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
半個小時後,尤念在警察局裏不斷給花亦辰道歉,腰都彎成了九十度,恨不得把腦袋貼上腳面,惴惴不安地說:“對不起哦,我以為你是壞人。”
方瑞檢查了花亦辰拿出來的“國安局”的證件,又打電話核實,确實有這麽一個號人,而且據說在辦一個有關國家安危的大案,怕洩露消息,連方瑞他們分局局長沒權利知道。
王哥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只記得要帶尤念去買狗,下一秒就看見幾個警察沖進來,然後就莫名其妙地進了局子喝咖啡,還是速溶的雀巢,可能過期了。鬧心鬧肺,他也沒時間問尤念還要不要買哈士奇了。
花亦辰一脫身,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給陳辰打了電話,一五一十,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電話那頭,陳辰十分惱火,覺得就是花亦辰用錯了符,才導致的烏龍事件,平時花亦辰就有點不着調,于是讓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那麽大的人了,沒人給他善後。說着說着語氣就重了起來,不過最後,還是說會派人送符來。
陳辰之所以火大,倒不是因為花亦辰,更多的是因為齊麟脾氣太沖,加上蜃妖一事,弄得他一時脾氣暴躁,無處瀉火。
齊麟變回來之後問陳辰要絕仙劍,陳辰一臉懵逼,經過一番對峙,終于又确定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劍丢了。
鐘九詩覺得找絕仙劍可能會和找齊麟一樣,待會朋友圈有人求助問這是什麽劍。關鍵是,齊麟是活的,長腿的,就算沒被找到,過一會鎮妖陣效力消失就能跑回來了。
絕仙劍不一樣,那是個被記錄在冊的法寶,按照一般規矩,還不是屬于齊麟的,是屬于局裏的,齊麟可以用,也可以傳給後代,但不允許買賣損壞。
尤念不敢看花亦辰,覺得對方臉色很差,黑成了煤球,下巴上還有火紅的三道口子。瞧這一身穿着,來頭那麽大,肯定分分鐘能捏死自己,他居然還沒有眼色的把人給撓了!
花亦辰用紙巾擦臉上的血跡,發現紙巾上一點血跡都沒有,尤念抓的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只留下三道血爪印,連血都沒能多滲出一滴,這下可要鬧笑話了,他幾乎能聽見鐘九詩哈哈的大笑聲。尤念在他面前乖得跟貓似的,真是兇是野貓,乖是家貓。兇得讓人害怕,乖到愛不釋手。花亦辰只得無奈地說:“沒事沒事,不過還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調查。”
方瑞自覺責任重大,熱情似火,殷勤招待,找了間沒人用的審訊室,并再三的保證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他們的對話。
尤念很緊張,心道對花亦辰所有的猜測都是錯的,這事必然同阿凱有切不斷的聯系。而且他也想好好問問符紙是怎麽回事,感覺好像貼上符紙後王哥不僅什麽都不記得還動不了,但怎麽自己還能動,王哥就那麽笨,不知道可以撕嗎?
花亦辰在手機上找着什麽,一坐下來就把手機遞給尤念,上面是一個二維碼名片:“先把微信加了呗。”
這時,尤念尴尬得無以複加,頭都不敢擡,只恨沒有地縫可鑽。原來人家是為了調查案子才主動加微信,自己身為三講五美社會主義好青年,不僅沒有全面配合,還把人家給拉黑了,于是又是繼二連三道歉。
花亦辰今天聽了至少十遍的道歉,何況他哪裏會介意這種事?有這種事,也算是個不錯的開端和契機,無所謂的笑着說:“你都說多少個不好意思了,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有戒心是應該的,是我沒解釋清楚。”
尤念被說的更不好意思,怕欠債糾纏,心裏始終過不去這個坎。
要是尤念再道歉下去,花亦辰自己都要不好意思跟着道歉。
因為并非審訊,花亦辰拉了張椅子和尤念同側而坐,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問:“關于昨晚,你還記得多少?你還記得公園裏的事嗎?一切細節,都說給我聽聽,注意別落了。不着急,我們慢慢來。”
語氣溫和的,像是兩個好基友,花亦辰也是一點審訊的意思也沒有。
尤念立即緊張起來,沒在意花亦辰是在詢問自己,倒是反問:“是阿凱怎麽了嗎?你們是為了抓他?有他的消息了?”
