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萬大山(1)
花亦辰靠着高架的護欄,面色凝重:“我們這邊沒關系,裏面是多一個就多一份希望。”
“我知道這點,你以為我不想去嗎!”鐘九詩氣的想用手裏的包砸他腦袋,“太危險了,容易被當成鬼抓去,陽壽就盡了知道嗎?”
花亦辰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你會摘雙肩火嗎?”
鐘九詩面無表情說:“會,但我不會摘你雙肩火的,還是我去吧,好歹我家是幹這行的,要是被捉了說不定還能賣個人情什麽的。”
花亦辰自然不能讓一個女士去冒險,斬釘截鐵的說:“怎麽能讓女人走在男人面前!”
鐘九詩目瞪口呆,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一行是不能看性別的,又不是比誰塊頭大力氣大,身為鐵骨铮铮女漢子的鐘九詩半分都沒有性別概念。
花亦辰又說:“男人應該保護女人。”
依舊是相同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聽起來頗有幾分陳辰的風範。
鐘九詩覺得自己進去也不劃算,她打架不如花亦辰,萬一有危險,還得人來救。
花亦辰突然笑了,笑顏如三月的花,花開燦爛:“而且我要是真出不來,你撈人也方便不是嗎。”
鐘九詩還是有種想揍他的沖動。
暮色就着烏雲,天際很快一陣昏暗,傍晚徹底變成了黑夜,黑沉沉的,沉的壓抑。
鐘九詩默默的聽着狂風,努力對抗寒冷,感受着暴風雨前夕的狂躁,靜靜道:“好。”
“雙肩火互相有感應,待會我摘完你的雙肩火,我留一朵你留一朵,方便我在外面指引你方向。裏面的路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樣,可能會發生改變,可能你進去的時候是海南,再過一秒就成哈爾濱了。”鐘九詩說,“如果有問題我會強行把你召喚回來,生命第一任務第二。”
花亦辰沒意見。
“我沒摘過,所以有什麽情況也不是很了解。”鐘九詩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她站在花亦辰對面,“鬼會對你的額上火感興趣,要記得遠離他們。”
花亦辰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長風衣,領子扣到下巴口,要不是LV的胸包以及AJ鞋,分明就是一副牧師的裝扮。他是那種被生生拔高的高個子,高的搖搖欲墜。
鐘九詩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她比眼前這個人還緊張。等待本就是考驗性子的事,而她天生不安分,“我要施法了啊。”
各家有各家的門道,不便外傳,花亦辰懂,不用提醒,自覺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忽的感覺到鐘九詩在他雙肩上一拍,同時他腳下一輕,仿佛身在一睜眼一閉眼的過程中,他已站在月球之上。
鐘九詩說:“好了。”
兩個字聽起來是如此遙遠,仿佛隔了十多米。
花亦辰睜開眼,鐘九詩确實站在他眼前。城市裏萬家通明,然而除了燈光外,他還看見許多盈盈的綠色火焰,職業本能讓他知道這些都是跟陰間有關的東西。
“你現在和陳辰一樣都是半鬼了。”說話的時候,鐘九詩始終盯着花亦辰,想看看他究竟有什麽不同,然而還是那麽欠揍,并沒有多大改觀。
鐘九詩身後,花亦辰看見一個極大的空間裂縫,裏面的世界與外面的世界似乎沒有什麽不同,除了裏面的世界正在大雨磅礴,雨腳聲密密麻麻。他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雨,終于能體會到天被撕裂了個口子這種比喻确實一點不誇張。兩個空間在南京的高架橋上出現了交叉,裏面那個世界裏,在柏油道上,雨聲如泣如訴。
看着花亦辰一副看呆了的模樣,鐘九詩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花亦辰這才反應過來,裂開嘴傻笑,居然是這種感覺。
鐘九詩兩只手裏各托着一團白心火,拳頭大小,外焰成海藍色。黑夜裏夜明珠一般的清晰,然而花亦辰知道,眼前只有他們兩人看得見。
花亦辰伸手接過一團肩頭火,小心托着。
鐘九詩提醒道:“不用太小心,風吹不滅,你就是把整個太平洋澆上去都沒用。你千萬別把弄丢就是了。從你身上摘下來就不是你的了,當心別人撿了去。”
花亦辰站在入口處,時不待人,深呼一口氣:“我去了。”
現實世界裏,大滴大滴的雨水開始降落,一滴便打濕了肩頭。
花亦辰立刻說:“你快回車上等,這裏也要下雨了。”
他已經做好瞬間成落湯雞的準備,還好身為半鬼之軀,感覺不是很敏銳,渾身都是冰冷的,可這種冰冷卻帶着舒适感。這就是陳辰活着的感覺,凄凄涼涼的,像他這個人般。
尤念按下開門按鈕。
門一開,被阻擋在車外的雨聲頃刻間席卷而來,甚至擋住了車門開的聲音。
門外陳辰穿了一件墨綠色北極狐沖鋒衣,本來年齡就大,這下更顯老了。
陳辰皺着眉頭走進車裏,匆匆掃視車內的人,又摸了摸坐在前排一個人的脈搏,方才放心。
尤念覺得他這夢做的太玄乎了,車外雨大成那副樣子,陳辰居然一點都沒濕。他周末還和陳辰聊了一下午,那時陳辰收拾的幹淨清爽,現在再看,胡子拉碴的,有點落魄。不過隔了幾天,陳辰就老了十歲。
陳辰也知道自己最近太忙,吃住都在臨時辦公室,不太注意形象。看着眼前這麽個白淨人兒,陳辰有點慶幸現在天黑,不想說關于自己形象的話題,只得先發制人:“他們都沒事,你怎麽樣。”
等等,等等等等,大腦有點卡殼。逼仄的空間裏,尤念原地轉了三圈,只想把陳辰綁了拿皮鞭抽,讓他一五一十說清楚,然而體型相差太多,理智也告訴他不能做任何違法之事。不過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要有問必答,于是脫口而出:“I’am fine,and you?”
