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師尊不罰我嗎?

“不能看嗎?”

聞炀喉頭滾動兩下,應了一句。

奚蘅笑,“可以。”

聞炀身側垂落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撚動,從鼻間輕哼出一聲。

奚蘅勾唇。

說了要親自教,聞炀卻興致缺缺起來,奚蘅無法,又同他說起了九宗大會的事。

“屆時你便跟在為師身邊,勿要亂跑。”奚蘅循循善誘般緩聲說着,像是生怕人又在他不留神之際消失不見。

聞炀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且又是用這種哄着他的語氣,一時啞然。

末了,聞炀張了張口,“……嗯。”

奚蘅彎了下眼睛,聞炀已将眸光轉到了別處,散漫的聲線中透着慵懶,“我不會亂跑。”

奚蘅并未接話。

聞炀繼續說着:“去哪都會告訴你。”

這句話的嗓音有些輕,聞炀确實不介意今後都在離開前知會奚蘅一聲,這人待他還不錯。

似乎也正如傳聞中所言……

思及此,聞炀坐姿愈發懶漫、整個人都倚靠在榻邊,完全沒有要再聽奚蘅說下去的意思,似想到什麽,他唇角勾起一個可以稱得上惡劣的笑。

聞炀倏然起身,一邊踱步朝殿外走去,一邊說道:“弟子想先出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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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扔下好不容易抛開宗內一應事務來教習他術法的師尊,揚長而去,根本沒有給奚蘅回應的時間,異常随性。

望着聞炀遠去的身影,直至這道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奚蘅方才收回目光,垂頭低笑。

半晌,殿中響起一道輕不可聞的喃喃,“又在玩什麽……”

·

下了定宸峰,聞炀晃晃悠悠朝靈劍峰而去。

今日他沒來聽學,其餘師兄弟都有些詫異,其中雲童最為納悶,然見執教長老都未說什麽、一問之下竟是尊上許可,衆弟子大為震驚。

這意味着什麽,不聽學如何修煉,而聞炀不聽學、那就只能是……由尊上親自教。

直到早學剛過,雲童剛從打坐中回過神,靈氣收納後運行了一個小周天、此刻他顯得容光煥發。

這是修為又有精進的跡象。

執教長老此時早已離開,其他人皆四散在殿中,自然見到了這一幕,然還未上前恭喜,卻見大殿外忽地走入一人。

一時間,衆人全都呆呆地看着這個缺席了早學、據說是尊上親自教導的小師兄怡怡然走近了殿中。

緊接着,聞炀行至雲童身邊,見他已從入定中回神,遂上前隔空化出一道靈力在他額間輕彈了彈。

‘哎喲’一聲響,雲童捂着額睜開眼去看,“誰……小師兄?”

聞炀眯眼而笑,看着雲童,“恭喜啊。”

見他笑,雲童也跟着一笑,捂在額前的手放了下來,“小師兄你怎麽過來了?聽木長老說,今後你都不會來了……是尊上他親自教你?”

雲童小聲嘀咕,一雙大眼烏溜溜地亂轉,周遭聽到這話的其他師兄弟們也紛紛豎起耳朵聽。

聞炀挑起嘴角,“消息還挺靈的。”

雲童瞪了瞪眼,驚訝道:“真的!”

“尊上果然最疼、”

“走。”聞炀打斷雲童絮語,也大致知曉他後面會說什麽,擡腳便往殿外走去。

雲童見此趕忙跟上,“哎、小師兄,我們去哪?”

聞炀沒說話。

“待會木長老就回來了……”話雖如此,雲童腳下卻是分毫不慢地綴在聞炀身後,跟着他出了大殿。

不多時,兩人便出了靈劍峰,雲童有些摸不着頭腦,“小師兄,這是要帶着我去哪?稍後還需、”

聞炀笑了下,接口道:“稍後你便陪我玩兒。”

雲童一頓。

少頃,“什麽?”

雲童眼神雖有些向往,卻還謹記着聽學一事,“但、”

聞炀阻住他的後話,“聽誰的?”

雲童呆了呆,沉默一瞬,還是誠實說道:“聽小師兄的。”

還聽什麽學,那些東西他早就會了,且化神之後便不是執教長老教授的範圍了,如今雲童已至元嬰後期,只要突破最後一層瓶頸就可沖擊化神。

所以……他還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雲童暗想。

聞炀滿意,眸光流轉間,閃過幾點惡趣味。

***

直至日落時分,兩個在宗內瘋玩了一整天的人各回各峰,路過的師兄弟看到二人,瘋狂朝他們使眼色。

雲童早就玩得忘乎所以,壓根沒記起來聽學一事。

待那幾名師弟說道:“木長老去尊上那裏、還有闵善仙尊那告狀啦!”

雲童當場瞬間石化。

“哦?”聞炀卻在此時出聲,“木長老告狀了?”