他這話一問,花亦辰心裏便塌了座山。尤念這人,從頭到腳,徹底推翻了他的認知。
蜃妖昨晚的出面,一是為了迷惑禿鹫妖,當然這點現在有待商議,二是為了迷惑全酒吧的無關人等,對相關記憶做出封印。昨晚後勤人員跟進處理調查,确保那些人當晚的記憶都被封,萬無一失,滴水不漏。王哥便是很好的例子,他已經不知道生命中還曾認識這麽一號人物。
花亦辰昨晚的那張符,應該消除公園裏關于尤念被阿凱挾持的那段記憶,所以在尤念的記憶中,不應該記得有關阿凱的任何事。甚至蜃妖出面,用她的本命天份讓酒吧裏所有人以為已經到了打樣時間,代替失憶符封印記憶。這麽說,連蜃妖的本命天份也失效了?
見花亦辰皺着眉頭,不回答。尤念把心中的疑惑統統問了出來,雖然他覺得可能得不到實話:“符紙是什麽東西?那張黃色的紙,你昨晚也給我貼了。我發現你給王哥貼了之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好神奇,是魔法嗎?真的有魔法嗎?”
花亦辰只想把陳辰給拍扁了,什麽叫他今天連續失誤兩次,總不可能昨天晚上也失誤了,怎麽可能連蜃妖也失誤了,雖然她是叛徒。所有人的記憶都萬無一失的被封了,偏偏尤念什麽都記得,哪有那麽巧的事。
看着花亦辰越來越不好的臉色,尤念似乎明白了什麽:“紙符對我沒用是不是?”
花亦辰差點跳起來,尤念有時候不太靈光,可有時候有點太聰明了,簡直讓他想發狂:“你說什麽呢,沒有的事。稍等我一會,接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來給花亦辰送失憶符的。拿到失憶符,花亦辰仿佛是怕人跑了,畢竟滑溜溜的,他抓過一次還慘烈的失敗,匆匆走回審訊室。
尤念還安安穩穩地坐着,雙手還端着方瑞給他的一罐可樂。
花亦辰進來關門,想都沒想,順手拿過可樂,拉開拉環,又放回尤念手裏。整個過程,動作自然又娴熟,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而尤念連手的形狀都沒有變過。
尤念看着被打開的可樂,一臉無奈。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猶猶豫豫。不忍心說出事實真相,他昨晚喝了三大杯可樂,現在聞到可樂味就想打嗝,實在是不想喝。
花亦辰打開微信,和陳辰開視頻,視頻那頭,陳辰不情不願,一看見尤念,更不情願了,像是未出嫁的大姑娘不願意見人,耐不住花亦辰死乞白賴,以及準備看笑話的一張臉。
陳辰覺得,花亦辰有時候就是皮癢欠揍,得找人結結實實地揍一頓。
“你看着,這确實是失憶符,沒搞錯。”花亦辰手持紙符,在手機前置攝像頭前仔仔細細晃了晃,像一面旗幟迎風飄揚。
陳辰連頭都懶得擡,眉頭皺的深沉。他一皺眉就顯老,審訊室開着日光燈,隔着屏幕,光線虛實不清,錯讓他兩鬓看似斑白。
尤念沒見過這人,還以為他個滄桑的男人,一如大多數人至中年,官場不如意。
“是什麽符你分不清楚?”陳辰心情很差勁,又礙于外人在場,不好不給自己人面子,否則真要從屏幕那頭把花亦辰拽過來狠揍。
花亦辰不介意,等着打臉,把符輕輕貼在尤念額頭上。
尤念轉着眼珠子,努力看眼前的紙符在緩緩燃燒,在旁人看來像是在翻白眼。
紙符的燃燒并無熱量産生,尤念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紙符,心想這太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了——燃燒的灰燼一旦脫離,不過眨個眼的功夫,便紛紛消失。于是他瞪大眼睛,努力不眨,灰燼卻似他眨眼了時,當空消失。他試圖身手去觸摸那灰燼,灰燼卻像是投影成像,他手心裏,全是空氣。
一直等到燒完,連灰燼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陳辰皺着眉頭盯着視屏裏的青年。那雙眼睛沒有一毫一秒的失神,依舊靈動,精氣十足,不似被封印了記憶應該出現的神色。
尤念好奇的打量視屏裏的人,忽的發現他并不老,斑白的兩鬓不過是光陰錯覺,說中年人都有點不符合。
花亦辰打了個響指,把尤念的目光吸引過來,冷靜的問:“你之前見過我嗎?”
