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書房與百葉窗
柏舟在溫年工作室待到下午五點,溫年經紀人打電話過來,說等會兒有酒局,讓溫年去做造型。溫年聽完柏舟斷斷續續彈完一首曲子,從助理那兒拿來一張名片,摘掉筆帽在名片背面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的私人號碼,随時聯系。”
柏舟把吉他擱肩上,雙手接過名片,看一眼記下了這串數字,擡眸笑了笑:“我會的,謝謝前輩。”
“吉他你留着吧,我現在也很少彈了,拍戲忙。”
“不用,我買便宜的就好了。”
“便宜的不是這個音色。”溫年伸手撥了撥琴弦,清亮柔和的樂音便從指尖傾洩,“收着吧,正好我想換新吉他了,這麽好的吉他,閑置就浪費了,你那兒倒是好去處。”
溫年笑起來也是溫潤的,這讓柏舟想起楚子郁,不同的是,溫年的笑讓人覺得很溫暖,很松弛,很有感染力,怪不得陶姐說他國民度很高,這樣的笑容是能治愈人的。
楚子郁雖然笑,但眼睛總是冷的,和他養的蛇一樣,只是不長鱗片,也不吐信子。
“謝謝前輩,我會好好保養它的。”
“吉他再貴也不過是一個物件而已,正常使用就好,重要的是彈吉他的人。”溫年穿上外套,和柏舟一起出門,他比柏舟略低一點,但氣場十分強大,讓人忽略了這點身高的差距。
電梯門打開,大堂裏并肩同行的兩個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柏舟站在溫大明星的身邊,非但不顯得遜色,反而使兩人的身影更加燦爛耀眼。這時候的他還是個素人,很多同事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柏舟,再見。”
“前輩再見。”
柏舟送走溫年之後,又進電梯上樓,不少藝人擠進來,問他是哪個經紀人手下的,想交換一個聯系方式。方助理出示了助理證,十分驕傲地告訴他們:“我們藝人是陶竹姐簽下的。”
“柏舟。”
有人看着他的工牌,念出了他的名字。
柏舟看向那個藝人,被他滿身亮晶晶的飾品吸引了一下,一枚眉釘,三對耳釘,粉色夾克上閃亮的別針和衣鏈,層層疊疊的項鏈和滿滿當當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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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何昱,你也可以叫我的藝名葉鸩。交個朋友吧。”
柏舟和他握了握手,有些感慨。
電梯裏各種香水味雜糅在一起,倒不難聞,只是對于柏舟來說有些奢靡,湊得近了,柏舟才發現不論男女藝人都是要化妝的,而且身邊都有好幾個助理跟着,其實溫年也化,柏舟沒發現而已,但溫年那麽大牌的明星,身邊也只有一個助理。
他要是經常看電視的話就能發現,在這個電梯裏,不僅站着當紅的鐵肺小天後,還有新劇火遍大江南北的偶像劇王子,嶄露頭角的說唱藝人,唱片發行量蟬聯三屆年度第一的流行歌手。
還有一個不明不白地被擠上來的路人,和他一樣,也是素人,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不服氣地盯着他看。
他回到楚子郁給他的工作室,衆人也跟着出了電梯,看工作室裏坐着陶竹,又灰溜溜地夾着尾巴跑了。
“我是鬼啊他們看着我就跑?”
柏舟放下吉他,坐在陶竹對面,也有點拘謹。
“難道我真的長得很兇嗎?”陶竹回頭看向玻璃,從玻璃的反光中看自己的臉。她今年四十二歲,眼尾的紋路明顯,頭上也有些白發了,但她并不在意這些,白發和皺紋并不會削弱她的能力,她依然是業內名頭最響的經紀人。
人都要衰老的,她接受得很坦然。
“在我遇到的人中,陶姐你是很溫柔的了。”
陶竹卻嫌棄道:“因為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些爛人啊。”
柏舟搖頭:“也有好人。”
“算了,不說那些,都過去了。”陶竹打開文件夾,把文件擺在柏舟面前,“看看這個。”
柏舟看了一行字,有些疑惑:“選秀節目?”
“有兩個方案。第一個,上選秀節目晉級當idol,也就是偶像養成方案,你需要在兩個月內學會至少像樣的聲樂和舞蹈,以備五月份以貓咪娛樂的藝人身份參與競争。”
“需要注意的是,為了不給你的演藝生涯留下為人诟病的地方,公司只能保證整個節目沒有黑幕,卻不能黑幕你,能走到哪一步看你的實力。”
“第二個,公司能為你量身打造一部電影,讓你出道就是大熒幕影星,但這對你的演技要求非常高,否則容易造反噬,公司這邊倒還好,要是你一出道就被嘲,很影響以後的路。”
柏舟沉默了會兒,問她:“我能考慮一晚上,明天給您答複嗎?”
