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孟超越開始認真研究關于考研的所有信息。他曾經想過也許這是個轉換實用些專業的好機會,兩年就拿下,畢業後很容易找一個好的工作,可那些基本是全自費,一年一到兩萬學費,而且和自己想考研的初衷背道而馳。可讀一個歷史,甚至哲學這樣的學術性專業,提供獎學金不怎麽花錢,可未來的工作還是問題……
這些事情超越連想也沒想去和鄭小乘商量,他都可以想像小乘會認為那都是高材生牛人的事情,會意氣用事地給他建議,就象他那年辭職。
超越曾經想搬家,可一直找不到能提供兩個人一條狗住且價格能接受的房子。每天上下班盡四個小時來回路程,他一直堅持了很長時間,他堅持是因為他膽子小,害怕沒工作,找不到工作。後來發生了幾件讓超越煩心的事,先是他做的兩個文案被否定,之後他提出漲薪水的要求也沒回音,他的幾次遲到還被人事裝摸做樣扣了工資。他和小乘抱怨,他想跟他分析一下自己在公司的狀況,鄭小乘很認真地罵那公司,唯一的建議就是辭職。
當然還有熊壯的一通電話,他很吃驚超越第一份工作就一直做到現在。他認為到了換工作的時間了。超越也想自己現在無論是網站管理方面還是文字編輯方面都算有經驗了,換個工作也很容易。當然還有更主要的,他覺得特別累,他想休息。
超越提出辭職時候,他的頂頭小老板非常吃驚。他告訴超越其實包括他在內,甚至主編都對超越的工作是肯定的。超越沒有象小乘說的那樣,借此機會把諸多不滿都講出來,而是只說實在因為上班路途太遠。
辭職後的一段時間裏,超越感覺過得懶散又惬意,他和小乘還有毛豆的日子,作為一個同志,一個不愛混圈,不愛湊熱鬧,也不追求新鮮刺激的同志,這大概就是最完滿的人生。
超越一面懶散着,一面也找找其他工作,他感覺好的公司好的職位,面試後人家不再給他回音,錄用他的兩個工作薪水少得誇張。鄭小乘說:“他們瞎眼,不知道你是人才,不去。”超越受到打擊後也好像有種懷才不遇的灰暗心理。那提不起興趣,懶得嘗試,過一天算一天的感覺又來了,他索性也不去找工作,天天好像睡不醒于是不得不睡到中午,上網,逗毛豆玩,跟小乘一起帶它出去散布。而小乘還是如超越上班時一樣買菜做飯洗碗,照顧毛豆也照顧着小乘。
超越的卡上有一萬多塊存款,有當年來北京前他爸給他,以備不時之需,還有他後來攢下計劃和小乘出去旅游用的,他們就一直靠那些錢生活。小乘依然買煙買酒買排骨牛肉,超越頓時阻攔,他說他們必須把消費降到最低最低,炒菜裏放一點肉就可以了,一個星期最多買兩次,他也許過兩天出去找工作。
超越心裏一直知道,那些錢總會花完,他必須出去找工作,可他就是一直這麽拖延。鄭小乘總懷疑自己有病,說他會突然間控制不住緊張焦慮,對于他們坐吃山空的狀态相比較那莫名地突如其來的焦慮,對于小乘似乎完全不算什麽。超越看鄭小乘每天就那麽活着,他也好像受到感染或者傳染,也就開始變得踏實地,那麽活着……直到那天他們交了房租,發現連買一桶油的錢都沒有了。
超越知道小乘跟家裏關系非常差,他是主動不回家,他根本不可能從家裏要到錢。小乘知道超越也不想跟家裏開口。眼見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小乘說他來開口向王赓或其他人臨時借點,超越堅決搖頭。孟超越幾乎一宿似睡非睡,做了一宿的心理建設,第二天給他母親打電話要錢。
讓孟超越沒想到的是,後來父親給他來電話,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遇到什麽困難?出了大事一定要告訴他,不能隐瞞父母,他們會跟他一起面對解決。超越聽着羞愧難當,他聽出父親聲音有些焦慮,聽父親說他母親更是很擔心害怕。超越為了讓他爸安心,更是情緒一激動,于是實話告訴他爸,他辭職有一段時間,一直沒找工作,要錢只是應急,他會馬上找工作。
孟超越在他母親再婚,他只身來到北京,特別是那個冬天和小乘相依為命住一起後,他有段時間都不願意想到父母,覺得他們自私,他們各自都重組了家庭,對自己已經是漠不關心了。可放下父親電話,超越對小乘說他覺得自己很自私,自來了北京就沒回去看過他們,工作了沒給父母買過任何東西,也沒關心過他們過得怎麽樣,他要先找工作,只要有假期,一定回去一趟看看他們。
