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與時敘 俨然似一個暴徒
大概是今晚給了她太多驚吓, 她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現在更是安靜,靠在他懷裏歇了一小會, 說:“我想快點回去,不知道我哥怎麽樣了。”
程既簡剛答了一聲, 就感覺車身十分細微地一晃。
副駕座鑽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程既簡看過去,目光對上一支烏沉的槍口, 燈下一弧冷光。
是跟着魏赫一道逃出來的其中一人,也是傍晚時把蘇琅輕從家裏綁走的那名匪徒, 他并沒有跟随魏赫進寶殿, 混亂之中另外找了個暗處藏身, 相信警察很快就會發現少了一名逃犯。
他急促地命令道:“到前面來,開車。”
程既簡感覺懷裏的人好似嵌在了他胸口如如不動,他低聲安撫:“別怕, 坐好, 系好安全帶, 交給我。”
蘇琅輕借着他的力, 坐回座椅上, 程既簡幫她把安全帶扣上, 接着欺身越過從主副駕座中間的空隙, 一腳跨到了前面的主駕座上。
車鑰匙還挂在車上,程既簡将車往後一撤,方向盤一打,掉頭走了。
車外面的顧原看着黑夜裏一聲不響莫名遠去的車影,一臉的若有所思,一會兒只能蹭警車回去了。
景區出口有警察攔路, 程既簡降下車窗,對外面盤查的警員說:“江警官應該跟你說過,人質已經救出來了,我們這裏有人受了傷,現在得趕緊去醫院。”
警員點點頭,很快放行。
等車子開出去老遠,警員手裏的對講機這時才爆出江予銘的聲音:“攔住那輛車!逃犯少了一個!!”
警員擡頭一看,已經不見了那車的蹤影。
程既簡将車開得平穩,在夜間游走滑行一般,一路往更加遠離市中心的方向開去。
副駕座的那大高個回頭看着後面的蘇琅輕,還有心情調侃她,“又見面了,一個晚上你就落我手裏兩次,算是你的造化了。”
程既簡一聽就覺出味來了,“今天是你把她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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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個戲谑道:“我幹這一行到現在,什麽樣的人都綁過,就是沒綁過這麽漂亮的小美人,細皮嫩肉,身嬌體軟,抱起來真不錯,啧啧……”
他看向正在開車的程既簡,見他仍是面色平靜,于是惡意地加了句:“這是是你小情人?你在她身上的體會肯定比我深刻。”
蘇琅輕聽這些污言穢語,眉頭直皺。
幹脆扭過頭去,望着窗外。
他們這種人,整日在刀尖上舔血,久而久之心裏麻木,一麻木就會自動自發地找刺激,刺激的體感多了,刀光劍影等因素反而成了稀松平常,于是尋求心理上的變異。
大高個就喜歡折磨人的心理。
說話的功夫,大高個意識到他們下了高架橋,車子似乎往一處大亮的位置開去,是一座加油站,他立即警惕道:“幹什麽?”
程既簡說:“油燈表亮了,最多再跑30公裏。你覺得夠的話,那咱們就走。”
大高個眉頭一沉,說:“你最好別玩花樣。”
程既簡只是默笑。
車開進加油站,停在一座油機旁,程既簡跟外面的工作人員交代兩句,回頭看向後車座,蘇琅輕沒什麽精神,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車窗外的白光打在她臉上,浮了白霜一樣。
油加滿之後,程既簡垂斂着眼睫,坐着不動。
大高個不耐煩催促:“幹嘛呢?神游啊!趕緊走!”
程既簡揉了揉眉心,嗓子幹燥,聲音平淡:“我低血糖,要麽讓我下車買點吃的,要麽你來開車。”
大高個顯然不信,他一雙眼睛要看住兩個人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所以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他舉槍抵住程既簡的腰,說:“現在血糖回升了?”
程既簡沒吱聲,點火起步,車穩穩往前行駛,在即将趨離加油站時,他盯住前面的路,兩只手攥緊方向盤,腳下油門果斷一轟——
車身脫缰了一般失控地往前面的山體直沖過去,眼見着要撞上去,程既簡算好時間和距離,流水似的一打方向盤,車頭猛一拐,堪堪避過……而車子由于前沖的慣性,車尾悍然一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輪正正好卡在了山體下一條水泥溝裏。
這裏的動靜引起了加油站那邊的注意。
大高個回過神來,怒火中燒質問:“你幹什麽!找死!”
程既簡微微皺起眉,“我剛才說了,要麽讓我吃點東西,要麽你來開車。”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的聲音漸近,“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
大高個警惕道:“讓他們離開!”
程既簡降下車窗,說:“沒事,我們自己解決。”
工作人員看了一下,說:“那行,需要幫忙的話喊一聲。”
等人走後,程既簡問:“車輪卡住了,我下去看看?”
