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
臨近早讀課下課,許蘊喆感覺自己的衣服下擺被扯了兩下。他抓起擺在桌面上的鑰匙,回頭遞向蹲在地上的許靖樞,說:“你的車我已經放在車棚充電了,記得把我的車還給我。”
聞言,挂在許靖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先聽見許蘊喆用這種終止話題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問:“怎麽了?”
“我說得不清楚嗎?”許蘊喆保持着遞鑰匙的動作。
許靖樞不解地看他,見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全然看不出他到底正想着什麽。沒有辦法,許靖樞只好拿回自己的車鑰匙,想了想,又說:“我昨天晚上才從靜安回來,沒能買新的電瓶,可能得周末才能把車還給你。”
許蘊喆現在聽見“靜安”這個地名,就有一種古怪的不适感。他淡淡地嗯了一聲,重新看向課本,不再搭理許靖樞。
他到底是怎麽了?許靖樞不明白,怎麽他和許蘊喆才兩天不見,之前自己好不容易在許蘊喆的心裏建立起的好感就全沒了。
兩人的關系不但沒有因為短暫的分別而多一些親切,反而倒退回原來的起點了。而且,許靖樞感覺最初他們剛認識的時候,許蘊喆對自己還沒有現在這麽冷漠。
望着許蘊喆的背影,許靖樞籲了一口氣,只好轉身溜回座位上。
難道是因為沒有及時把電動車還給他?
可是,許靖樞知道,許蘊喆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偏偏又有作業還沒寫完,只能忍着心中的困惑,趕着完成作業了。
偏偏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候,許靖樞唯一的一支筆沒了墨水。他把筆甩了兩三回,也沒把墨水甩出來,擰開筆管一看,筆芯确實空了。
“啧。”許靖樞扭頭問自己的同桌,“能借我一支筆嗎?我的筆沒墨了。”
胡倩漪古怪地打量他的臉,一邊打開自己的文具盒,一邊問:“這位親,你只有一支筆嗎?”
“作業又不能用鉛筆寫,借一下。”許靖樞正着急,已經對她攤開手。
胡倩漪誇張地看了他一眼,從文具盒裏拿出一支筆,說:“真可憐。這是買洗面奶的時候送的,不用還給我了。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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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靖樞接過印着品牌名字的中性筆,發現筆尾矽膠的小綠芽十分可愛,揮動筆的時候小芽晃悠晃悠的。他晃了晃這支筆,又用小綠芽往胡倩漪的臉頰上掃了掃。
胡倩漪煩躁地躲開他,瞪眼道:“你很幼稚耶!”
他笑道:“謝謝。”話畢低頭寫字了。
早讀課很快結束了,許靖樞奮戰了兩個課間和一節課,總算把積攢了一周的作業寫完。
半節英語課過後,老師把時間留給大家自習。
許靖樞百無聊賴地翻着英語習題冊。閑下來以後,他不由得再次看向許蘊喆。
剛才的兩個課間,許蘊喆完全沒有從座位離開,更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許靖樞的錯覺,他覺得許蘊喆的頭垂得比之前更低了,簡直像要鑽進書本裏。他托腮看着許蘊喆駝着的背,還是忍不住為他們之間莫名其妙落入冰點的關系感到苦惱。
許靖樞揮了揮手中的筆,看着小綠芽在頂端抖動,可愛極了。他用臉頰感受了一下被小綠芽掃過的感覺,有些癢,挺好玩的。
他前後左右都看了看,确認老師沒注意,也沒有其他同學留意他,便往課桌外伸出一條腿,身子往前傾,将筆端的小綠芽伸向許蘊喆的胳膊。
許蘊喆正專心刷題,突然有一個滑溜溜、輕飄飄的東西在他的胳膊上掃了兩下。他以為是蟑螂飛到身上,吓得整個人在座位上彈了一下,雙腿撞上課桌,座椅全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一時間,幾乎全班的同學都将目光投向許蘊喆,老師也吃驚地望向他。
許靖樞沒想到他會鬧這麽大的動靜,登時愣住了。
許蘊喆驚魂初定,想到自己從早晨開始便努力保持常态,希望大家都不要留意自己,可經過這回,他又瞬間成為了全部人的焦點。
成人禮上被所有人關注、猜疑的羞恥感在這個瞬間回到了許蘊喆的身體裏,他又氣又怕,回頭惡狠狠地瞪向許靖樞。
許靖樞本只想逗他玩,看他被吓了一大跳,已後悔萬分,想道歉。可看見許蘊喆懷有恨意的目光,他怔得說不出話來。許靖樞不知所措地避開許蘊喆的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偷偷地重新看向許蘊喆,發現許蘊喆已經重新趴在課桌上寫字,而背影比先前更加冷漠和決絕。
許蘊喆的眼神讓許靖樞感到害怕,別說再逗他說話,許靖樞連道歉的話也不敢對他說了。
他呆呆地坐了片刻,終于原本被許蘊喆的眼神吓得撲通撲通直跳的心恢複了原本的頻率。
突然,胡倩漪說道:“你別撩他了,他的心情很不好。周末的成人禮上,他丢人丢大了。”
許靖樞聞言回過神,忙問:“怎麽了?”
