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染按照裴南秋的要求刨開雪,挖好土坑,忍住反胃的惡心将野貓全須全尾地埋進去,填蓋完沙子,找來兩片幹樹葉和一塊石子,輕輕壓在上面。
他起身,衣服上混雜着貓毛、雪水、髒泥以及裴南秋的血。推着輪椅往家走,在漆黑的夜色中亦步亦趨地行進,腳底是深淵,溫染雙目無神地盯着地面,他就快要掉下去了。
回到家,先聯系家庭醫生上門為裴南秋處理傷口,打一針破傷風,然後脫掉他的髒衣服,換一身幹淨的,溫染“伺候”着對方安穩躺下,寸步不離地陪伴入夢。
淩晨兩點,溫染掙紮着從噩夢裏爬起來,疾跑向衛生間,抱着馬桶吐得昏天黑地。擰動開關将浴缸注滿熱水,溫染赤/裸身體融入水中,後腦勺枕在池壁上,眼神泛空地望着單調的天花板,面無表情。
水溫滾燙,他卻只覺得冷,身心俱疲,靈魂搖搖欲墜。裴南秋也好,佟知宥也好,都是為了治療簡熙澤帶來的傷害而犯下的錯誤,事到如今,老天爺是想告誡他什麽嗎?溫染後悔了,但他還有別的路可選嗎?
家庭因素導致的分手,溫染沒辦法怨恨簡熙澤,這樣的現實最叫人無力,也最無解。後頸朝下滑動幾厘米,溫染睜着眼,緩慢沒過水面,視界光怪陸離,直至瀕臨溺死的邊緣,他才猛地脫離水中,奄奄一息地趴在浴缸上瘋狂呼吸。
新鮮空氣滌蕩肺腑,眼淚與水珠混合着落下,溫染歪着身子一動不動。都說世人不可能完全“獨立”地存活,總要依附着某種外力支撐自己,深陷困境時才不至于那麽煎熬,溫染自嘲地笑了笑——裴南秋是他的命數,佟知宥是他的劫難,而他的感情,早就被簡熙澤席卷一空,只剩一團行屍走肉。
曾經為愛而生,如今因愛成瘋。
“喂。”文件夾重重地拍在腦頂,游蹿的思緒瞬間回籠,溫染擡眸,對面工位的女同事笑嘻嘻地對他說,“溫助理,你都發了一上午呆了,小心老大訓你,罰你加班哦。”
溫染感激她的提醒,禮貌颔首,打起精神繼續整理手上的報表。臨近午休,手機震響,溫染不甚在意地觑向屏幕,随即凝住目光,是蕭雪。
“染染。”蕭雪成熟的嗓音裏洋溢着熱情,“猜猜我在哪兒?”
“我聽見鼎豐大廈廣告牌的背景音樂了。”苦悶的面色終于浮現一絲笑容,溫染意外道,“你怎麽來了?”
“快下來。”蕭雪說,“姐姐帶你去吃頓好的。”
蕭雪和溫染是青梅竹馬,小時候長輩們總喜歡開他們“娃娃親”的玩笑,誰知這二位長大後一個賽一個彎。人生中的每個階段都有對應的朋友陪伴,“來了又走”是常态,他們卻始終親如家人。
風格小資的西餐廳內,挨近角落的桌位,周圍沒有客人,溫染端着一杯熱巧暖手。擡眼打量蕭雪,對方的穿着依舊幹練,馬尾高高束起,指甲油塗的薄荷綠色,背的包抵得過他半年的工資。
溫染在見到蕭雪後總算得以片刻的喘息,能夠暫時放松下來心情。蕭雪知道溫染所有的秘密,是他的“幫兇”,也是他在這個世間唯一的避風港。
昨晚接完溫染的電話,蕭雪實在坐不住了,一定要來看一眼她的弟弟是否安然無恙,才能安心。一雙精明的眼睛仔細端詳着溫染的面容,良久,蕭雪單手支頤勾起唇角,溫聲道:“染染,你都快把自己折騰得沒個人樣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