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安母與沐涵黛分開後回到家中，安沐晟坐在飯桌前，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她摸不着頭腦，視線觸碰到桌上印有杏林醫院标志時，瞳孔收縮，心裏咯噔一下。
明明鎖在床頭櫃裏，鑰匙也只有一條，他是怎麽……對了，他說忘帶鑰匙，她将自己的給了，裏面包括床頭櫃的鑰匙。
安沐晟聞聲掀起眼皮看安母，兩人對峙幾秒後安母先開口:“你……發現了。”安沐晟靜了幾秒後問:“媽，為什麽撒謊？”
“兒子，我……”
安沐晟打斷，沉聲繼續質問:“如果我今天沒有發現的話，你是不是到死也不告訴我？”
安母啞口無言，她的确有這樣的打算。安沐晟沉默片刻，拿着身體報告站起身，走向房間說:“……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我們去接受治療。”
“不，我不會去。”
要放上門柄的手停在半空，安沐晟回頭看安母，堅定的說:“一定要去。”安母走向他，倔強的說:“我是不會接受治療的。”
“媽……”
安沐晟的頭突然又疼起來。
“我只剩下三四個月，活不了多久，無謂花這筆錢。更何況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只是早點離開而已。”
安沐晟垂下兩旁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眼眶微紅說:“……媽，你可是我唯一的親人，怎能說出這樣的？”
安母憐惜的牽起他的右手，将他握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說:“你是讀醫的人，不明白晚期的意味嗎？若晚期要治療，是無底洞。今年我們好不容易還清了債，媽不想你再負債。雖然過去黑暗，但你的未來會光明一片。被債務、重病的母親拖着，喘不過氣的未來，沒有人想要。”
“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
Advertisement
安母又舉起安沐晟的左手，重複一樣的動作并說:“你從小懂事，我沒有為你做多少事。那件事發生了，我也沒察覺，我一直感到愧疚。不治療省下的錢，能讓你有本錢玩樂或交學費，在我死後也能保你三餐溫飽。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不願成為你的包袱。”
安沐晟半垂着眸說：“媽，你也為了我做了很多事，更不是我的負擔。”
反而他才是安母的包袱。
安母擁抱他說:“沐晟，這是我唯一的請求，你就聽我一次吧。”安沐晟彎腰回抱安母，聲音吵啞:“媽，我不想孤零零一個人，你就不能陪在我身邊嗎？”
安母哽咽着拍着他的背說:“沐晟啊，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剩下的日子裏，我們不遺餘力、幸福的度過吧。沐晟，答應我。”
他別過頭，一直紅着的眼眶無聲掉落了一顆淚珠。
距離2018年還有兩天，沐涵黛回了家，現正在看守自家開的面包店。
“姑娘，牛奶吐司什麽時候才出？姑娘？”
沐母端着熱騰騰的吐司出來，看了沐涵黛一眼後應道:“李大姨，吐司現在有，剛出爐。”
“太好了，剛出爐的最好！”
李大姨走向沐母，悄咪咪問:“你家閨女怎麽了？失魂落魄的，失戀了？要不我介紹個男生給你們？王大媽的侄子剛回國，高材生，很帥氣的。”
李大姨最喜歡到處幫人拉姻緣線。
沐母笑着說:“謝謝你，但我女兒還不着急找男朋友。”李大姨撇嘴說:“你怎麽就不着急了？再不找的話，過多幾年就變大齡剩女啦！”
“媽！我餓了，有火腿雞蛋面包嗎？”
十一、二歲的男孩跑進店裏大喊，沐母打開旁邊的透明塑膠蓋，拿出面包後從李大姨身邊逃離，說:“沐澄陽，面包在這裏！”沐澄陽拿到面包後一蹦一跳坐到沐涵黛旁邊，見沐涵黛望着遠處發呆，用手肘戳她一下說：“姐，你在看什麽？有鬼嗎？”
沐涵黛回神，低頭對上一雙純真的眼睛，稚嫩的臉龐。別人一看便會知曉這小孩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家庭，這年紀的安沐晟又會是怎樣的模樣呢？
她嘆息一聲，輕敲沐澄陽的頭說：“瞎說什麽呢？快吃你的面包。”面包店外傳來喊聲，沐澄陽的小夥伴們正在叫沐澄陽出去玩，沐橙陽抓着還剩一半的面包跑出去，沐母喊道：“別太晚回家！”
沐橙陽回頭含糊不清說知道，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沐涵黛看見後不禁又嘆息一聲，結果遭受爆栗，沐母斥責：“別一天到晚唉聲嘆氣！客人都被你嘆走了！”
她撇嘴摸頭，李大姨選好面包付錢。她似乎不死心，問沐涵黛:“姑娘，有男朋友沒？”
“沒有。”
“那我介紹一個給你，王大媽的侄子是高材生，和你一定很……”
“找回你五元。”
