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1
聽完,許蘊喆的呼吸陡然變沉。許靖樞閉上雙眼,聽見陣陣的風聲轟隆隆地傳進耳朵裏。他距離風眼那麽近,卻得不到一絲平靜,反而随着風中的熱浪,往下墜去。
懷中的軀體因為激動而戰栗祈禱,禱告但許蘊喆不能确定這陣戰栗有幾分源于自己。聽着許靖樞越來越細的聲音,如同羔羊般嘤咛,許蘊喆難以自已地收起自己的手臂,捧着他臉頰的那只手也自然而然地往下尋。
他撫摸着他的鎖骨,那裏的線條清晰得有些可憐的嶙峋,再往下,是平坦的胸膛。摸到他的胸肌時,許蘊喆的手指鬼使神差地使了力氣,又在他的膝蓋往上頂時,扶着他的後頸将濕漉漉的吻卷進他的口腔裏。
許靖樞有動聽的呻吟,還有筆直的肩線、結實的胸膛、精瘦的腰肢,肌膚相近的熱度中伴有潮濕的汗,逼得他們愈發靠近,肢體幾乎糾纏在一起。許蘊喆沉迷于此,又因為撫摸時的觸感而不由自主地遲疑。困惑令他心不在焉,他越是想聽見更多許靖樞的聲音,越是想再繼續和許靖樞接近,手心和手指的觸覺越是讓他迷茫。
“嗯……”當胸膛單薄的肌肉被許蘊喆的手指用力抓住時,許靖樞吃痛地輕哼了一聲。
随即,許蘊喆的手停了停。
在黑暗裏,在沉默中,許靖樞分明感覺到一絲難于訴說的窘促,它迫使許蘊喆手足無措。許靖樞覺得他的雙手近乎慌亂地摸到自己的背上,往下摸,抓住更飽滿的,再度用力抓緊。
許靖樞不可避免地貼在他的身上,沒有上膛的槍虛張聲勢地逼迫彼此,反而讓境地更顯出一絲微妙的難堪。
許蘊喆似乎也觸及了這縷難堪,收回手指的力道,指尖輕飄飄地從許靖樞的皮膚掠過,癢得他微微一顫。他聽見上膛的聲響。
“還不習慣嗎?”許靖樞啞聲問。
許蘊喆被問得更為尴尬,他忽然想起早些時候媽媽問的問題——喜歡許靖樞,習慣嗎?
在此刻的尴尬到來以前,許蘊喆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習慣,仿佛喜歡許靖樞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許蘊喆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性別能成為什麽障礙。可是到了現在,他才意識到其中依然有不同。
他喜歡許靖樞什麽呢?臉嗎?開朗的、溫柔的內在?但真正的身體呢?他喜歡看他像白楊一樣招展又健康的身體,挺拔地屹立,如雨後樹梢上的陽光般跳躍。可這些似乎與真正的他還有些距離,和他真正的、男性的軀體還有些确鑿的距離……
許蘊喆的猶豫讓許靖樞不禁害怕,但是身體或許不會欺騙他。隔着衣料,他小心地碰觸許蘊喆。他感覺放在自己背上的那雙手分明僵住,問:“你不喜歡男生,也會硬嗎?”
“你不就是男生嗎?”許蘊喆反問。
“可你……”可你卻用對待女生的方式對待我。許靖樞在心裏這麽埋怨,說出口的卻是帶着期盼的猜疑:“可你現在……沒想和我做吧?明明沒想,卻硬了。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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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蘊喆無言以對,半晌道:“難道你每次硬了,都是想做嗎?”
當然不是!許靖樞在心裏吶喊申辯,但不知怎麽的,被他攬在懷裏,他莫名地沉默了。
這沉默充滿力量,重重地敲在許蘊喆的心上。良久,他艱難地開口:“想做?”
許靖樞很氣餒,他原本沒什麽激進的想法,可許蘊喆的不确定讓他忍不住急于求證些什麽。他想,他還沒有徹底地掰彎許蘊喆,他想伸手,生生地把那一點點剩下的弧度彎折。心裏盡管如此不甘地想着,他還是沒有那樣的勇氣和魄力,只能無奈地說:“我不知道……”
許蘊喆也知道自己的遲疑讓許靖樞煩惱了,可他何曾不是?他原以為自己的答案像回答媽媽時那麽輕松,沒想到是他想當然了自己。他想,他明明已經很喜歡許靖樞了,他非常确定自己喜歡他,可為什麽還會差一點兒什麽?
“能先摸摸你嗎?我想……先習慣一下。”許蘊喆輕聲問。
許靖樞猶豫着,剪平的指甲隔着衣料輕輕地刮,手指頭的肉也一遍遍地磨蹭在衣料上,那兒有些濕了,難為許蘊喆還能忍着。“嗯……”
“想做?”許蘊喆凝神聽見了,為難道,“但今天……”
許靖樞擡手托起他的下巴,吻在他的唇上,在另一只手往裏握緊時,哼聲道:“摸摸我。嗯……”他迷醉地笑了,在意識混亂以前,問:“我是男生吧?”