他的語氣淡然,透着不以為意,雲童則是苦了一張臉,“小師兄……我完了,讓師尊知道我今日逃學,肯定要罰我。”

其他弟子不敢看笑話,紛紛作鳥獸散。

一時間,雲童的臉色更苦了,頗有些欲哭無淚。

聞炀好笑,“你且說是我非要帶你去玩便好。”

闵善是出了名的嚴肅刻板、賞罰分明,整個環宇峰的戒律亦十分嚴明,可以想見雲童此時為何這般哭喪着臉。

今日帶着雲童胡鬧、聞炀的本意并不在此,而是……

想看看奚蘅會如何做。

卻聽聞見他這番話的雲童當即收起了悲傷的小表情,義正言辭道:“今日本就是我與小師兄你一起逃的學,怎能将過全賴在小師兄身上。”

因闵善将戒律看得極重的緣故,雲童縱然性格跳脫也素來都是安分守己、從不會做出如今日這般……可以稱得上放肆的舉動。

而雲童今天卻算是破戒了,反而樂在其中。

“今日逃學……”雲童垂首輕聲道,“我很高興。”

上玄仙宗身為九大仙門之首,對宗內弟子的管束自然不少,但也會有留給他們放松的時刻,雲童卻是首次體會到如今日這般自在。

拘束慣了,偶然遵循本心放松一番也別有趣味。

雲童說完便走,像是怕聞炀說出什麽必須讓他将過責全推到對方身上的話、而自己又不得不聽,雲童健步如飛,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聞炀在原地立了許久。

須臾,他略勾了下唇。

“傻子。”

·

回到定宸峰,聞炀朝側殿而去的腳下微轉、踏上了行往露華殿的長廊。

還未走近,便可見殿中明亮一片,殿門大開着,像是在等着什麽人入內……

隐隐約約間,聞炀鼻端掠過一陣熟悉的香氣,令人口舌生津的誘人味道。

又為他準備了吃食。

不是說木長老告狀了……聞炀舔唇,擡步繼續向前走去。

聞炀入殿時,奚蘅正坐在桌案前垂眸翻看着玉簡、應是在處理宗門瑣事。

見他回來,奚蘅将玉簡放下,掀起眼簾,半分注意力都未留給方才還看得專注的玉簡,“回來了。”

依舊是柔和的口吻,透着絲絲縱容的語氣,似是在殿中等了許久。

在等他回來……

有那麽一瞬間,聞炀覺得自己好像将人獨自抛下。出去胡鬧了一通後,那人還在原處等着他。

“嗯。”

聞炀進殿,徑直坐到了桌邊,眉頭微微擰起。

奚蘅神色如常,從桌案前起身,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聞炀盯着他看了半晌,動了動唇,“師尊沒有什麽要說的?”

“說什麽?”奚蘅語氣自然。

聞炀眉眼一揚。

奚蘅笑望他,淺聲說着,“今日玩得可還開心?”

聞炀仍是看着他。

像是根本不知道他今日幹了什麽一般,絲毫沒有提及的意思,反是問他心情如何。

頓了頓,聞炀微颔了颔首,“尚可。”

奚蘅不再繼續。

聞炀的目光依舊落在奚蘅身上,一瞬不瞬。

看着他在自己身側坐下、看着他伸出指骨分明且修長的指尖輕挽起袖擺、看着他……自然而然便開始為他布菜。

“師尊。”聞炀叫住他。

“嗯。”

奚蘅動作未停。

明明是做着些不合身份的事情,一舉一動卻尤其賞心悅目,聞炀目不轉睛,主動提道:“師尊不問問,今日我做了什麽?”

·

聞炀不用想也知道木長老那老學究會說些什麽。

他不過堪堪金丹,拜了離妄仙尊就仗着身份開始拿喬,做出這番不将老師放在眼裏的舉動……

奚蘅及至此時才将動作停了下來,他略微側頭看向直勾勾望着自己的人,與那雙澄澈無比、仿佛能盛放進世間萬物的眸子相對,奚蘅不禁沉浸。

“木長老來過。”

聞見奚蘅這話,知道他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聞炀擰着的眉頭終是一松,準備聽聽奚蘅的看法,然下一秒便微微怔住。

“木長老誇你天資聰穎,悟性其高,性格溫馴與人和善……”

等着聽奚蘅說木長老如何編排自己,卻不料開口就是誇贊,聞炀神情一凝。

聞炀:“這真是木長老說的?”

奚蘅微笑點頭。

是,但不全是。

前面确實是木長老誇贊聞炀的資質,後面則是奚蘅的稍加修飾,末了抹去了木長老‘告狀’那段。

聞炀不信。

奚蘅見他如此,遂轉開話題,“今日玩了一天,累不累。”

聞炀看着奚蘅将一疊被堆滿了他愛吃的菜的碗碟推至自己面前,低頭掃了眼,篤定道:“那木長老定還說了些別的。”

奚蘅默了默,“嗯。”

聞炀扯唇,滿意了,“那今日我帶着雲童逃學……”

聞炀湊近了幾分,沒再去看那些平日總能在瞬間就吸引住他的美味佳肴。

兩人四目相對。

奚蘅看着聞炀,看着他唇瓣一張一合,繼而緩緩說出一句:“師尊不罰我嗎?”

語句輕緩掠過耳畔,最終落入心間。

聞炀眸如含星,一雙鳳眸狹長,直直看來時像是帶着把小鈎子。

奚蘅喉結攢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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