沐母打斷李大姨的話，李大姨收下後再想說話時，被一通電話叫走。沐涵黛松了一口氣，差點被拉去相親。她喝了一口水，下一秒卻噴了出來，因為沐母問:“女兒，有喜歡的人沒？”
“咳咳，幹嘛突然問這個？”
“你有喜歡的人或男朋友的話，下次遇見像李大姨的人，我好去拒絕。”
“哦……”
「所以有沒有？」
沐涵黛尴尬的低頭擦桌子，聲若蚊蠅說:“有，還沒追上。”沐母感到有些錯谔，說:“還沒追上！？我女兒這麽好，他怎麽會不喜歡你？！”
“媽……”
沐涵黛心裏一陣感動，之後解釋:“不是，他對我有好感的，有一點點喜歡我，但是他過去太辛苦了，令他不敢喜歡人。”
“是這樣啊……”
沐母沉默幾秒後說:“閨女啊，追得太辛苦的話，就喜歡別人吧。”
沐涵黛笑笑不說話。
有些人們若談第二次戀愛的話，那人或多或少有初戀的影子在，因為初戀對他們來說，太過美好而深刻。
對她而言，初戀太過刻骨銘心，讓她無法喜歡別人，找不到第二個有相似影子的人。
“阿姨好！”
沐涵黛望向門口，是王萌和鄭允浩。兩人與沐涵黛一起回來，說是要見家長了。
沐母笑顏如花說:“萌萌啊，好久不見。這是你的男朋友嗎？”王萌挽着鄭允浩的手，笑得甜蜜說:“是啊，他叫鄭允浩。”她手遮住嘴，小聲說:“等會兒，我們要見家長。”
沐母大笑不止，沐涵黛露出無奈的笑容。王萌跟上輩子一樣，不停飙速度。毫無意外的話，她大三就得獨自住宿舍。
“萌萌。”
鄭允浩拉了拉王萌的手，耳朵通紅一片。沐母跟他們說了一陣話後，入了後廚，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小黛，你今天有什麽活動？”
“哪有什麽活動？只有呆在家裏，你又不和我一起跨年。”
“我還以為你會和安沐晟一起跨年，你們還沒和好？”
“還沒，鄭允浩。”
突然被喊的鄭允浩滿臉疑惑，沐涵黛壓低聲線向王萌說:“萌萌，能借你男朋友用一用嗎？” 王萌立刻護着鄭允浩說:“你想幹嘛？”
沐涵黛被她姿态逗笑:“我沒想幹嘛，只是想問一下安沐晟的事。”王萌笑着移開身子說:“知道了。說快點，我們還要見爸媽”
“我知道啦，你幫我看店。”
“ok！”
沐涵黛與鄭允浩走到店外，因為一直呆在店裏，沐涵黛一出來便打了個冷抖，摟緊衣服後問:“鄭允浩，高中時的安沐晟怎樣的？”
鄭允浩花了點時間思考後說:“我是隔壁班，沒怎麽和他接觸過。他獨來獨往，每次經過他的班房，他總是靜靜的坐在最一行最後的位置，不論夏天、冬天都是穿着長袖校服。”
沐涵黛盯着鄭允浩看，鄭允浩長呼一口氣說:“王萌應該有跟你說，高中時也有同一謠言傳播。其實在車禍發生一天，我看見過安沐晟的父親找安沐晟。”
她瞳孔微縮，問:“他們說了什麽？”
“當時我也站得遠，只能聽到過大約。他父親衣服破爛，瘋瘋癫癫，說是要向安沐晟借錢。”
沐涵黛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氣憤不萬分。他如此傷害安沐晟，還妄想向他借錢！簡直不要臉！
鄭允浩才繼續說下去:“之後安沐晟趕走了他的父親，第二天開就沒上學了，大概半個月後謠言就傳了出來。”
“那時的他很辛苦嗎？”
“大概吧……他再回來時，不知為何有人帶頭欺淩他。有一次他們在校外起了沖突，事情鬧得很大，開了懲戒會，之後我也不知道怎麽。之後欺淩還在繼續，我曾看過一次，那時的他被人打的狠，也沒還手，硬生生吞了下去，怕是害怕事情又鬧大。我阻止過一次，但你知道，這些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除非當事人站出來，不然就沒完沒了，阻止不了幾次。”
沐涵黛輕輕點頭，校園欺淩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受害者不出聲、不尋找幫助，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欺淩也沒完沒了。
鄭允浩繼續說:“他好像也不在意，拼命讀書，依舊安靜的坐在課室角落，表情有些麻木。”沐涵黛側過頭看鄭允浩，鄭允浩眼底帶着同情嘆息:“那時的他怕是辛苦到極點……”
沐涵黛垂頭，她不喜歡鄭允浩的眼神，安沐晟也不喜歡吧。
她擡頭微笑；“嗯……謝謝你告訴我。”鄭允浩笑說:“不用謝，自你出現後，他比之前改變了不少。你還有問題的話，打電話給我。”
“嗯，我先回去了。”
沐涵黛推門進店，不久後王萌便出來問:“你和小黛說什麽了？”鄭允浩摟住她的腰向前走說:“就說了一下高中時期的事情。”
“哦，你高中時是怎麽樣的？”
“喔……說起來有點難為情。”
“我想聽！我想聽！”
“好好好，我之後說給你聽。”
--------------------
不知道校園欺淩對大家來說是很遠還是很近的事情，但大家若遇到與安沐晟一樣狀況的人，希望大家能勇敢的施以援手。即便是給予一顆糖、一張紙巾，說不定能拯救一個站在懸崖邊的人，令他/她感受到一絲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