他撫摸他發燙的臉頰,腳踝扣住他的腳踝,确認地說:“是,我摸到了。”
許靖樞又想到那包抽紙了,他想起自己有很多好奇沒有來得及問許蘊喆,比如,許蘊喆上一次用那包抽紙是什麽時候。
他應該也會用的,他的生活裏一定不只是那些卷子和作業本而已。
許靖樞光憑他的手指就知道了。
只是,這樣的感覺對許靖樞來說竟然有些新奇和陌生。他不再是孤孤單單地坐在電腦前,或者躺在床上,在伴有水聲的呼吸裏,他還擁有擁抱帶來的熱量。
風還是一陣陣地往他的鼓膜裏吹,呼哧呼哧地響。
許蘊喆的舌尖在他耳朵的軟骨上逗弄,無意又貪婪,像雙手那樣發自本能。
于是,許靖樞也本能地呻吟了,如同沉浸在這陣飓風裏,往平靜的風眼中下墜。
他在着落的當頭要抓住些什麽,是許蘊喆的肢體,是他有力的肩膀和胳膊,是他瘦削的踝骨和膝蓋,是他顫抖的背脊和腰肢,甚至是略微冰涼的臀部。
風聲随着他的撫摸而更加響亮,許靖樞沒來得及幹燥的頸項再次被吻濕,如同漲潮時的浪,只會一步步、一寸寸,往沙灘上蔓延。
許蘊喆關于那包抽紙沒有任何聯想,那對他而言不是常有的體驗,他平時不會記在心上。
他反而想到不久前結束的體育會考。
在幾乎孤獨的前進時,他聽見許靖樞的叫喊。
這種感覺太奇異了,許蘊喆擁着他的身體,由身到心,全是要付之一炬的焦慮和荒唐。他像是要跑到終點的運動員,在難以平靜的呼吸裏急着沖刺,邁開的卻不是自己的雙腿。他只能更加焦慮,許靖樞的聲音也更加輕盈。他的呼吸為此越發急促,而明明,他的呼吸越發急促,聽見的卻不是自己的呼吸。
“許蘊喆……”許靖樞捧着他的臉,唇舌卻怎麽也碰不到一起。他為難地低頭,黑暗裏只能聽見聲音。他口幹舌燥,嘴巴微微張着,好不容易才被許蘊喆尋着了。
許蘊喆的全部悸動都不在自己的手裏,他迷失又興奮,越來越心焦,只想着更快地沖過終點。
好像只有沖過終點,才能找回自己。
像是那個午後,許蘊喆聽着耳畔呼呼的風響,用盡全力沖破終點的紅線,撞進許靖樞的懷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許靖樞險些因為太累睡着了。他依稀聽見身邊窸窣的聲音,才重新感覺指間沒來得及幹透的濕潤,進而紅了整具身體。
他遲疑片刻,睜開眼看見許蘊喆已經坐在床沿。
鏡中的微光照得他消瘦的身體微顯單薄,泛着一層如月光般暧昧的灰白色。
他沒穿衣服,許靖樞盯着他的腰背看了一會兒,再往下看,懷疑他的皮膚上是否會留有自己抓過的紅痕。
趁許蘊喆沒注意,他驀地湊近,往他的後腰親了一下。
許蘊喆驚得整個人微微彈了彈,回頭看見一雙透明澄澈的眼睛,啞然失笑。
許靖樞親昵地往他的臀肉上蹭了一下,和用手摸一樣,有點兒涼。
“要去洗澡,或者洗手嗎?”許蘊喆問。
許靖樞搖頭,怕在黑暗裏他看不見,說:“給我紙。”
“哦。”許蘊喆恍然,左右看了看,一時沒找到褲子,便直接起身往書桌旁去,分別從桌上和抽屜裏拿了抽紙和濕紙巾,遞向他。
房間裏雖然沒開燈,但有光,即使非常微弱和暗淡,也足以讓許靖樞的目光鎖定在許蘊喆赤 裸的身體。
許靖樞怔怔地望着他,他沒穿衣服,手裏拿着紙巾,坦然地遞向他。如果許靖樞再看得仔細一些、認真一些,他完全可以看清許蘊喆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不拿?”許蘊喆把抽紙往被子丢,扯出紙包裏的濕紙巾,擦着手說,“等會兒再幫你擦吧。等一下。”
話音未落,許靖樞的胸口忽然湧上一股難以克制的溫暖。他倏爾掀開被子跪起,讓自己的軀體也暴露在這朦胧的微光當中,繼而抱住許蘊喆。
純粹的擁抱潔淨得讓許蘊喆錯愕,他将手上的污濁擦幹淨了,卻沒有彎腰回抱他,問:“怎麽了?”
皮膚貼着皮膚,許靖樞不敢把手摸在許蘊喆的身上,一直虛空地握着拳頭。他用幹燥微涼的面龐蹭了蹭許蘊喆幹燥溫暖的胸膛,沒有被汗水和激情潤濕的皮膚上,彌漫着單純的親密。他擡頭問:“為什麽不抱我?”
許蘊喆錯愕,不好意思地笑道:“剛用濕紙巾擦過,還有點兒涼。”
聽罷,許靖樞收緊手臂,臉往他的胸膛更貼了些。
許蘊喆把手心手背反複搓了兩下,等有溫度了,輕輕撫摸他的肩背。
“這是我第一次追求、第一次告白,也是第一次戀愛。”許靖樞重新擡頭,望着他說,“謝謝你,讓我沒遇上什麽挫折。”
若要說感謝的話,許蘊喆大概能說得比這多得多。他低頭吻了吻他的頭頂,問:“幫你擦手?”
“嗯。”許靖樞坐下後把弄髒的手伸給他。
趁着許蘊喆幫自己擦手的時候,許靖樞望向窗戶,通過窗簾間的縫隙,他又看到了那個窗外。外頭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起小雨,這場景在電影裏沒有出現過,像是許蘊喆送給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