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喜歡了
周二的清晨,鬧鐘響起時,尤念照例繼續睡五分鐘。
齊麟聞聲醒了,眯着眼爬到枕頭上,把一頭軟毛收入腹下,蹭來蹭去。指尖依舊記得昨夜輕輕撫摸的觸感,甚至更加清晰。腹下,清晰的每一根汗毛,都被毫無據悉,一一紀錄在冊。
如果不是被當成一只狗,齊麟願意每天清晨都這麽揉搓着醒來。
五分鐘後,尤念醒了。昨晚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冷,幸虧沒把自己凍醒。感覺到腦袋上有個小東西,居然又爬到自己腦袋上了。照舊給小奶狗一個早安吻,抱在懷裏,揉了老半天。
昨晚是怎麽睡着的?尤念記不清了,不過倒記得臨睡前忘記把小奶狗擱窩裏了,幸虧沒被自己壓成肉醬。
齊麟慵懶着伸着懶腰,骨頭咔嚓作響,舒爽惬意。
尤念摸來手機,發現自己昨晚居然給鐘九詩回了一句“他睡着了”,然而他完全不記得有發過這麽一條消息,還以“他”開頭!
驟然被冬晨的冷刺激了個毛骨悚然,尤念打了個寒顫,他終于失憶了嗎!對,他都不記得昨晚有發過這麽一條微信!
尤念跳下床就開始收拾自己,刷牙時還在納悶,不對啊,王哥忘記整件事時,手機上是沒有任何記錄的,他們在抹去有關阿凱記憶的同時,也會順帶着把相關痕跡抹幹淨。
清晨的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再仔細想,洗漱完,便開始馬不停蹄的做早餐。因為小奶狗在,他本來就比尋常早起十五分鐘,做一頓早餐。就是這十五分鐘,昨日第一次還好些,今天就有些提不起勁睜不開眼了。
齊麟重新蜷縮在被窩裏睡回籠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麽。
尤念還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怎麽發了那句話,鐘九詩現在已經上交了手機,晚上才能看到。不過問她估計也問不出來什麽,畢竟那句話是自己發的。難不成是夢游?
最後煎培根的時候,尤念決心把這件事又歸于沒有解釋的一類去,或許他真的錯過,也是确實忘記了,這種事又不是沒有過。
就像有的時候大開的門被莫寧奇妙關上,可能是風,可能是順手關門的人,也可能是鬼,雖然陳辰不承認這玩意,但尤念覺得這群人神鬼莫測的,如果有一天陳辰說他是鬼,他也信。
尤念發現小奶狗其實更愛吃肉,口重,蔬菜也要炒得重些才愛吃。
晚上,鐘九詩終于拿回了手機,看着尤念的消息,嘴角抽搐,心道大神你果然害慘我了。連忙回:”哪裏有功夫對你記憶下手?你小子就是忘了,明明是你自己打的居然還記不得了?”
尤念納悶:“不會吧,我怎麽一點映像都沒有了,上一句都還記得呢。”
鐘九詩先下手為強:“那我發那麽多你就會一句?你不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你迷糊時還能記清楚,真是牆都扶不起老娘就扶你一個。”
“那可能是吧。”尤念都被忽悠的信了。
“如果真的封印你的記憶了,你是不會記得我的。你還記得齊大神不?”
“記得。”
“那不就行啦。”
又被調侃了的尤念:“.…..”
齊麟吃着煎得鮮香酥脆且切成小塊,方便食用。這待遇,就差嘴對嘴喂了。齊麟毫無自覺地享受着照顧,覺得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尤念發現小奶狗吃多少都能消化玩已經到周三了,于是借口強悍的胃功能又開始撩“齊麟”:“太能吃了!吃那麽多還不長肉!”
“齊麟”回答:“可以報銷,有正規點的□□就成。”
尤念很囧,掀屋咆哮:“這不是我的本意啊——”
吃着烤牛排的王哥和齊麟一起擡頭,又一起低頭繼續吃。
王哥知道這是尤念第N次撩他的男神,又是第N次被直男怼回來,卻不敢勸尤念放棄,只能以一種你懂的眼神看着他。
尤念想也沒想到“齊麟”會那麽無聊,每次都把自己當排球打回來,一推盤子,表示自己不吃了,憤恨道:“肯定是我的方法不對!”