大高個把搶瞄準後面蘇琅輕的胸口,說:“你最好別耍花樣。”
程既簡目光微沉,解開安全帶下車,走到後面觀察了一眼,回來說:“卡死了,下車幫忙吧,你指望我一個低血糖搬動一臺車?”
大高個原本的計劃是等車徹底離開市區,一旦抵達荒無人煙之地,就把這兩人解決了抛屍荒野,他的目的是逃跑,成功出逃以後,所謂人質只會影響他離開的速度。
這一點程既簡心裏更有數,在對方持槍的情況下,遠離市區多一公裏,他們就多一分危險,所以他們絕對不能離開加油站,這裏是最後的機會。
他必須在這裏,就把這個人解決。
大高個不情不願下了車,警告了一聲蘇琅輕別随便下車,然後和程既簡一起走向車尾,大概看了一眼,示意一聲,“讓那邊來兩個人幫忙。”
他戒備心強,誰能保證自己和程既簡一起臺車時,他會不會乘人不備突然發難?
程既簡沒絲毫遲疑,叫了兩個工作人員過來幫忙,三人合力把車從水泥溝裏擡了出來,那兩人回去加油站後,程既簡問:“你開還是我開?”
大高個遲疑一下,打量他兩眼,說:“你開。”
說完走向副駕座。
他腳下跨着一條水泥溝,伸手準備開車門,忽然後背猛地挨了一腳,程既簡腳下悍勁,使得大高個整個人一頭紮入水泥溝裏……
程既簡這身形這線條,像畫一樣修長有美感,看似不堪用,但其實收拾人的時候幹淨利落,拳拳到肉,逮着一絲空隙就絕不給對方還手的機會。
他生氣的時候,力氣也是大得吓人,俨然似一個暴徒。
程既簡一把攥住大高個後衣領,硬生生将一個将近一米九的大漢溝子裏拖了出來,從隐約能聽見衣服縫合處的針腳斷裂的聲音。
大高個掙紮着伸手去摸衣兜裏搶,被程既簡一腳狠狠踩住了手腕,近乎碾碎腕骨的力道,大高個喉嚨裏短促“呃”一聲,痛得差點窒息。
程既簡準備将他翻個身壓制,但對方明顯是個專業打手,陣痛之下反應依然迅速,一個高擡腳踢過來,程既簡橫肘擋了一下,退了兩步。
大高個趁機翻身而起,搶卻從口袋裏掉了出來,他沖過去撿。
在他的手碰到槍之際,程既簡一腳将他手腕踢飛,随即而來一陣麻又一陣痛。
饒是大高個反應再快,也耐不住程既簡的動作裁雲剪水太過連貫,在他察覺到之前,程既簡一手已經攥住他的領口,擡起膝蓋,當胸一擊。
大高個張嘴猛咳了出來,接着肩膀又硬生生吃了一腳,他倒在地上。
等他意識回歸時,一睜眼,一個槍口對上他的瞳孔,隐約映出冰涼的影子,程既簡居高臨下,下颌線和槍口泛開一致的冷弧。
形勢驟然逆轉。
程既簡垂着眼,把剛才路上大高個調侃蘇琅輕的那句話還回去:“這輩子你廢在我手裏,也是你的造化了。”
大高個冷汗涔涔,一頭短發已然浸濕,他剛才一腦袋撞入水泥溝,破了相,流了一臉的血,視線模糊看不清眼前。
程既簡蹲了下來,将他翻了個身,反剪了他一只手,低聲慢語:“還有,我的小美人抱起來是什麽滋味,我當然深有體會。”
“……”
毫無預兆,大高個猛吃一痛,瞳孔驟然緊縮,眼球爆裂般異突——因為手腕骨折而引發的痛苦被身後的一只手緊緊悶在了喉嚨裏。
恍惚之間,聽得身後的人繼續低語:“但你不該碰,也不準你想——”
接着換另一邊手,不留餘力,同樣被捂得滴水不漏,這回他僅僅因為大腦神經反射而渾身痙攣般,幾個顫抖。
車裏的蘇琅輕縱觀全程,其實看得不甚清楚,一開始心驚肉跳,不敢随便下車,她手無寸鐵,省得給程既簡添亂。
到後面程既簡奪了槍,将那人反身壓制,她足足愣了十秒有餘。
程既簡松開了癱軟在地上的人,起身走到後車座,将車門打開,對她溫聲說:“去加油站借一條麻繩,還有讓他們報警。”
蘇琅輕急忙下車,往那邊跑。
這邊的動靜不小,一早引起了加油站那邊的注意,但是所有人不明狀況,不敢貿然上前,後來看見有人持槍,就更不敢過來了。
程既簡倚着車身,望着馬不停蹄往加油站跑的身影,他嘴邊銜了支煙,一點焰星,燃開一溪薄薄的煙,袅袅的雲。
洇着他,似霧洇着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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