“當然可以,這不是小事。”陶竹拿起紙杯,一飲而盡,口紅沾了一點在杯沿,“最好問問楚總,以防他突然犯病記恨我們做決定沒告訴他。”
“怎麽會?難道公司裏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要告訴他嗎?那還不累死他了?”柏舟聽陶竹打趣楚子郁,不自覺地替楚子郁辯解,“而且他的脾氣也沒那麽不好,很講道理的。就像外人眼中陶姐您也很不好相處,但實際上是個很溫柔的人啊。只是因為接觸得少了,才不了解,才會誤解。”
陶竹忍不住失聲大笑,忙了一天,倒在柏舟這裏找到了樂子。他說的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在楚子郁身上不适用。
以後他就懂了,楚子郁就是個神經病。
從神經病這裏得到救贖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瓜。柏舟是後者,但楚子郁那些前任們可不是好惹的。
“楚總晚上有應酬,你也正好多上幾節培訓課,時間緊迫,好好珍惜吧。”
“好,謝謝陶姐。”
“我忙的時候顧不上吃飯,你要是餓了就去三樓餐廳,或者讓小方給你帶上來,不用等我。我待會兒聯系趙老師,晚課一般在晚上七點半,你準備一下。”
柏舟問:“需要我給您帶嗎?”
“不用,我出外勤。”陶竹擡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手裏有個藝人闖了禍,睡了一個大老板的女人,要去收拾爛攤子。”
柏舟猝不及防聽了一耳朵八卦,馬上住口不問了,陶竹看他尴尬的樣子很有趣,臨走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個藝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要半個月才能出院。你要是出軌的話,那個人估計就不是半個月的事了。”
算是一個善意的提醒吧。
對所有人都好的一個提醒。
……
柏舟上完晚課,帶着溫年送的書回到別墅,周叔特意把他帶到楚子郁的書房,囑咐他不要把書架上的書弄亂了,否則少爺會發火,但是可以使用,因為少爺很喜歡他,他是例外。
柏舟抱着書,聽了這話非常不好意思,紅着臉進了書房。楚子郁的書房和卧室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冷淡風的裝潢,簡約整潔,各類書籍和文件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書桌是辦公桌,旁邊放着辦公椅,要不是這裏面藏書衆多,還以為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
辦公桌旁開了兩扇百葉窗,這時候天色晚了,看不出什麽,天氣晴朗的時候能看見鳥雀在高大的榕樹上蹦噠,陽光穿過百葉窗落到光滑平整的桌面,落到紙頁間,把冷淡的房間曬染得不那麽陰郁,好歹有一點溫暖的錯覺。
柏舟坐在楚子郁的位置上,認真看溫年的筆記,書房門沒關,看得正入神時忽然聽見樓下長長地一聲鳴笛,草坪外亮起車燈。
“少爺回來了。”
柏舟打開百葉窗,庭院裏一片亮堂,楚子郁被李叔扶着下車,步伐不穩,搖搖晃晃的,看樣子醉得厲害。他連忙放下書,忘了周叔叮囑的物歸原位,一溜煙跑下樓,從李叔手裏把楚子郁接過來。
“這是喝了多少啊?”
楚子郁沒回答,也回答不了,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靠在柏舟肩上沉沉地呼吸着,酒氣重得醺人,身體也發熱發軟,不抱着就要滑地上去了。
“少爺和二少爺拼酒,把二少爺喝進醫院了……然後被、被趕出老宅了。”李叔嘆着氣。
柏舟皺了皺眉,想到前些天楚子郁跟他說的話,還是難以想象楚子郁這麽要強的一個人在家裏會受欺負,可事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柏舟攬着楚子郁的腰,垂眸看他泛着酒紅的臉。這張臉平時總愛臭着,動不動就擺出生氣發火的架子,可現在卻是溫熱柔軟的,非常安靜,非常乖順,眼尾的小痣很可愛地卧在長睫不能撲到的位置,柏舟用手戳了戳,周管家暗暗哎喲一聲,連忙拉着李叔和幾個嫂子走了。
等柏舟的目光從楚子郁身上離開,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柏舟很自覺地接過了照顧楚子郁的任務,把他抱到圈椅上靠着,給他倒了杯溫水喝,杯沿喂到唇邊,卻被楚子郁掀手打翻了,半杯水全灑在褲子上,柏舟蹙眉,卻聽他小聲嘟囔:“不要喝酒……我要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