其實尤念也不懂怎麽掰彎直男,偏偏身邊又都是損友,一個王哥直得只有一根筋,一個鐘九詩只會勸他順遂自然——本意就是勸他放棄。可是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又不是青春期的那種朦朦胧胧的喜歡,放棄太可惜了。
王哥下意識就想拉過那只盤子,按以往的習慣解決尤念吃不掉的,誰知尤念把盤子拉回來,繼續切牛排,把牛排切得一塊一塊的,自己也不吃,全倒在小奶狗的盤子裏。
“他吃不掉的!”王哥瞪着眼,看着尤念倒完了牛排,只剩下兩只烤蘑菇,卻都倒在到自己的盤子裏,生氣了,想摔刀叉,“我不愛吃烤蘑菇!”
尤念意識到王哥要摔東西敗家了,立刻怒瞪之,吼道:“他還能吃幾天!再過幾天就要走了!”
王哥只得乖乖的吃烤蘑菇,能一口直接吞,看了一眼小奶狗,覺得人活得不如狗!
這牛排烤得正好吃,瘦肥相間,入口即化,齊麟一口一個,吃得很歡。什麽掰不掰、直不直的,又是個他聽不懂的話題。
于是乎,王哥爆出他一直想說的話:“好醜的狗,趁早送走。”
別人不敢揍,王哥他還不敢揍嗎?于是尤念抄起筷子揍人:“情之所忠,雖醜不嫌!”
齊麟頓了頓,貌似不懂,卻好像又懂了。
王哥不跟尤念鬧,一把奪過筷子,扔在桌子上,怒道:“老子生氣了!”
尤念想他還生氣呢:“你生什麽氣?”
王哥一瞄小奶狗:“你都有別的狗了!還管我這只幹嘛!我自生自滅去!”
尤念恍然醒悟,王哥是吃醋了,就像家裏生了二胎,大胎的待遇不如從前。
自從花亦辰約尤念吃飯,被尤念不小心告訴了陳辰害得他被批評了一頓之後,花亦辰好像連手機都被沒收了,一直沒消息。
直至又一日的晚上,鐘九詩發消息來說,花亦辰約他吃飯,浪漫雙人晚餐。
尤念非常奇怪的問:“為什麽花花不直接找我啊,那不回手機嗎?”
“不,他怕你道歉。”
花亦辰似乎把那日進警察局的事原封不動的跟鐘九詩說了,根據花亦辰所說,尤念足足道歉了一百遍。
鐘九詩回道:“他怕好好的一頓飯變成道歉宴!哈哈哈!來個負荊請罪玩玩,我還沒親眼見過呢。”
尤念确實還覺得迄今為止自己所說的道歉不夠,就差負荊請罪了,沒想到被鐘九詩調侃了。
至于這頓飯,尤念是怎麽也不肯去的。且不說鐘九詩要把自己和花亦辰湊一對,花亦辰又十分樂意的樣子,尤念根本想不通花亦辰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自己真的那麽好玩?“你們最近太忙了,算了。”
“等忙完呗,你去和花花吃一頓。”
尤念回道:“那你讓齊大神跟我吃一頓,我就跟花花去吃一頓。”
齊麟看着這條消息,想着可以,不過你能做點吃的麽,咱們就在家裏吃。
尤念發完又後悔了,時間已過,撤回不了,只得重新說:“算了,不能對不起大神,萬一他誤會我和花花有一腿呢。”
過了片刻,鐘九詩才回,似乎跑去跟花亦辰讨論了一番,才有此回答:“這不正好嘛,大神要對你有意思,肯定吃花花的醋啊。若是對你沒意思,你再繼續掰也沒機會了,大家都要回去了。當面都掰不了,異地還想成功?癡心妄想。”
齊麟已經猜到“掰”字的意思了,是要先揍人還是按摩?沒想到人類之間在以前還要先掰一掰,好麻煩。不過還是決定放松筋骨,随便掰了,反正尤念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會疼。
周四的晚上,齊麟趴在尤念肩頭。他趴得緊,尤念一開始還以為他會掉下去,隔一會就托一下,直到發現人家趴得一動不動,好像小袋鼠躲在袋鼠媽媽的袋裏。
一人一狗照舊給王哥打掃屋子。
“我覺得妹妹可能不喜歡我。”王哥耷拉兩只耳朵,抱着啤酒。三天沒出門了,胡子三天沒刮,長出明顯的硬茬,非常頹廢。
這事鐘九詩早就跟尤念說過,只是尤念不敢跟王哥說,生怕王哥一時想不開:“沒關系,你才追幾天,人家追□□年的都有。”
“追十年八年的那叫備胎!”王哥為鐘九詩打抱不平,“妹妹不是那樣的人。”
尤念反問:“妹妹是什麽樣的人?”