“他外公,”胡倩漪指了指腦門,“這裏好像不正常了。我們辦開筆禮的時候,突然跑到臺上發言,後來被他和他媽媽拉走了。”
許靖樞怎麽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聽罷驚得說不出話。
“真的好丢人,整個年級的同學還有學校的領導、老師都看見了。上千人呢。換作我,肯定哭死了。”胡倩漪同情地嘆了一聲,面容苦澀。
許靖樞聽得心往下沉,想象那個情境,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許蘊喆先前不是說他的家人不會參加成人禮嗎?為什麽最後阿姨和外公都參加了呢?
想到自己回靜安以前對許蘊喆說過的話,許靖樞的心仿佛被抽了一下。許蘊喆會不會是因為聽了他說的話,所以改變主意,叫媽媽和外公去參加了?
如果是這樣,真是都怪他對許蘊喆那樣說了。
許靖樞懊悔極了,心想自己沒事說那個幹什麽?
“哎,那個在臺上發瘋的人,是許蘊喆的外公?”坐在後排的顧思酉聽見他倆正說八卦,小聲地參與進來。
胡倩漪回頭,理所當然地說:“對啊,不然還能有誰?許蘊喆他們家是單親家庭,他和他的媽媽、外公一起住。”
葛飒和顧思酉面面相觑,前者了然地點頭,說:“原來是這樣……我們還以為,那是他的爸爸呢。”
胡倩漪吓了一跳,哭笑不得道:“怎麽可能?都那麽老了。而且許蘊喆從小就沒有爸爸,這我知道。”
顧思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可是,如果是外公,也太年輕了。我覺得我爺爺至少比他大十歲。”
葛飒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胡倩漪撇撇嘴,說:“那是因為許蘊喆的媽媽生許蘊喆生得早呀,你沒看見他的媽媽很年輕嗎?絕對不超過四十歲。”
“也是哦!”顧思酉和同桌對視了一眼,讪笑道,“我還以為是保養得好呢。”
胡倩漪篤定地點了點頭,說:“是真的年輕。”
許靖樞聽她說得如此确定,不免心中訝然,問:“你對許蘊喆家裏的情況,好像很了解?”
“我知道的也不多。”她解釋道,“不過我上小學的時候,和他是同班同學,所以聽說過一些。”
許靖樞沒想到自己的同桌竟然是這麽關鍵的人物,忙問:“那你還知道他什麽事情嗎?”
她該是猜出許靖樞的意圖,翻了個白眼,說:“沒有了,我說完了。”
許靖樞半信半疑,但看她表情坦蕩,不免失望。
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麽樣?
據許靖樞所知,不少當地媒體應邀參加了栗山縣高的成人禮。也就是說,不單單是學校裏的人,連記者也看到了那出鬧劇。
許靖樞掏出手機,躬着腰在課桌下方搜索周末成人禮的相關新聞。
他找了一會兒,沒有在主流媒體的官方新聞裏找到關于鬧劇的報道,但無論是評論還是網友自發的狀态裏,都出現了關于那件事的細節。
許靖樞甚至發現當時有人錄制了視頻,上傳至網上。
他偷偷地帶上耳機,打開視頻觀看。
畫面裏吵吵嚷嚷,無數人議論紛紛,他根本聽不清站在臺上的許仲言說了什麽。
但僅僅如此,許靖樞已經看得心驚肉跳。再看見許蘊喆沖到臺上,和媽媽、老師們一起把外公拉走,許靖樞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液。
忽然間,他發現視頻中還有另外一個人。
雖然拍攝距離很遠,鏡頭不穩定,畫面模糊,可許靖樞還是隐約覺得和許芸婉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似曾相識。
這一完全出乎許靖樞意料的發現讓他愣住,他連忙把畫面截屏,放大圖片試圖看清那個女人的臉。
正在這時,胡倩漪在一旁捅了捅他的胳膊,他莫名其妙地擡頭,見她往自己的身後擠眉弄眼,再回頭,看見英語老師對自己伸出手。
“關機,交給我。”英語老師冷漠地說。
許靖樞只好關閉手機,把手機交到老師的手裏。
“放學後找你們班主任拿。”說着,英語老師把他的手機收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