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賭協議
審批遲遲沒有動靜,看着煙盒見底,謝淮的心裏湧起前所未有的煩躁。
抽完最後一根煙,他蔫了吧唧地早早躺上了床。看了幾局比賽,困意湧上來,沒來得及退出直播間就亮着屏幕睡着了。
但今天的睡眠很淺,迷糊中做了個噩夢。夢裏他好像在一段深不見底的隧道裏奔跑,只有很遠的地方有一點亮光。他拼命往那束光的方向跑去,跑了很久很久,終于在伸手能碰到出口的時候,迎面駛來了一輛……
“砰!”謝淮心裏一驚,撞到了床邊的護欄,膝蓋傳來劇烈的鈍痛。
他很快就清醒了,揉着撞紅的膝蓋,習慣性想找煙,結果摸到一個空盒,氣得直罵人。
祝可誠還在下面打游戲,聽到動靜回頭問他怎麽了。
淩晨兩點零八分,謝淮睡意全無,在床裏癱坐片刻,走到洗手臺前接了捧冷水洗臉。
“靠,老子明天要去找那個姓秦的算賬!”看着鏡子中自己灰頭土臉的模樣,他痛罵。
祝可誠見他臉色不好,脾氣又躁,好奇問道:“淮哥,你該不會是煙瘾犯了吧?”
他抽煙其實很節制,一般只在臨睡前抽幾根。兩人同進同出許久,祝可誠都看在眼裏,還以為他并沒有瘾頭,只是單純裝酷耍帥。
只有謝淮心裏清楚,他睡前不抽煙容易失眠。尼古丁就好像藥,能讓他焦慮的情緒平靜下來。
在書桌上趴了會兒,他坦然承認:“是啊,你當煙是什麽好東西?反正沒必要,千萬別學着抽。”
不過就他現在的鬼樣子說這種話,就好像煙盒上寫着“吸煙有害健康”,但依然在市面上大産大銷一樣,完全沒有說服力,甚至還有點諷刺。
祝可誠想起另外兩個室友也抽煙,小聲說:“要不你和他們借兩根抽抽?”
“我抽不慣他們那種。”他埋頭趴在桌上,擺了擺手。祝可誠見狀也無話可說,找了件外套給他披上:“我看班級群的消息說今晚組織集體晚自習,秦學長親自來督班,我陪你去找他。”
這話聽起來是在關心他,實則重點全在“秦學長”身上。謝淮聽完更加生氣,好在第二天沒有早課,等到中午他爬回床裏睡了幾小時,晚上才攢足精神找秦轶言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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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晚自習是央理的傳統,學校硬性規定每個班每月至少組織四次,否則将會取消期末優良學風班的評選資格。秦轶言作為導生會時不時過來轉幾圈。因此,謝淮又多了四次和他碰面的機會。
晚自習開始前,秦轶言先在上面簡單講了幾句話,意思是如果有學習生活上的困難可以來找他,他會結合自己的經歷提供一些建議。
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去找他?坐在大後排的謝淮靈機一動,心想這簡直是個騷擾他的絕妙機會,于是打開企業微信,找到了他的名片。
【2020級研究生院 建築材料學 秦轶言】
他點擊加為好友,系統提示:對不起,您沒有操作權限。
這樣怎麽找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生命的大和諧?謝淮在心裏罵他虛僞,又到微信群裏找人。
還好他沒有關閉微信好友權限,申請很快就發了過去。
秦轶言還在講臺上講話,突然手機叮咚響了聲。他微皺眉頭,示意同學要先處理點私事。
結果打開一看,您有新的好友驗證消息:“你他媽快給老子通過審批!”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他盯着屏幕看了幾秒,拿手機的手不由得攥緊,擡頭冷冷地往牆角看去。
兩人四目相對,謝淮看到他努力沉住氣的模樣,捂嘴偷笑。
“叮咚——”這時手機又響了一聲。
秦轶言深吸一口氣,調到靜音模式,擡眸掃視全班:“剛才有同學來加我的好友,在此統一回複下大家:我目前是一名博士二年級的學生,平時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不接受任何社交軟件私聊。如果有問題可以在每周的晚自習上找我。”
語氣裏莫名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傲慢。
“嘁。”謝淮收起手機,不屑地翻白眼。
秦轶言很快結束今晚的開場白,讓同學們自主學習,自己走到後排坐下。等教室裏安靜後,他又到謝淮邊上,敲了敲書桌低聲說:“跟我出來。”
謝淮知道成功惹他生氣了,嬉皮笑臉地走出去:“快點通過我的審批。”
“通過可以,但你要如實填寫信息。”他拿出手機翻了翻,“乘地鐵去新天地吃飯,需要從下午四點吃到晚上十點?”