王哥冥思苦想,直到尤念打掃完衛生,方才一巴掌拍在額頭上,老實巴交的承認:“我不知道她什麽樣的人。”
尤念問:“你喜歡她哪裏?你不是最喜歡精致的女孩子嗎,吃飯一粒一粒的吃,永遠擰不開瓶蓋的那種。”
鐘九詩別說擰瓶蓋了,都能把王哥當瓶蓋擰了,開口閉口老娘老娘的,教訓花亦辰和尤念永遠一套一套的,雖然是個妹妹,實際上确實個女魔頭。要是真跟王哥搭夥,王哥買得起Prada,她就是穿Prada的女魔頭。
王哥搖頭,只得問:“那你喜歡齊大神哪點。”
尤念眼珠子一轉,開始轉移話題:“讓你開個窗通風你就是不聽,屋裏都是一股黴味。”
話一說完,他整個人忽的也頹在王哥面前,兩男人的頹廢哈欠似的相互傳染,整個屋內充斥着腐朽的氣息,把所有窗戶打開通風都沒用。
尤念開了瓶啤酒,挨着王哥坐,毫無預兆的說:“我覺得我可能不喜歡他了。”
齊麟一不留神,沒趴穩,就要滑倒,忙後爪子劃拉一下穩住自己。
尤念伸手托着下他的小屁股把他托回原處。
唰的一下,齊麟的臉紅了,忍住轉頭朝尤念的後面瞅。雖然不是貓頭鷹,能把腦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不過脖子也夠長,能夠看見後面。尤念穿的不多,身子又朝前傾,齊麟能清晰的瞅見衣下掩蓋的兩處翹挺峰巒,心裏癢癢的。
“你個水性楊花的男人。”王哥底氣不足的罵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沾花惹狗了?”
這話齊麟也想問,呆呆的扭頭看着尤念的側顏,另外半張臉看不見,便入了虛無之中。
這是個玩心極大的青年,內心卻總是平靜的,少有波瀾起伏的時候,好像心中鎮着一位智者。
尤念也很郁悶,微信上的齊麟和那個雷厲風行的齊麟完全就是兩個人:“不是,我就是這幾天感覺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齊大神了。”
王哥拍拍尤念,嘆道:“承認吧,兄弟,你就是個M。”
對方是正在準備熱戀,熱火朝天,就差鞭炮齊鳴的昭告天下;自己是未開始已失戀。兩匹馬各朝東西狂奔,根本談不攏。
尤念火了:“我就是喜歡人家狂拽炫酷怎麽樣了!人家傲嬌人家的,傲嬌你家的傲嬌了!”
微信上的齊麟有點讨厭,有點啰裏吧嗦,和廠裏的領導有的一拼,有點像臭屁的陳辰,直到字典裏沒“彎”字。
齊麟詛咒着陳辰,本來還在思考着長期混下去,這下好了,被陳辰的芭蕉扇一扇,扇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他空長了一張嘴,卻說不出來。放任自己從肩頭上滑下來,跳到地上。
尤念以為他是想回家了,抱起來就走。
一回到家卻更不好受,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靜靜的出神,難道真相王哥說的那樣,是自己水性楊花?當然不是。他是個長情的,喜歡上了,就是永永遠遠一輩子的事。
許是時間沖淡了一切,時間是大法庭的法官、是審判者,在最後宣布結局。
齊麟看不見尤念的臉,只感覺到一股淡淡的酸味,渾身上下,無不處不難受,像陰雨連綿的天氣裏,多年前的舊傷發作,鑽心的疼。蹲在尤念的褲腳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着他的褲腳,後來牙癢,幹脆上嘴咬。
尤念怕冷,卻是個一穿多就渾身難受的操蛋性子,能不多穿就不多穿。他家本來就小,也不怕費電,空調溫度打得高,大冬天只穿兩層就能在屋內閑逛。
尤念登時把心酸忘在腦後,小奶狗終于學會扒拉褲腳撒嬌賣萌啦!抱起來蹭蹭疼疼,一人一狗趴在書桌上看電影。
如果真的找不到另一半,有這麽一只萌萌噠的小狗陪着自己也很好啊,幹脆藏起來,跟齊麟說丢了!