尤念知道這是考驗來了,高考似的緊張認真,說:“當然,昨晚繡球公園嘛!阿凱把我放下來,我在路邊等車時你還吓唬我。”
花亦辰點了點頭,重新坐下來,手機對着自己,揉着眉心對着陳辰說:“我至少用了四張符,沒有一張起效。昨晚的那張也沒用,他什麽都記得,包括對阿凱的所有記憶。組長你工作經歷比我豐富,見過這種事沒有。”
陳辰發現什麽丢了神獸丢了絕仙劍都是餐前小菜,完全沒有眼前這件事更出乎意料。
他是組長,說話肯定管用!尤念宛然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半個身子都湊到手機前面,把花亦辰擋着了,着急忙慌道:“你能把我的狗還給我嗎?”
“狗”這個字,着實讓花亦辰吓得不輕,沒頭沒腦的來了句,“那不是狗吧。”齊麟怎麽看怎麽不像狗。
可惜尤念沒聽見。
手機那邊,齊麟就在旁邊打瞌睡,但陳辰知道他是醒着的,甚至聽到尤念是聲音就像鯊魚聞到血腥味,動了動。
那個“狗”字,戳中齊麟的死穴,他縮在沙發上的人形開始不穩定,整棟樓裏的工作人員都驟然感覺到一股刻骨銘心的寒氣。似乎下一秒,齊麟就會化為一頭巨獸,奔馳咆哮,沖到手機那頭把人活吃了。所幸最後,齊麟深吸了幾口氣,壓抑按捺,像是被人安撫了心靈,沒有發飙。
可能真是吃過人的,陳辰心想,偷偷瞥了一眼。幼年的神獸沒開靈智,跟野獸沒多大區別,又需要大量能量,只要是能吃的都會吃。
為了安撫齊麟,陳辰嚴肅的對手機那頭的人說,甚至帶上了一種批評的語氣:“你撿到的生物,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物種,非常寶貴,也非常珍惜,大熊貓跟他比都是渣,而且是有主的。首先非常感謝你的好心,其次他已經回到了他的主人身邊,請不要擔心了。”
在尤念聽起來,這位領導就是在批評他亂撿東西回家,還撿了只比大熊貓更珍貴的野生動物,沒把他抓起來判刑就不錯了。
他的狗真的沒了。
耷拉着腦袋,尤念抽了抽鼻子,可憐巴巴的,眼睛都紅了。
花亦辰懷疑陳辰說話狠了點,但又想不出哪裏狠,跟他平時說話一個德行,可能是外人聽不慣。可能是尤念太招人疼,對比之下,陳辰就是無惡不作的混蛋,可惡至極。
尤念傷心着,甚至都沒留意被花亦辰把他發型揉亂了,想着該填上心裏巨大的落差,是該買只哈士奇和王哥你一天我一天的養。
陳辰眉頭一皺便明白,比起弄清楚究竟怎麽回事,當務之急,是先把人哄住。
“花亦辰?”陳辰假裝沒看見花亦辰的動作,花亦辰“啊”了一聲,回過神來,“把人帶來,我有話要問。”
花亦辰會意,颔首。
王哥和尤念在後座正襟危坐,王哥人高馬大,坐在雪佛蘭裏,空間太局促。
花亦辰坐在副駕駛,由送符的小賈同志開車,一行四人浩浩蕩蕩趕往“國安局”。主要是後座兩人氣勢太強盛,帶着一副不給個合适的理由,我們就開始拆家的表情。
尤念在緊張,臉上已經沒有明顯的防備,也沒了又抓又撓的趨勢,但是花亦辰看得出他已經把防備都藏在心裏。尤念之前把一切抵觸都擺在明面上,像是明槍,還有的躲,現在開始從心底裏抵觸,是開始放暗箭。
花亦辰想起尤念和王哥都是阿凱的好朋友,心裏覺得尤念這只小貓可能不簡單。
王哥是自己跟上來的,他不放心花亦辰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把尤念帶走,要問可以,他也要坐旁邊看着。
尤念知道王哥是怕自己上當受騙,心裏那個感激,說王哥不去自己也不去,愛咋咋地,我是不管的,你看着辦吧。
于是花亦辰只能把王哥也帶上,大不了再用張失憶符。