超越父親很快就給他卡上打了一萬塊過來。超越先取了一千,他和小乘一人五百。
“這錢算借的,等我發了工資,咱們用了多少最後都放回到那個卡上。省着點花。”超越囑咐着。
小乘接過錢,一聲沒吭。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昨晚找了一個酒吧,老板是女的,她聽我唱歌很喜歡,說如果她這裏缺人手,随時叫我頂班。”
超越不再挑剔是怎樣的工作,最初給他開多少錢薪水,有無休假,甚至是否離家遠近,現在他只要一份工作,只要有人給他開工資。一個大型私企給老板招聘行政助理,而且開的工資算很高的,超越得到了那份工作。
超越當着鄭小乘的面給蘇偉打電話讨論他準備考研的事。
“切,你是本科就直博了,連考試都沒參加什麽都不懂……基礎課是英語和政治,關鍵是專業課,我得想好選什麽專業選什麽學校才能開始準備複習。”超越好像只是和一個大學同學或者其他什麽朋友讨論問題,可他不自覺語氣中帶着“驕橫”帶着快樂。
“你是真向我要建議,還是就你已經想好的需要得到肯定認可。”蘇偉語氣嘲笑,陰森森地。
超越聽着,一下就哈哈笑了起來,回答:“那你就趕緊給我肯定認可!”他完全一個熱戀中的二百五一樣,繼續“驕蠻”。
“你想好了真不用辭職?”蘇偉問。
“不用,我覺得沒問題。其實我大學那次考研沒怎麽上心,家裏那些事給我煩得天天睡懶覺,離分數線就差一點。”
他們挂電話前約好11點後上線聊。
鄭小乘之前一直跟毛豆玩,超越挂了電話,他問:“你要是考上了什麽時候上學?”
“開學,九月份。”
鄭小乘低下頭,沒說什麽。超越非常了解小乘,他知道即便性格簡單的鄭小乘也有特別敏感脆弱,焦慮絕望的時候。
“我肯定申請這裏的學校,北京別的不好,就是學校多。到時候繼續住這裏也行,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也行,我肯定不會申請學校宿舍。”超越對小乘說這些他早已經想過的問題,他也說不清是因為對小乘的愧疚還是曾經同病相憐相依為命的感情:“我申請能有獎學金抵學費的學校,要是一等獎學金據說剩下錢還不少, 還可以在校園內找活或者外面找講課的工作……你酒吧也有收入,應該沒問題。”
鄭小乘嘆口氣:“我就不該來,真不該來,你本來過得好好的。我在北京住夠了,應該換換地方了……”
超越認為小乘就是那麽一說,而他自己也此刻很想得開,回答:“你來不來我也這樣,好不到哪兒去壞不到哪兒去……你現在能去哪?”
鄭小乘又一低聲長嘆。
夜晚,超越和蘇偉在網上聊天。
“考研還是讀研,怎麽打算的,反正我都對他說了,他還是說他不該來。我真搞不懂他對我什麽感覺,是真的感情很深,還是就因為走投無路沒地方去湊合着。”超越打字寫道。
“你不是說他這人對感情要求很簡單。”
“對啊,只要能天天住一起就是情侶伴侶愛人。”
“那對他來說對你的感情就是他感情的全部。”
超越看着手機屏幕,他有些發呆,因為他感覺難受,壓抑或者內疚或者良心受折磨,總之是難受。
超越不想讓自己這麽難受,他寫着:“他确實沒地方去,誰能讓他白吃白住。如果住一起就是感情,那能419也是感情。他自己都承認如果不是我,是和其他人這麽住一起,他完全接受。”
蘇偉沒馬上回應,過了一會,蘇偉回:“對你來說,他那簡單感情不算是情侶愛人的感情。”
超越看後不禁暗中長嘆,回:“太對了。”
“我在一路同行上曾經看過一個帖子,跟你和他情況有些類似,我看別人回帖這麽說的,覺得有道理。”
“我想你。”超越又忍不住,寫道。
“我上班時候,一空下來就想你在幹嗎呢。”
“我也是!”
之後超越滿面笑容地還打了無數圖标,都是表達愛慕,愛情,親吻,思念…他猛然擡頭,看見鄭小乘正注視着他。
超越連忙關了手機,鄭小乘也什麽都沒說,之後倆人分別躺床上睡覺,小乘先睡着,超越看看一旁的鄭小乘,想起蘇偉那句:他對自己的感情就是他感情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