齊麟用自己硬邦邦的臉蹭過去,肌膚相親,觸感軟綿,他早知道那是張軟趴趴的臉,又總是容易忘。他偷偷的,伸過去,親了一口,不着痕跡。
尤念微信跟鐘九詩說了自己不再喜歡齊麟的事,不過她每晚十點鐘才能拿回自己的手機——開始時是十一點,後來在鐘九詩的撺掇下,尤念隔着屏幕,想方設法的對齊麟打滾賣萌,終于說服了,把時間提前了一小時,雖然不明白為何這事得跟齊麟商量才有用。那邊的陳辰面對快不要臉的尤念是生無可戀的。
十點鐘後,尤念開始打哈欠,收到鐘九詩的消息——還以為是個閨蜜,沒想到也是損友。
鐘九詩也覺得不喜歡的好,和王哥的道理同出一轍,大抵是知道齊麟在旁邊看着,有些話她也沒敢說出口。只是勸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姐姐給你介紹,你看我親哥怎麽樣,我有兩哥呢,随便挑一個就行,嫁到鐘家給我當嫂子吧。
尤念自然不知道,鐘九詩是自始至終都反對這兩人在一起的,一人一獸,個中還有着許多其它緣由,簡直可以成書。
齊麟磨着嘴裏鋒利的獠牙,覺得天地間一片寂寥,誰都在跟他作對。
尤念玩着小奶狗,這家夥越來越難伺候了,雖然依舊任玩任摸,但總有點不對勁,不僅越來越兇,好像能把自己給活吃了,可他又從沒餓着他,是自己燒的菜難吃了?而且兇巴巴的氣勢,傲嬌的始終不樂意給摸,太像他的主人齊麟了。
周五上午,齊麟沒有得到一個早安吻。
大清早的,齊麟看了尤念無數遍,始終期待着,然而直到尤念穿衣出門,才不得不歸結于他忘了或是以為已經給過了的緣由上。
不過四天的重複,青年只是出于調戲與慈愛般的溫存,于一位活了百多年從不可惜時間與生命的神獸而言,仿佛永遠。這一習慣,該是如潮漲潮落,該是如日落月升,該是如一切一切亘古不變的循環往複,是永遠都會存在的。
可一旦某日不出現,就是糟糕透頂。
齊麟很煩躁,想随便找個人揍一頓。如果以後不能住在這裏,太糟糕了,這裏溫馨又美好,風吹不着雨淋不了,任外頭翻天還是覆地,這裏都靜的讓他永遠想住下去。一進來,是魂魄都沒了。
北京時間上午九時整,局裏官網準時放出一條消息,《關于2018年度執行證考試報名通知》。
執行證雖是十二分制,卻有個三年的有效期,鐘九詩、花亦辰和齊麟的今年都要到期,需要重考。如果《通知》上沒三人的名字,就是沒報上,需要在年前就重新申報,等年後補錄。局裏出現這樣的纰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身為組長,陳辰不得不替屬下們關心。
經過幾天嚴密的撒網式排查,今天輪到探查明孝陵,鐘九詩和花亦辰等人一大早便趕去,分局內冷冷清清。
昨日,陳辰就想辦法和南京旅游局打了招呼,免了幾十人的門票費。至于理由,根本不需要。雖然他們有足夠的資金,陳辰也不是那種給局裏省錢的人,不過省下這一筆可以挪到別的方面使用,就是不能像大家希望的那樣放在終獎裏直接發下去。
《通知》千篇一律,陳辰懶得看,直接拉到最下面,有條《2018年執行證考試名單》的附錄,是個表格文件,點擊下載,打開。
名單根據姓名拼音的首字母排列,陳辰眯着眼,一眼就看到白骨精保安的兒子名字排在第一行。滑着鼠标,終于把花亦辰、鐘九詩和齊麟的名字找齊了。又把名單拉倒最下面,看一份隔了三行的名單,照例是第一次考執行證的名單,陳辰很好奇今年還會有什麽樣的人或妖加入,他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名字。
重名現象不是沒出現過,所以人名後會附簡要信息。
尤念的資料被陳辰壓在一堆資料下,他抽出來,一一對應,确實是那個他認識的尤念!
