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收了腳步,以正常的速度大步朝外走。
肖遠一愣:“許宴?”
音量很輕,随着晚風,和SUV啓動時打招呼的鳴笛,一塊兒消融在了夜色裏。
他垂下眼,嗓子發幹地抿了下唇,和少年一進一出,隔着兩步之遙,擦肩走過。
許宴面無表情出大門右轉,拔腿就追前面的SUV。
根本不用擔心,剛進去的那個人會折回頭看。
他知道以那人的性子,不會在星期五他說過那句話之後,再明晃晃地做出困擾着他的舉動。
星期五他說了什麽呢?
他對那個人說:“肖遠,最近不要跟我說話。你和我,必須有個人要清醒。”
滿打滿算整整兩天,兩人的确一句話都沒說。但他回家一趟,不僅沒清醒,反而更困惑了。
SUV跑得太快,許宴感覺自己從來不知道轎車可以跑這麽快的。
他拖鞋跑掉了一只,行人的目光像看瘋子;
他拼命追,眼睜睜看着SUV過了十字路口。
不跑了……
許宴摘了另一只拖鞋,朝前面奮力砸去,大罵道:“銀H·56555!你他媽給老子回來!!”
……混球。
Advertisement
許宴想揍人。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很崩潰,明明他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攆走滾蛋的意思。
臭小子怎麽能曲解到「有滾蛋就沒他」的程度?
說到底都是混球罷了。
賣滾蛋的臭小子是,買滾蛋的銀H·56555也是。
晚十點,隔壁房門還是沒動靜。
肖遠已經抱着手機看很久,微信頁面都被他刷爛了,某個人的聊天框反反複複進出多次。
依舊不敢發條微信,問他怎麽不回來,穿着拖鞋去哪了,吃個飯需要這麽久麽?
就怕發了,會提示說:你還不是對方好友……
肖遠趿上拖鞋,拿杯子出去倒水,摁開客廳燈源,下意識的,還是會看一眼陽臺的方向。
其實不在也好,安靜。
玄關忽然傳來門鎖響動,餐桌旁的肖遠心裏一緊,故作鎮定低下頭,吹着杯子裏沒什麽溫度的水。
他回來了。
面龐微紅着,可能喝了點兒酒;
把家門鑰匙随意拍到鞋櫃上,舉止透着幾分不怎麽高興的樣子,神态懶散地朝餐廳走來。
路過時,肖遠聞到他身上被風吹得很淡的煙草味,和燒烤啤酒的味道。
他去廚房冰箱裏拿了冷藏冰水,擰開蓋,仰頭灌着喝,喝得急,忍不住嗆了兩下。
肖遠等他回書房,傳來關門聲,才将杯子裏的水喝掉,熄了燈,回屋睡覺。
第二天早上,意外醒很早。
林巨霖出門時,和往常一樣叮囑他叫一下許宴。
肖遠也想叫,想和少年說話,可少年的忠告總在關鍵時刻滾過腦海。
7點30分,他站在書房門外,放棄了叫裏面人起床的打算。
酒醒後,絕大部分正常人都會自問自己:我到底為什麽要喝酒?
許宴不是。
他先把手機鬧鐘的祖宗問候了遍,再問候生産酒的廠家,最後頂着八點半鐘的太陽沖進學校。
在許宴的想象中,老班會拿着任何伸手可得的教學用具,面露死亡微笑地質問他:
——你上學期跟我保證什麽?
但實際上,老班只是點點頭:“進來,沒有下次。”
許宴心裏冒出一連串問號,繞過講臺,看見空蕩蕩的某人位置,終于明白老班為什麽不發火。
因為有比他更優秀的人沒來。
宋芝悅掐住間隙,回過頭,表情誇張地無聲問:“什麽情況?肖遠呢?”許宴掏書,心說我怎麽知道。
心聲剛落下,講課的班主任忽然話音一頓。
許宴擡眼,看見那個比他還能遲到的家夥來了。
那人穿着白球鞋,黑色長褲,煙灰色沖鋒衣,白皙的下巴藏進豎起的領口裏。
可能由于風吹的關系,漂亮的桃花眼裏蒙着些許水汪汪的霧氣,任誰看了都不忍心責怪。
老班讓他回位置坐好。
許宴又垂眼,餘光不經意瞥見旁邊的男生在寫紙條。
何展戳了下前面女生的後背,示意把紙條傳給她旁邊的人。
以許宴的角度,能看見宋芝悅側臉一閃而過的不情不願,然後将紙條交給旁邊人。
肖遠攤開書,長指拉下領口的拉鏈,剝開折疊方式和「許式折疊法」不同的紙條看了眼,看完塞進桌肚,并未回複。
許宴心裏舒坦了點。
數學課下之後,肖遠在鈴聲中被老班叫進辦公室。
“哎!”宋芝悅一巴掌拍在許宴撂起的書本上,兇巴巴問,“你們怎麽又遲到?”
