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日詩約 程老板拳頭硬啊

外面的女老師進來時,起先沒注意到裏邊的梁酩以,嘀咕了句:“屋子裏這麽暗怎麽不開燈啊?”

說着伸手往牆上一摸,摁下去,辦公室近門邊的一盞燈大亮,女老師一撇頭,終于瞧見了出不遠處的背影,驚訝道:“诶?梁先生在啊?”

梁酩以這才轉了過去,只覺得這老師眼熟,但他沒記住人家姓什麽,索性掠過去,笑說:“剛才還在跟蘇老師提今晚請大家的吃飯的事,想問問大家是什麽口味。”

蘇琅輕并不清楚這事,還以為是梁酩以想掩飾剛才兩人獨處的怪異畫面,而随口提起來的。

可是看周老師的反應,像是真有這回事,“梁先生可太客氣了,原本就讓您破費,您還照顧我們大家的口味,我們哪好意思挑啊。”

梁酩以兩只手抄在兜裏,“挑不怕,就怕衆口難調。”

周老師附和道:“那是,所以梁先生千萬別費這個神……對了,我們蘇老師吃飯不挑食。”

隐在一角的蘇琅輕忽然被提了名,心頭仿佛被敲打了一下,是不太舒服的感覺。

梁酩以狀似無意地回頭看她一眼,搶在她開口之前說話:“是啊,剛才她還跟我說呢。蘇老師不挑食好啊,不挑食的人好對付。”

蘇琅輕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不能當衆翻臉,于是抿着唇,笑得敷衍。

他當着周老師的面,憑空捏造的這兩話,把她拒絕出席的權利給剝奪了。

旁邊的周老師卻沒多想,還以為梁酩以又在開玩笑,“梁先生,瞧您這話說的,我們蘇老師那是脾氣好,多溫順的人啊,怎麽到了您口中就成好對付了?”

“兔子的脾氣還好呢,那惹急了也咬人啊。”一道聲音由遠及近,進來的是秦韻,她在外面就聽見裏邊兒的對話,笑着搭了句茬。

“聽秦老師這話音,像是親眼見過兔子咬人。”梁酩以回頭問。

梁酩以平時不怎麽和這些老師聊天,他看上去溫潤和雅,卻不怎麽愛說話,更不會沒事跑到這裏來和一幫女人聊天,雖然這裏也有男老師。

今天卻意外地話多了些,耐心足了些,多唠了兩句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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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琅輕望着對面的一口窗發呆。

秦韻過來拍了她一下,“在想什麽?筆都讓你掰斷了。”

蘇琅輕一回神,發現自己兩只手正緊緊捏着一支鋼筆,手指太用力,以至于血液供不過去,指尖泛着涼。

秦韻提醒她,“走吧,梁先生請吃飯,別遲到了。”

蘇琅輕對這件事絲毫不知情,被趕鴨子上架了還稀裏糊塗的,她下樓時才問:“梁先生請客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秦韻說:“中午在食堂說的呀,梁先生也是有心,特意跟大家在食堂吃飯,聊着天就提了這事……對了,中午你沒在食堂,我幫你帶的飯。”

是啊,那會兒蘇琅輕正趴在辦公室外面走廊的窗口,看樓下的程既簡做事……因為下課的途中碰見梁酩以,她不想和對方多待,索性連食堂都不去。

沒想到這就正好被人鑽了空子。

程既簡一行人,在午後那會兒,趁着下雨之前趕緊收了工,已經回去了。

不過他來昆劇院取景的事,他之前也沒和蘇琅輕提過一言半句,而且像這樣的事,也需要導演本人親力親為,是蘇琅輕沒有想到的。

其實陳延也挺納悶的,取個景而已,導演也要現場監督。

這景是有多合他心意啊。

後座的蘇琅輕望着雨落在車窗攤成的滾滾支流,思緒飄得有點遠。

秦韻就在邊上,望着同樣的支流長籲短嘆,“哎喲這雨真是沒完沒了了,下午還好好的,那太陽多曬啊,轉眼就陰了,今年這春天啊,全是水,就跟我這陣子的心情一樣,稀裏嘩啦的。”

蘇琅輕聞言,轉過頭去說:“作詩啊你。”

秦韻咂咂嘴接茬,“有感而發,不足挂齒。”

剛才他們一行人分了幾輛車前往。

蘇琅輕随便上了一輛,但特意避開了梁酩以。

梁酩以身份不一般,請客做東,選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場合。

蘇琅輕下了車,眼前不遠的門匾上題的“梅園”兩個字,心裏一時有了些異樣,前不久她從老家回來那天,程既簡帶她來過一趟。

那天還是這裏一位姓白的經理親自接待。

今天梁酩以過來這裏請客,也是這個待遇,蘇琅輕認得那位白經理,卻沒想到白經理居然也還記得她。

白經理站在梁酩以身旁,等他點餐時,隔着一張大圓桌瞧見了蘇琅輕,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沖她點了點頭。

蘇琅輕對此有些驚訝,這白經理每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個貴客,要是只見一面就記住了對方,這腦容量得多強悍。

而且那天程既簡在,事事由他拿主意,白經理和她沒有什麽交流,就看了她兩眼,居然記到現在。

神了。

兩人就這麽隔着一段距離,僅是點了個頭。

卻沒逃過梁酩以的眼睛,就這麽一下,他就知道蘇琅輕來過這兒,但是蘇琅輕不像是那種閑着沒事會來這種場所消費的人。

尤其是讓這裏的經理特別記住了臉。

她跟什麽人來的?

