一根了,就停手了,而是拿靴子跺了跺腳底,蹙眉說:“有完沒完了?打孩子回家打,現在得跟我回警局。”

陳家父母被陳钊後果才停了手,拽着陳強的耳朵胳膊往外拽,陳钊帶着他們往警局走,臨走之前,陳钊還沒忘叮囑謝予:“早點回家,別四處亂跑。”

謝予看起來不太把陳钊的話放在心上,他随意伸手撓了撓耳朵,像是有點嫌棄陳強的聲音太大了一樣,囫囵的應了一聲,然後就大跨步的走了。

謝予走出逼仄沉悶的KTV包廂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耳垂熱得要命,他的臉被冷風刮過,刮掉了一身的煙味兒,才覺得冷靜一些。

他本來想直接打車回家的,但又臨時改變決定去了理發店,讓理發師随意剪了剪他的頭發,最後他才回陳钊的破修車行。

說是修車行已經不能算了,整個院子都被謝予清理過,已經沒有任何“修車行”的痕跡了,謝予進門的時候,正看見一群人往地上貼磚,已經都貼好了,見謝予回來,領頭的人笑着跟謝予說:“地暖已經安裝好了,磚也貼好了,你驗收一下。”

謝予就繞着陳钊的家轉了兩圈。

這些人手藝不錯,謝予痛快的結了帳,等所有人都走了後,他一個人在白色的瓷磚上走了兩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緩緩地蹲下身子,拿手指頭碰了一下瓷磚。

冰涼的。

什麽時候能熱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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