許宴:“你管我。”
宋芝悅:“沒問你,你知道我問誰!”
許宴低頭看書,補充沒上到的內容,沒啥好态度說:“我不知道他。”
旁邊的何展起身,經過肖遠課桌,伸手将桌肚裏的那個紙條拿走,丢進教室前面的垃圾桶,兩手揣兜裏,離開教室。
“他為什麽給肖遠寫紙條,他倆熟嗎?”宋芝悅疑惑問。
“誰知道呢。”許宴咬牙。
在他的記憶裏,上輩子的現在并沒有這號人物。
“紙條裏面寫了什麽,肖遠當時的表情,怪耐人尋味的。”宋芝悅躍躍欲試。
許宴添一把火,微笑說:“想看就看,再晚人家就回來了。”
宋芝悅果斷起身,興沖沖朝前面跑,還沒跑到,感冒沒好的班長就往垃圾桶裏吐了口痰。
許宴看她黑着臉回來,噗嗤笑道:“如果下次再有想要的東西,就別猶猶豫豫了。”
“同樣的話送給你。”宋芝悅怼道,“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也想看?如果下次再有想要的東西,你就別袖手旁觀了,幫忙做點什麽吧!”
“我能做什麽。”許宴嘀咕。
宋芝悅想了想:“要不你現在把紙條拿起來洗一洗?”
許宴嘴角一抽:“宋大姐,你是不是什麽特工小說看多了,我可不是能屈能伸的男主角哈!”
宋大姐說:“我看的女特工。”
許宴:“……”
好吧……
女主大概率不止特工身份,可能還有個穿越背景設定。
何展和許宴差不多高,上個禮拜早操站隊,何展站在許宴後頭。
這個禮拜成功站到許宴前頭。
前面就是肖遠,何展偶爾和他搭話,他都很好地回應了。
許宴心裏不太舒服,最初有想過直接把位置站回來,但心裏另一道聲音總是拿「早戀」阻撓他。
并且還說:你現在貼上去,豈不是在承認什麽嗎?
當初不講情面拒絕了人家呢?信誓旦旦警告了人家,言辭過分地諷刺了人家。
怎麽有臉貼上去啊?
許宴每每陷進這種掙紮裏,看他們越走越近,從聊天到吃飯,不論在哪看見都是有說有笑的。
唯一欣慰的,是肖遠不讓何展對他勾肩搭背。
何展被拒絕,依舊心情很好回到座位,自言自語:“可愛。”
許宴筆要捏斷。
連日來的隐忍,故作視而不見,直到今時今日,因為這句在他看來帶着「對肖遠極為不尊重」意味的「可愛」一詞,情緒徹底爆發。
前兩天剛月考測驗,英語課講卷三分鐘,許宴「啪」地放下筆,打破安靜,打亂同學們的注意力,打斷英語老師的說話。
“有什麽問題?”
許宴站起身,承着所有人視線,看前面那人腦袋:“我不舒服。”
前面的肖遠蹙了下眉。
英語老師走下講臺,外套敞懷,小腹微微隆起:“哪不舒服?”
許宴:“上吐下瀉。”
說完手捂住胃部,弓着點背,似真似假地哕了兩下。
英語老師:“……”
她三個月剛過,還有些孕吐,看見學生幹嘔,喉嚨也不舒服,忍了忍,“行,去外面看看。”
許宴一時沒動,小兔子一樣的眼神看向她:“我一個人?”
少年本就是杏眼,圓溜溜的,可以稱作狗狗眼。
她一下子心軟,對着他旁邊的男生擡擡下巴:“何展?”
何展面露僵色:“老師,我成績不好,想努力來着。”
許宴心說放你的狗屁,豬會上樹,你都不會努力學習。
不過我也不稀罕你陪。
英語老師轉個身問:“誰願意陪許宴去下醫院啊?”
程文宇嘴巴半張,準備說我陪他去,剛欠起半個身子,就被「上吐下瀉」的某人瞪了一眼。
英語老師注意到他:“你?”
程文宇搖頭,讪讪坐正:“我就是整理一下衣服。”
英語老師等了會,皺皺眉,班裏竟沒有一個人願意的。她心裏納悶,據她所知,許宴的同學關系不錯,這次月考英語142分,成績變好,怎麽人緣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當然了,如果她知道許宴剛剛把望過來的同學全部瞪了一遍,她心裏就不會這麽想了。
“嘶。”許宴離開座位,裝模作樣哼着,“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