梁酩以一時走了神,旁邊的白經理見狀,也不出聲,就這麽等着。

過了一會,梁酩以忽然說:“蘇小姐上次來,吃了哪幾道菜?”

白經理心頭一跳,他看管着這麽大一家餐館,每天迎來送往,也算是見過一些場面,剛才冷不丁聽見這聲問話,卻還是愣了一下,心想這人的眼睛比他還毒。

白經理說:“梁先生,這事過去挺久的,當時蘇小姐點了哪幾樣菜,我得去查查過往的賬目。”

其實那天全是程既簡點的菜,不過白經理沒提。

他也鬧不清梁酩以打聽這個是出于什麽目的,畢竟打聽的對象是程既簡,謹慎起見,白經理不太好透露太多。

跟這些有錢人打交道,白經理總是要多個心眼,畢竟這些人明裏暗裏利益互相勾扯,他少說少錯,明哲保身。

梁酩以忽然一笑,“臉都記住了,吃的東西沒記住,不應該啊,白經理,莫非是那天點的菜太多?”

白經理面色不改,想了一想,說:“不多,就四道菜,确實是我疏忽了,沒記住,但是有一道,蘇小姐好像很喜歡,是本店的招牌,鴛鴦雞絲粥。”

這話避重就輕,但梁酩以還是得到了些信息。

就點了四道菜,撐死那天也就來了兩個人,看白經理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想必對方是個不能随便得罪的人。

梁酩以的臉黑了下來。

兀自猜想蘇琅輕是不是傍了個土肥圓的大款。

梁酩以接着吩咐道:“那就再給她來一碗。”

白經理小心确認:“只來一碗?”

梁酩以頭都不擡一下,“有問題?”

白經理嘴上應着,“沒問題,這就交代下去。”

他心裏想,這麽一大桌子人呢,單獨給人上一碗粥,表面看起來挺優待人的,但這種衆目睽睽的特殊待遇,你是要給人照顧,還是給人難堪?

蘇琅輕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有一搭沒一搭和秦韻聊着天。

直到一碗粥被端來她的眼前,這陣仗不小,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停止了交談,并且齊齊望了過來,訝異之餘又摻夾着一些些好奇和猜想。

蘇琅輕問:“是不是弄錯了?”

服務生也不敢多嘴,只說:“沒有弄錯,是給蘇小姐的。”

衆人不明所以,壓不住探究隐私的目光,紛紛往蘇琅輕那裏彙聚。

秦韻也是一頭霧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包間裏一陣詭異的沉默。

衆人帶着意味不明的目光,時不時往蘇琅輕身上打量,本來一碗粥不算什麽,沒必要大驚小怪,誰的心思不八卦?一點談資,過後即忘。

但是剛才服務生那句“是給蘇小姐的”,就讓這碗粥變得更加意味深長了。

這确實是梁酩以特地吩咐給蘇琅輕的。

梁酩以像是才反應起來,慢悠悠地開了口:“哦,我給忘了,剛才聽蘇小姐說胃不舒服,我想大概是餓過頭了,這裏客人多,上菜慢,所以跟經理提了一下,讓他給蘇小姐先上一碗粥,大家稍等,體諒一下病人。”

人家都這麽解釋了,衆人也就這麽聽了。

一句話将這事翻了篇,大家又開始說說笑笑,但心裏的猜疑算是種下了。

蘇琅輕自從碰見梁酩以,被人拿捏過來拿捏過去,滋味不好受。

粥沒吃下多少,起身去了洗手間。

蘇琅輕在洗手間足足待了10分鐘,直到接到了梁酩以的電話。

他話裏帶着笑,“去了這麽久,不會是忘了回來的路吧?要不要我來接你。”他性情反複,上一刻剛笑完,下一秒嗓子裏又跟淬了冰渣子似的,“蘇琅輕,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處境,你的日子好不好過,對我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

蘇琅輕對梁酩以向來是無話可說,因為說再多也是白費。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世上的規則和道理全憑上位者一句話,好在道不同可以不相為謀,蘇琅輕想,她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蘇琅輕沒有接話,直接挂斷了線,出了洗手間,往包間方向去。

但在包間門口,她碰見正好從裏面出來的白經理,她心不在焉地沖對方笑了一笑。

白經理卻叫住了她,“蘇小姐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蘇琅輕說:“謝謝,我沒事。”

白經理看着她進去,若有所思地走開,一直到電梯門口停下。

電梯門一開,白經理對上裏面那人的視線,恍惚之間問了聲:“老板?您怎麽來了。”

沈橋從聽得好笑,“我自己的地方,我怎麽不能來?”

白經理只好跟在他身後。

沈橋瞥他一眼,“你有事啊?”

白經理欲言又止,他工作以來一直安分守己,從不議論旁人的隐私,但今天蘇小姐這件事,有點不好拿捏,他猶猶豫豫地開口:“老板,您認不認識蘇小姐?”

沈橋認識很多姓蘇的女士,最近認識的一位是蘇琅輕,但他沒往那邊去想,反問:“哪個蘇小姐?”

白經理不知道蘇琅輕的名字,但提了另外一個人,“之前程老板帶她一起來過咱們這兒。”

沈橋腳步一頓,說:“蘇琅輕?她怎麽了?”

白經理一聽,覺得大概是她了,于是把剛才在包間裏發生的事如實描述了一遍,換做別人他也就不管了,但蘇小姐畢竟和程既簡挂鈎。

沈橋聽得濃眉緊皺,“梁酩以這點出息,居然去為難一個女人?”

白經理不敢說話。

沈橋琢磨了一下,說:“沒事兒,你程老板一會兒就來了,程老板拳頭硬啊,就喜歡收拾這種三十不到的愣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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