南京分局坐落于仙林大學城邊緣,玄武街上,在十字路口的一角,是圍牆圍起來的幾棟民國建築,經歷過炮火洗禮和法西斯的攻占,有一段輝煌歷史。對面開着星巴克和巴黎貝甜,咖啡和黃油的香氣仿佛具有實體,洋洋灑灑,從頭至尾,覆蓋了整條玄武街,路兩邊種銀杏樹。現在不是季節,樹木蕭條,大家都穿着羽絨服在寒冬中煎熬着,尤其是尤念,覺得今年的南京是出奇的冷。
尤念和王哥看到門口“國安局”三個字就放心了,至少這年頭就算是造假,也不敢造得如此光明正大,何況大學城的治安一直是備受重視。
至少能确定花亦辰不是騙子就是了。不過這人既不正經,又不上道,花亦辰像富家少爺,視頻裏組長的語氣又像是在哄小孩。難怪王哥和尤念打心底裏起疑。
陳辰提前便吩咐過花亦辰別說什麽,同時讓分局裏所有人都把嘴閉緊,好奇心都收一收,不要問為什麽會有兩個不相關的人進來。
二樓的接待室是陳辰的臨時辦公室,陳辰、鐘九詩和齊麟三人已經在等候。
這一行裏,奇怪的事五花八門,有解釋的沒解釋的堆在一起,都能一步登天,妖魔鬼怪,奇門異術,同一加一等于二似的,沒什麽好解釋的,如果事事都要追根究底,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鐘九詩倒是不介意,和她沒關系就成,她再看齊麟和陳辰,沒人知道齊麟在想什麽,陳辰卻有點明白了的意味。她突然想起陳辰其實也不是人。這群家夥,一個個心裏都有是有譜的,又都各自為政,在心裏打着小九九。
開窗通風,斜斜地倚着窗,就着清冷的陽光,鐘九詩向下看。
樓下的院子是個露天停車場,五顏六色的車亂七八糟停在各自的車位裏。花亦辰正領着一幹人走過來,王哥不經意地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把鐘九詩吓一跳,忙招呼陳辰也看。
鐘九詩指着那人,叽叽喳喳聽起來像學舌的八哥:“你看那人要是禿個頭再縮小一點不就是咱們王書記麽,不,王書記簡直是他的Q版嘛。”
陳辰伸頭一看,當真一個放大版的王書記,好像拿着個放大鏡觀察。他終于知道早上看見這人為什麽覺得熟悉了,經過這一認,他也放松下來,笑道:“王書記他兒子吧?都姓王,年齡也差不多。”
看着王哥一頭濃密的短發,額前還有美人尖,陳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
鐘九詩叛逆期始終沒過,準備跟陳辰過不去:“安啦組長,你都這個年齡了,不禿頭就是不會禿了,再說你禿了也一樣帥。”
王書記任職黨委書記,是個被中央強插進總局的普通人,負責宣傳工作,每日基本無所事事。大家覺得他是個異類,明白是個眼線,雖然他這黨委書記和副局長平起平坐,可大家沒少欺負他,也不是刻意欺負,只是偶爾讓鬼監部的鬼們去幫忙遞個文件,每次都把王書記吓得夠嗆。
于是陳辰不懷好意地給鬼監部朋友打了電話,電話那頭,朋友的聲音聽起來陰森森的幽邃綿長。一通電話,便把王哥這個變數解決了。按通常情況,短期內他們不會對一個人使用超過兩張失憶符。本來已經對王哥用的失憶符已經夠多了,再用下去他們也怕把人給封成白癡,這樣的話就得解封所有記憶,就更不好了,得扣分。
鐘九詩一想起王書記,想着他的禿頭和一絲不茍的黑西裝,就覺得太好玩了,哈哈哈地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差點站不穩。
遠在北京家裏的王書記哆嗦着接了電話,動作很迅速,立即給不孝兒子打了電話。他本來就沒對兒子實話實說,心虛有鬼,這下更是生怕兒子招上這群人。