“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随便填的,以前輔導員根本不看。”
“那是因為她有三百多個人要管。現在既然落實到班級,我肯定要你們的行蹤負責。”他義正辭嚴地反駁,“更何況是你這樣容易惹事的人。”
謝淮被他刻板的做事方式氣得不輕,轉念一想,問道:“你是不是猜到我出校門想幹什麽了?”
走廊上陷入短暫的沉默,感應燈忽然滅掉,又因為其他同學的走動點亮。秦轶言雙手抱胸觀察他片刻,緩緩開口:“買煙。”
果然,他就是故意整自己。
謝淮被抓住了把柄,只能軟下語氣求他:“你就算沒抽過煙也應該知道我們抽煙的人不能……”
“你已經有煙瘾了?”秦轶言順着他的話反問。
“你別管這麽多,反正快點給我通過。”謝淮不耐煩地催促,“我是成年人了,吸煙又不犯法。”
他無奈嘆氣:“我要你如實填寫去向。”
過了幾分鐘,手機裏進了一條消息。
【出校審批 申請人:謝淮 目的地:京州市國際機場 出行方式:駕車 出行目的:購物 時間:9月28日12:00-21:00】
秦轶言看了眼滿臉不情願的某人,按下同意鍵。
“等等。”謝淮顯然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我要你答應我,以後都不會卡我的出校申請。”
“可以,但要做個交易。”他捏住了他的死穴,沒有半點讓步的意思,“從這周起認真聽課,每次工圖作業做到60分以上,我就不再管你買煙抽煙。”
“六十分?你怎麽不要我的命呢!”謝淮驚訝地瞪大眼,“我要是每次作業都能及格,還會再來一年?”
“所以及格是底線。你今年不能再挂科了,我提這個要求也是為你的成績着想。”
謝淮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竟然差點被他氣哭出來。忍了又忍,他狠下心咬牙說:“行,我答應你。但要立字為據。”
說完他舉起手機放到兩人中間,要求秦轶言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自己錄音作為憑證。
最後的交易以謝淮全線敗退告終。他沖到廁所朝無辜的木門狠狠發洩了幾腳,随後回到晚自習教室,翻開課本背起了概念。
偷偷玩手機的祝可誠見狀大吃一驚,還以為他倆在走廊上談了什麽人生哲♂理,把謝淮的犟脾氣都感化了。
不過總算拿到了出校審批,等周二的早課結束,他就沖出校門直奔華瀚大酒店,先點了份豪華午餐舒舒服服地幹飯,然後到地下停車場取車。
随着車鑰匙的開鎖鍵按下,角落裏的一輛純黑色寶馬M760Li xdrive車燈亮起。他滿意地摸了摸闊別已久的愛車,拉開車門坐進駕駛艙。
這是當時他考上中央理工大學——這所全國top10的理工類名校時,家裏獎勵他的坐騎。但自從留級後,父母對他的意見很大,這輛小寶馬也随時都有被收回的風險。
不過現在嘛,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謝淮系好安全帶,發動汽車,打開車載音響幸福地揚長而去。
央理分為主校區和陽沙校區,而他所在的主校區地處京州三環,可以說是妥妥的市中心,很多商廈小吃店出門步行就能走到。一路上車水馬龍,等開到六環外才勉強清靜,他提高車速,聽着音響裏動感十足的rap朝機場方向飛馳。
買到煙後他連抽了兩根,總算撫平了這幾天在秦轶言那兒受的委屈。逐漸冷靜之後,他看表算了算時間,和往常一樣,加上堵車的路段總共開了三個小時,來回就是六小時。估計秦轶言當時就是根據他填寫的時間分析出了活動軌跡。