陳辰:“……”
這人該是快崩潰了,反正現下再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陳辰決定都說清楚,再也不用費腦細胞編故事哄人。不過情況緊急,一時也說不完。當年他可是腦回路完全不夠用,花了好些天才反應過來。
陳辰說:“你有問題就問吧,事已至此,再瞞着你沒任何好處。”
終于攤牌了!感謝天感謝地!尤念拍了自己腦袋一掌,鎮定下來,說:“好吧,我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來。首先,他們怎麽了?我同事們怎麽了?”
他越說越炸毛。
陳辰擡手,示意他冷靜,“他們沒事,只是雙肩火被摘掉了,你現在看不見而已。”
這是什麽玩意!尤念繼續炸毛:“雙肩火?”
陳辰只得解釋:“人身上有三朵火,額頭和雙肩,這個典故你應該知道吧。”
僅僅是聽過而已,尤念哭喪着臉,慘叫着:“這究竟是什麽跟什麽啊。”
陳辰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我沒法一下子就跟你解釋個清楚,現在我們還很危險,你得等我們安全出去了,到時候我從頭到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都告訴你。”
尤念還能說什麽呢,連他也覺得處境危險。這麽久過去了,竟然沒有一輛車路過。
陳辰又問:“齊麟呢?”
尤念沒反應過來,白了一眼:“齊大神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你問我我問誰。”又想起來他說的“齊麟”應該是那只同名的小奶狗,潺潺弱弱的一指座椅,“座椅上睡着呢。”
陳辰走過去看齊麟,這下糟糕了,沒有勾魂使有膽子摘神獸的火,但摘火的除了勾魂使他也想不出還有誰。他抱起齊麟遞給跟過來的尤念,“你還繼續帶着他,遇到危險可以把他丢出去擋一擋。”
尤念嘴角抽搐,心想自己面對這麽個萌物肯定下不去手,到時候磕着了傷着了心疼的還是自己。
陳辰便說:“放心大膽的丢,出事算我的。”
開玩笑,神獸再昏也是神獸,刀槍不入,沒智商的鬼見到都會不由自主的打顫。不怒自威這個成語就是用來形容神獸的。
尤念只得點頭,忽的又想到什麽:“你是不是還要消我的記憶。”
想消也沒法子啊,不過陳辰不會直接承認:“既然都告訴你了,就不會再用失憶符,否則我豈不是多此一舉?”
尤念覺得陳辰說話太有文化了,滿口成語典故的,不愧是當領導的,像是個文學大家,說話太有風範了,當下拼命的點頭,陳辰在他心裏又高大偉岸起來,都得仰視了。
陳辰繞過尤念就要下車:“先跟我下來。”
“下雨呢!”尤念伸長脖子喊,生怕陳辰聽不到又淋了雨,剛才被擾了思緒,忘記他從外面進來還渾身幹燥的事實了,“等我拿把傘!”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傘在他背包裏。
雨聲嘈雜,吵得人心煩意亂,陳辰沒聽見他的話,徑直下了車。
尤念背着包拿着傘抱着狗站在車門前,發現不對勁,外面的雨下成這樣,車內竟然沒濺到一滴水,窗戶上的雨簾像不透明的布,卻沒得一絲水汽。尤念小心的把拿傘的那只手伸出去,大雨降到傘上和手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雨是假的,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種假。
陳辰見尤念遲疑,便把他從車上拽下來。這種事說了沒用看了也沒用,非得親身經歷一番才行。
事實永遠都能證明,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尤念做好了被雨擊打的準備,然而卻什麽事都沒有,愣了。
“假的,這裏天氣一直不好,今天算咱們倒黴,遇到個大雨天。”陳辰一邊說,一邊打開腰包。
尤念好奇的伸頭看,滿滿一包的黃紙,分門別類的排列整齊,但他在看來并沒有什麽好區別,看起來都一個模樣。
陳辰抽出其中幾張像是不常用的,一一展開,至少有十張,每張上面都有朱砂畫的符,紋路看起來大同小異,實際上還是天差地別的。
尤念滿腦袋的問好,就差畫個問號牌舉着了:“這又是什麽高科技?”
“都是封建迷信中的精華部分。”陳辰沒工夫停下來,邊走便貼符紙,他有點可以忽略的強迫症,但貼符紙時就十分嚴重了,必須貼的正好,不能有任何傾斜。“這張是驅鬼用的。”
他踮起腳,把紙符往窗上一貼,“啪”的一聲,在既沒有膠水也沒漿糊的情況下,紙符牢固的粘在窗戶上。
尤念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當個小尾巴跟班。好奇心戰勝了寒冷和恐懼,此刻他就是個剛長大的小寶寶,跟在爸爸媽媽後面看什麽都帶一股子新奇,雨聲中的聲音還帶着點稚氣:“自帶黏貼功能?”
走了幾步,陳辰繼續貼下一張:“不,剛才我用法力催動這張符,法力的原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