陳辰默默的替齊麟哀悼,要是早知道尤念也要考執行證,還讓他扮什麽狗啊,直接全盤托出把人關進分局裏,啥事都沒有!想到這裏,陳辰決定還是先瞞着齊麟,免得神獸一不高興,大家都不好受。
思考了十多分鐘,陳辰決定打局長的私人電話。不過九點半局裏準時開例會,所有領導都會參加,這通電話得等到十點之後。
這一行有多危險陳辰一清二楚,他們能加入,不是因為家族就是因為師門,還都是受到過嚴格的訓練,從來沒有讓普通人加入的先例——這不是純屬讓人來送死的嗎。
電話那頭,局長沉思良久。
局裏,妖協和龍家雙方勢均力敵,占據幾乎八成江山。唯這一位局長兩袖清風似的,誰都幹涉不了。
陳辰等着她的回答,自己也在忖度。名單不需要局長審核,她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誰把尤念的名字放在名單上的?他覺得可能是知道他這一行動的,還知道尤念表現出的能力,不過尤念的那點能力是小巫見大巫,不足為奇,難道還有什麽他們不知道?
無論如何,陳辰希望局長出面,把尤念的名字從名單上劃去。隔行如隔山,在這一行尤其使用,根本是颠覆一個人過去所有的認知,就像有一天,還不是有一天某個麻瓜收到來自霍格沃茲魔法學院的入學通知書那麽簡單,小學生的價值觀認知度畢竟有限!
局長卻不這麽認為,她讓陳辰先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先不論為什麽會有這個結果,不如順着來,走一步看一步,再步步為營。
“可是局長。”陳辰着急,忽的站起來,轉椅往後退,旋轉的滑輪就像他的心一樣不靜。
那邊的局長早已料到陳辰的反應,同時厲聲道:“陳辰!”
分明是在耳邊的震天撼地地一吼,而非遠隔千裏之外。像敲響了佛門前的警鐘,陳辰的心被水滴一點,無數漣漪憑空而現又向外擴展。與此同時,陳辰的心又靜又穩,無比清明:“局長,我明白你的意思。”
陳辰是局長的狗腿子,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暫不提名字入名單一事,禿鹫妖和蜃妖分明就是沖尤念而來的,如果真将尤念摘出去,他們反而太被動。
那一瞬,日月清明,陳辰也下定決心,維護這位懵懂無知的青年。他想起老死的兄弟,與尤念的身影完美重合,果然無法孤家寡人一個,總是需要守護些什麽,哪怕只是目送他平安遠去的背影。
妖聯,除了妖聯,沒人會把尤念往火坑裏推!也再沒有什麽勢力能将尤念的名字不着痕跡的加入名單之列。
尤念甚至可能過不了考試!龍家固然已經放棄這個後人,卻不會再把尤念拉回大衆的視線,那是給自己抹黑。
陳辰覺得他不認識齊麟了,雖然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這頭野獸。
這次行動,他們一直靠齊麟和妖聯聯系,雖然妖聯的眼線到處都是,什麽都瞞不過,但陳辰總覺得齊麟這家夥有目的,甚至主動提出裝成狗跟在尤念身邊,之前還以為是為了正義而獻身,現在看起來有點目的不良了。
明孝陵。
鐘九詩提議在開始正事前先去看看地宮的封印,她很想見識一下。
開車的陶新知很驚訝,還有這玩意?他怎麽不知道。
花亦辰坐在後座,一拍陶新知的肩,說:“嘿,妹妹說有就是有。”
陶新知懷疑的看着鐘九詩,有點猶豫:“要不,我先打電話請教一下上司。”
“不用。”鐘九詩擺手,搓着雙手,“又不是進去,就在門口看一眼陣法就ok,我想見識見識。”
下車後,鐘九詩倚着車門,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
花亦辰替她拿了包和咖啡:“還不走?有問題?”也随之擡頭看天,倒是覺得風有點大,又從車裏取了自己的圍巾遞過去。
鐘九詩搖頭,系好圍巾,接過咖啡。
陶新知負責打交道去了。
兩人縮在一堆人群中,努力降低存在感。然而花亦辰存在感太強烈,無論身高還是長相都鶴立雞群,走過路過的都看上一眼。鐘九詩很習慣,也無奈。
陶新知跟在兩人身後,至于什麽地宮在哪裏,完全不知所措。手裏拿着明孝陵的廣告宣傳單,攤開來看,記憶中并沒有地宮這玩意,只有小說會這麽寫,關鍵是小說也不會把地宮寫在這麽人山人海過分旅游開發的地方!
