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錯陽差

回到客棧,花無缺不在,小魚兒左右轉了轉,幹脆撐在房間門口的欄杆上發呆。

樓下熱鬧得很,湊家子聊江湖事的,調侃哪家姑娘漂亮的,彼此耍嘴皮子的,反正都在主動地找着樂子。

那小男孩之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頭,說今後都跟定他了。他想了想回頭道:“你要跟着我不打緊,我也不拒絕,但我去的地方難免血花自濺,我看你估計要不停摔了。再說我見過的斷頭斷骨可是不少的,你真有那種決心?”

話音剛落,小男孩驚叫一聲跑開。小魚兒哈哈大笑,這要拿來小時候的自己比較,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當年的自己為了要讓自己活下去,必須拿着短刀殺了眼前的狼狗或小老虎。日子漸久,他跟前的怪物越大,他身上的傷疤也就越多。

杜伯伯說,那都是為了鍛煉他。

他現在是懂了,可惜最想做出給他們看的觀衆卻都不在了。

“小魚兒哥哥!”

小魚兒一愣。沒人這樣稱呼過他,聽着幾分生疏,又有幾分舒坦。他一樂,擡起頭,發現那個小男孩仍站在原地,朝他揮手。

暮光之下,小男孩小小的身影被拉得老長老長,映上了餘晖。他在向小魚兒道謝,小魚兒有點別扭,擺着手說行了你快回家,再不回我就帶你去看斷頭顱,圓圓的,還泛着熱氣,可好看了。

淡淡的暮光,送走他的人,不久又迎來了一個男人。男人的身上也被映着餘晖,使那張毫無瑕疵的臉更顯得安詳。他手執折扇輕搖,一點都不在意扇子為他帶來的風是何種滋味。也是發現小魚兒了,他眉眼一擡,原本清冷的嘴角立即勾了勾,淡然一笑。

這一笑如同暖風,拂在小魚兒面上,令他起了睡意。他撐着欄杆往下望,多看了兩眼。對方挺拔的身形擋在客棧門口,遮了光,占了他全部視線。

小魚兒大聲道:“瞧瞧,有好幾個人看着你。”

豈不是,這聊江湖事的,調侃哪家姑娘漂亮的,耍嘴皮子的,都頓住了動作望過去,這一看,驚呆得有,發愣的有,平白生一腔春意的也有。

花無缺禮貌地微微一笑道:“打擾了。”接着他原地一踮腳尖,運起內力,騰空而躍。瞬間滿目皆白,白衣公子猶如一道驚鴻,沒有留戀,穩穩落在小魚兒身邊。

小魚兒翻起了白眼:“真讓人生氣。”

花無缺嘆道:“我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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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苦笑道:“看來你的情感仍未健全,為何如此對待他人,只會讓他們覺得你四處留情。”

花無缺奇道:“我一直如此。”

小魚兒長嘆道:“因此對你暗許芳心又獨自凄涼的女子也不在少數。”

花無缺黯然:“我……我不是有意。”

小魚兒罵道:“就是無意才傷人!你很好,太好,對誰都好。”說着說着,小魚兒自己也開始胸悶,不知為何說不下去。他張了張嘴,決定還是不說了。

花無缺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兩人就這樣站在一起,也不覺得時間流逝,好似一直這樣下去都不覺得突兀。小魚兒首先動了動,他腳麻手麻,只因花無缺來之前他杵在這裏太久了。

手離開欄杆,他沒站穩,花無缺便伸手扶住他,淡道:“和誰打了?”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你在說甚?”

花無缺眯起眼,又問道:“和誰打了?”

一個人站久了,會腿部充血導致麻痹。但一個人麻痹,不可能連只是被扶一下手都會疼得悶哼。花無缺默不作聲凝注着他便得了結論,他也沒指望小魚兒真告訴他。

小魚兒道:“小喽羅,竟然不認識我江小魚,枉他在惡人谷住過好幾年。”

花無缺道:“你如此不愛惜自己,我怎麽跟蘇櫻交待?”

小魚兒怔住,鼻子一陣酸。他任由花無缺拉着進了房間,關上門,并為自己擦藥。移花宮裏總會有很多瓶瓶罐罐,花無缺似乎從來都不缺它們,這随便一掏就掏出了個白玉小瓶,他拈了一點出來,抹在小魚兒胳膊右側的破口子上。

那是來自掌風的威力,如果不是有後顧之憂,論他的武功怎會低一截?那大漢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花無缺的指腹有淡淡的繭子,只要是練武之人都不會陌生。他的動作溫柔,有規律地按壓着,眼神專注,似乎這不是在為別人而是在為自己擦藥。

小魚兒看着,心口有點疼。剛才一聽到花無缺提起“蘇櫻”,一股心虛之感漫上四肢,他滑動着喉嚨,胃部一陣不适。他想讓花無缺的舉動停住,于是按住手。可花無缺更快,反扣上他的手放在桌面,使他無法掙脫。

如此不僅被擦着藥,連手背也被布滿繭子的手心覆住。

小魚兒搖搖頭揮走情緒,道:“你想等到何時才講?”

花無缺頭也不擡,笑道:“你想聽什麽?”

小魚兒道:“你在想些什麽,就說什麽。”

花無缺失笑:“我想要說的,你都知了,那我就沒必要再說了。”

小魚兒橫他一眼,道:“你說這些話的功夫足夠把那些說完了罷?”

花無缺一頓,淡道:“不一定。”

門外有人影匆匆而過,看那衣着裝束,大概是小二。因為隔壁有人要了一桶熱水,可熱水遲遲未送上,于是罵罵咧咧開了。小二也不是平常人,他平時腰帶上插着把刀,大家都看在眼裏,況且惡人谷裏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叫什麽叫,很快送來!”這是小二惡聲惡氣的聲音。

小魚兒怪笑道:“罷了,我知你要說什麽。”

花無缺收好瓶子,道:“你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他的語氣滿滿的寵溺,小魚兒聽着不自覺地笑了。

花無缺看着他踱至牆邊,然後伸出手敲了幾敲,捏着嗓子嘶聲道:“哎呀,吵什麽啊,你讓我們怎麽盡房中事!興致都被打擾了!好不自在!”

牆那邊的嘈雜生生停住,小魚兒沖花無缺扮了個鬼臉,後者一下便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臉霎的通紅。

有人遲疑地大喊道:“你們正在?”

小魚兒責備道:“小聲些小聲些,我也是要面子的。”

那人尴尬地應了聲。自是知道這間房住的是兩個男人,他們無法不多想。小魚兒清楚得很,他招呼花無缺過來,拍拍其肩道:“官人,你倒是說句話啊,他們還以為我在自個兒玩呢。”

小魚兒常說浪話,也是因為外表輕佻心裏誠摯,才會頗受女子歡迎。花無缺懂是懂,但若他也處在這種境地卻無法自處了。

他不自然擡高了聲音道:“是……是。”

那人大笑道:“既如此,你們好好享樂!”

小魚兒呵笑道:“謝過閣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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