王哥接到他爸的電話,整個人都要驚呆了。王爸在電話中警告他別多管閑事,這群人都是被國家賦予重要使命的,是執行特殊命令的國産007們,讓他不要多說,更不要多問。
王哥瞬間覺得這棟民國建築高大上起來,原本還鬼頭鬼腦的打量,嫌棄這裏老土陳舊,一點也不氣派。現在再看,簡直一個繁華鬧市中的紫禁城!神秘莫測,遺世而獨立。
尤念在旁邊,墊着腳尖趴上去,把耳朵湊過去傾聽。王哥平時什麽都不避諱他,何況被王爸批評的時候,有個人一起被批,還能讓王哥脆弱的心靈感覺好受些。
于是乎,尤念也覺得花亦辰整個人簡直籠罩着了一圈天使光環,光芒萬丈。
花亦辰忍着笑,但看到尤念看自己時那崇拜的小眼神,步履輕浮,腳尖點地,像是在練水上漂,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他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樓。
仔細看,樓梯兩邊,走廊都很狹長。再細心聆聽,像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将一牆之外、玄武街的喧嚣市儈,盡數隔絕在外。民國建築內,到處是紙墨古韻噴香,猶如武陵人誤入的那片世外桃源。
二樓左轉第一間,花亦辰停下來敲了敲門。
門內的人顯然等候多時,敲門聲響起的同時,門就開了,陳辰穿着件洗舊了的圓領毛衣及休閑牛仔褲,直挺挺的站在門後。
之前花亦辰說過,這個男人叫陳辰,是他們行動組的組長,頂頭上司。之前尤念只看見一個頭,沒看見脖子以下,還以為會是一個穿西裝、頭摸發膠、把領帶打得一絲不茍的領導,沒想到真人那麽居家,甚至有幾分親切。
陳辰讓開路,示意尤念進來,态度之客氣,連花亦辰和鐘九詩都不曾見過。陳辰笑着說:“我叫陳辰,這位王先生麻煩你在門外等候。”
他說的讓人不容拒絕,加上之前王爸的警告,王哥也知道自己再跨一步就是越線,像是送兒子上戰場似的,再三囑咐尤念小心。
于是小賈同志把王哥引到對面一個開闊的公共休息室入座,有茶有水有插銷有wifi,而且只要尤念走出來,一眼就能看見。
尤念進來後,花亦辰關上了門。尤念打量這個宜家風格的辦公室,像是剛裝修完畢,覺得他們可能和宜家有合作,竟然把宜家原模原樣的搬進來。
鐘九詩依舊靠着窗,兩只赤|裸的腳上套着棉拖鞋,昏暗的陽光撒在她身後,像個鄰家妹妹。見尤念打量自己,便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然後尤念目光一轉,眼角飛揚,顧盼劉波。這是一段上天賜予的姻緣,冥冥之中,一切早已被寫就成章。那個他抓心撓肺想要見的人,也在這裏。
尤念一出現,齊麟就有些心潮澎湃。不過于他而言,不過是略運動後的心跳加速。只是趁沒人留意時瞥了一眼,立即做賊心虛似的不敢再看了。
齊麟穿了件黑色衛衣,上面什麽Logo都沒有,端坐在沙發上。不由自主的聯想起尤念柔軟的頭發,以及那只可惡的奶瓶,柔軟固然是美好的,只是奶瓶在他的心靈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之後,帥哥華麗麗地登場,幾乎閃瞎了尤念的眼。
那人的長相并不陰柔,其實渾身上下也沒有多少可以登臺亮相的華麗。他只是靜靜靠着沙發坐着,泰山一般,眉宇舉止,帶着沉穩、壓迫與霸道。阿凱平時也會給人沉穩和壓迫感,但是他們不盡相同。哪怕被一腳踹出去,尤念可能還會不要臉的湊上去。
此時此刻,尤念只想說:帥哥加個微信呗。
陳辰沒有發現尤念的異常,也習慣性的把齊麟當空氣,指着沙發,領導派頭十足的說:“坐吧,尤先生,喝點什麽,咖啡、茶、果汁?”