确實有點東西。
掐滅煙頭後,他在機場休息室的按摩椅上趟了會兒,又犒勞自己吃了頓豐盛的晚餐,準備回學校。
走出機場天已經完全黑了。謝淮不太會開夜路,回程時候規矩了很多,車速一直保持在五六十碼。不知過了多久,路上的車流開始增多,他習慣在斑馬線前減速慢行,不自覺放慢了車速。
突然,從對向車道沖出了一輛加速闖紅燈的貨車,謝淮剛瞥到一眼,就聽到“嘭——”的巨響,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聲,就見人行橫道上一輛電瓶車連人帶車被撞飛,瞬間血濺滿地。
“唔!”目睹了全過程的謝淮頓時胃裏翻江倒海,下意識捂住嘴,一腳剎車橫在了路中間。
又是嘭的一聲,可憐的寶馬被後車撞凹了屁股。
“他媽的,你會不會開車啊!”後面的車主罵罵咧咧地走出來,敲了敲他的車窗,“對面出車禍你剎個屁!”
原本遇到這種事,謝淮早下車和他對罵了。但此刻他卻像只受驚的小動物,神情恍惚地趴在方向盤上,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實不相瞞,他高中時出過一次車禍,昏迷了将近十天。不過奇怪的是,等他醒來後幾乎記不起事故的細節。醫生說可能是因為嚴重創傷後的自我保護機制,不用強行去引導他回憶。高中畢業後他也成功考取了駕照,開車上路,毫無壓力。
而剛才目睹的那場意外,不知怎麽就好像真實地疼在他身上一樣。
後車車主又不耐煩地把車窗敲得嘭嘭響。謝淮煩躁地擰開礦泉水瓶,連灌了好幾口冷水,才找回昔日雄風,下車和他對線:“吵什麽吵?撞我的車是你給老子賠錢!睜大眼睛看看:寶馬七系,歐洲純原裝進口,知道一塊漆多少錢嗎?”
那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輛價格不菲的豪車,頓時沒了方才的嚣張氣焰。
馬路對面,人群已經把肇事司機和受害者圍得水洩不通,不知從哪裏跑出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做frist aid,估計是附近學校的醫學生。隐約可見地上一灘血跡,旁邊還有人在哭喊“我的女兒啊!”。
謝淮還是覺得不太舒服,靠在車上說:“留個電話號碼,周末和我一起去4S店。”
“小兔崽子今年幾歲啊?可別是偷爸媽車出來撒野的。”那人還不信邪,指着他的鼻子罵,“等着,我要報警。”
“那就報啊,就算你把全城的警車喊來都沒用。”謝淮又氣又好笑,從儲物箱裏翻出駕駛證遞到他眼前,“看清楚,老子今年二十歲了。”
雖然他生得人高馬大,但因為天庭飽滿、眼睛圓溜,下臉蛋又長了點肉,是張标準的娃娃臉。買煙的時候,他十有八九都會被誤認為是未成年。
很快救護車和警車相繼趕到,對方車主沒轍,又因為自己是肇事方不想惹上事端,只能放低姿态提出私了。謝淮拿到電話號碼後先試着撥通了一遍,最後還要求和互加微信,确認不是騙子才放他離開。
随後他檢查了一下愛車,發現小寶馬的屁股都撞歪了,頓時心疼不已。看着受傷女生被擡上救護車,地上鮮血淋漓,內心也久久不能平靜。
幹脆不回學校了。他想反正明天也沒課,找家KTV約朋友出來嗨一晚也無妨。
作者有話說:
別看小謝那麽剽悍,其實長了張娃娃臉(奇怪的反差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