其他人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地宮也是有保密條例的。陶新知和花亦辰跟在鐘九詩身後,任由她帶着。鐘九詩拿着廣告宣傳單看了一會,看得咖啡都喝完了,連宣傳單和咖啡杯都交給花亦辰,起身拍拍屁股,“找到了,走吧。”
陶新知想起鐘九詩家裏是看風水的,覺得剛才可能是在風水。
鐘九詩沒好氣的說:“想什麽呢的,你內心戲太多了。”
花亦辰扔完垃圾趕上來,像是個保護大小姐、負責吸引火力的跟班。
穿越人群,穿過禁止出入,鐘九詩把他們帶到一片翠綠的美人蕉後。這是塊四面裏有三面都被美人蕉圍住的水泥空地,被紫微星靜養着,所有綠色無不綠得鮮豔欲滴,像是夏意盎然的季節。目前氣溫剛突破0°。
鐘九詩倏地站住,并不上前,擡頭看天,繼而又看了眼地面,有些驚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封印被人動過了!”
花亦辰先笑起來了,脫口而出:“上天下地唯我獨尊。”
這兩人的話陶新知都半點不懂。
鐘九詩卻知道花亦辰又跑偏了,奈何個子太高揍不到腦袋,衣服太厚掐不疼,只得作罷。對陶新知說:“去告訴陳辰一聲,就說陣被人動過,紫薇之氣有迸發的征兆,看看天上的積雨雲,昨晚出現的雲,應該是在昨晚被動過。”招呼花亦辰,“花花,去車上把東西都取過來,布個顯陣。”
陶新知把鐘九詩的話原封不動告訴陳辰,陳辰說了一句他知道了,便挂斷電話。又跑來勤學好問,問鐘九詩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畢竟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烏雲就是自然現象。
自古便有“雷過生光,将星出世”一說,神将出世,也有紅光沖天的祥瑞,不過那都是純粹的文學杜撰。
“差不多是這個理,帝王會有紫微星之力,但一般不會出現任何自然現象。”鐘九詩撫摸着一片美人蕉葉,感受着上面充沛的靈力,“但是如果受到不良的影響就會有,有些地方的地宮封印松了之類的,再遇陰氣旺盛,也容易引起疾風驟雨。安啦,不是大事。”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有雷陣雨,然而就算有臺風都不能阻止吃貨的腳步。
尤念和王哥讨論了半個小時晚上去哪兒吃的問題。今天周五,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周末,慶祝解放雙手不用做飯,二人照例找個館子搓一頓好的。
周五活少,又要放假,就算有活也是寧願推到下周,不少有車一族早就開車溜了,更衣室更是冷清。齊麟縮在尤念懷裏,呆呆的看着屏幕,他從來沒想到智能手機竟然如此濃墨缤紛,app換來換去,看得他眼花缭亂。
兩人各挑了幾個餐廳,無法決斷。可尤念馬上就要下班了,下午十六點三十下班,去不同餐廳,坐的班車路線就不一樣,尤念還得要提前去班車點排隊上車。
尤念急急忙忙的催:“最後三秒,三選一。”
片刻,又發了一條:“再不選晚上就哪都不去,回家叫外賣!”
尤念噼裏啪啦的催促,打字飛速,像百足蟲那樣有許多手在打,還能順便逛逛淘寶,給小奶狗買個狗牌項圈。哇,看見零食滿一百九十九減一百二,果斷給家裏那個貪吃的爸爸買了幾包堅果,做活動商家就會提價,一包一百克的碧根果要三十多塊。
王哥終于下定決心:“海鮮自助!”