“直接叫我尤念就好,不要叫什麽尤先生,聽起來太詭異。”尤念最怕有人跟他客氣,撓了撓後腦勺,臉有點微紅。室內有點冷,窗戶開了一條縫,有冷風不斷灌進來。他嗅到散不盡的煙味,只想喝點熱的甜的,暖和一下,“咖啡就好。”
陳辰對花亦辰揮了揮手,示意他去準備。
花亦辰卻問尤念:“喜歡喝什麽咖啡。”
尤念沒想道喝個咖啡還能調,總不會是選阿拉比卡豆還是哥倫比亞豆,便随口一說:“一般的都可以,要加奶加糖。”
花亦辰這才去準備咖啡,陳辰的本意是讓他去對面的公共休息室随便弄點回來就行,花亦辰卻是那種吃喝住行都講究的人,自然也不肯虧待了他的新朋友。
鐘九詩是了解他的,張着嘴不出聲說了幾個字。
花亦辰比劃了個ok的收拾,又對尤念眨了幾下眼,笑意盈盈,這才出門。
尤念仔細一看,覺得這群人還是有點奇怪的,每個人的奇怪都不一樣。
臨時辦公室被拿來作為臨時招待室用,在尤念來之前,匆忙整理過,所有資料都暫移到另一個房間。此刻,招待室顯得空曠,能坐的只有兩張單人沙發及一張長沙發,性冷淡的色調,給人一種冷清感。尤念就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陳辰在他身邊坐下。
齊麟依舊坐在單人沙發上,這時誰也不看了,默默散發着他的威嚴,雙手插在兜裏,歪着腦袋,開始了閉目養神。
陳辰面目柔和,一臉書卷氣,但從眼鏡下反射出一股漠然調。尤念冷不丁想起他外公,雖然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他也只見過外公的照片。但是陳辰和外公在照片上的氣場很像。
相比之下,窗邊倚着的馬尾辮女孩看起來就溫柔多了。
至于單人沙發上的那人,帥的簡直不能再帥。
鐘九詩見尤念又在看自己,便爽快的自我介紹:“我叫鐘九詩,數字的九,詩歌的詩。”說起話來,馬尾辮一動一動的,在腦袋後搖來搖去。
尤念是這種你對他一份好,他還你三分好的人,回鐘九詩的笑容比陽光燦爛,甜甜的笑起來,嘴一咧開,就露出一排小白牙,面朝窗口,連陽光都像是特意關照他,兩顆小虎牙尖尖的貓兒似的:“尤念,尤其思念的尤念!”
鐘九詩有種這個少年很好玩的感覺,像只小貓咪,若不是知根知底,肯定會被當成貓妖。
尤念還以為帥哥會開口介紹自己,沒想到他一直閉目養神,視而不見,又是轉而以一種求知的眼神看着陳辰。他是跟王哥學會了,有時候為達目的,就是要有點不要臉的精神。既然事關下半身和下半生,尤念也只得恬着臉。不過他這模樣卻不讨人嫌,反倒讓人覺得他臉皮又薄又白,趁着日光和冷清環境,分外好看。
陳辰正想給尤念來個下馬威,不管怎麽樣,被當成狗養的齊麟怎麽也會給尤念好看。
只是沒料到尤念居然不懼神獸強大的氣場,他和鐘九詩是相處的多,習以為常,一般人第一次遇到膽小的能吓得合不攏腿。看來這個尤念真有點問題,雖然資料上顯示祖輩都是平民。
陳辰嘆了口氣,終于受不了尤念求知的眼神:“他叫齊麟。”
原來叫齊麟啊,人帥名字也帥,人如其名。尤念想着,挑着粗犷的眉。也只有他能把粗長的兩條眉毛頂得秀氣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