那家海鮮自助在河西萬達,一位只要一百八十九塊。王哥雖然是富二代,但是和尤念在一起時,從來只會挑尤念能接受的價位。
百度地圖找了一番,尤念确定今晚的要坐哪輛班車,就開始下班前的收拾,準備下班嗨啦。尤念是愛吃海鮮的,可惜好吃的海鮮太貴,要是一個人,他也是不舍得吃的,又是個宅的,得虧的王哥在,日常自覺,生活才能豐富多彩些。
這次的班車線尤念從未坐過,開始的路線還熟悉,十多分鐘後,車輛拐彎,駛入不同的路線,沿路盡是陌生的風景,像是出遠門旅行。
以往每次的旅行,尤念總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看這份風景,相同的風景有人陪着,是看人也看風景。可希望來希望去,最後還是一個人。
去年春,尤念去獨自飛去重慶,在北倉圖書館喝過咖啡之後,他一路走到北城天街。在來往的人群中,他看見好多和他相同的人,在陽光下,在人群中,男男女女,風情萬種,戀人不分性別的拉手、擁抱、親吻,不羞于展示自己的與衆不同。
那時,他也像每個情侶那樣,希望有一個人能牽着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走在人群中,勇敢的接受任何目光質問,不懼任何眼光。
可是屬于他的那份愛,卻在害怕他這個人,遠離着他,躲避着他,不願想見。
齊麟把頭探出背包外,擡頭張望。身畔的青年沉穩又帶着悲哀,沒有緣由的,他沉迷上這種氣質,願意就這麽一輩子的沉迷下去。堂堂神獸,就這麽沉迷于一個人類,說出去都沒人信。
坐班車會犯困,尤念習慣性的想睡覺,但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線,怕睡過頭,讓王哥等着急。最關鍵的是,萬一去晚了,餐廳裏的菜供應不上了怎麽辦?只得強忍着,打起精神。
駛入高架後,外面的景色更是千篇一律的無聊,玩手機終于玩到沒勁,隔壁坐的師傅似乎看到包裏有什麽,好奇的張望,就差過來問了。
尤念不願讓人看見,又說什麽“你家狗真醜”之類的話。最近聽得多了,連他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到嚴重傷害。按着小奶狗的頭,讓他縮回去,最後拉上拉鏈,兩只拉鏈拉倒中間,留一個不足手掌寬的縫隙。
像觀天的井底之蛙,一片漆黑,頭頂熒光。
那眼神,實在不能說是一條狗。
齊麟安靜的看着頭頂那人,尤念始終不與他雙目對視,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悠然想起一句不知哪裏看來的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也許他是覺察到了,知道了些什麽。
車窗外,天空中電閃雷鳴,時不時轟隆一聲傳進耳朵裏,濃重的烏雲像是一套精制鋼甲,濃得晦澀而壯得強烈。
車窗內,空調開到最适宜的溫度,颠簸着,有人開始睡熟,外面沉重,裏面也倦意十足。王哥發微信說他已經出發了,恭迎橘貓陛下的大駕光臨!
尤念笑了笑,手機收回口袋,實在忍不了了,決定也眯上一會。
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17:30分整。王哥瞧着二郎腿坐在星巴克裏,透過一面玻璃牆,看着商場裏的人越來越多。
王哥已經喝光了一杯星冰樂,還咬着吸管繼續吸着,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大概就是這個點了,尤念也估計會在這個時間到,人随時都會出現,要不要先去自助餐廳裏坐上?
二十四寸的顯示屏上,是實況直播。拿着攝像機的人分明就是沒任何攝影經驗,鏡頭晃晃悠悠的,看得人頭暈眼花。身在明孝陵的那群人似乎有了發現,正進行到關鍵時候。
有人敲門,臨時成立的監視組組長進來,老老實實的彙報,監事人員沒有看見尤念從班車上下來,特來請示。
陳辰并不在意:“王哥呢。”
“萬達廣場的自助餐廳裏。”
“拿吃的了沒有?”
監視組長配着藍牙耳機,轉接到現場人員,答案是沒有。
“他在等人,”陳辰并沒有大驚小怪,“應該是在等尤念,估計今天坐的是別的路線。你安排一個人到下車點去看看,等會再說。”
跟着王哥的只有兩人,得了上司的命令後,一個人繼續盯着,另一個人立刻出發去外面打聽班車下車點。
巧的是,班車在在萬達廣場确實有個下車點,工作人員敬了根京煙,就從停車場保安口中打聽到了。
“應該已經到了,”保安亭裏,保安滔滔不絕,“下雨可能會晚一會,不過還沒下,應該不會遲,小夥子,等女朋友?”
工作人員只得讪笑,假裝是在等女朋友。
坐在廣場外的大理石擋車球上,工作人員已經抽了三根煙。這是他頂頭上司吩咐的事,不敢不重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怕挨雨淋,行人步履匆忙,恨不得一步就跨入商場內。廣場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
二十分鐘後,工作人員彙報了一次。
又過去十分鐘,車子依舊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