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最新] 時時敘我 方雅小篆,并列其間

又是一年春。

春節期間, 蘇琅輕一得閑,就開始留意蘇玠的終身大事了。

她明裏暗裏示意,端着一盆茶花過來, 到沙發坐下,說:“哥, 你看, 開花了。”

是一株重瓣的白山茶,清正文雅。

蘇玠對花花草草沒興趣, 這盆山茶是程既簡送給蘇琅輕的,據說還是什麽名貴品種, 5位數的價, 程既簡一聲不響就這麽丢了過來, 蘇玠覺得程老板也挺會糟蹋東西的。

這花美則美矣,卻嬌氣得很。

蘇琅輕順勢就說:“哥,你也該開春了。”

蘇玠一愣, “大過年的, 別吓你哥。”

蘇琅輕說:“沒吓你, 只是提醒你一下。”

“緣分這事, 可遇不可求, ”蘇玠懶懶應道:“行了, 別操心我了, 哥心裏有數。”

“有多少數?你有數我還需要替你操心麽?”

蘇玠伸了個懶腰,“你就是閑得慌想得太多,你哥我這樣的條件,放諸四海,到哪都搶手,這世上好姑娘随處見, 但要談個合心意的,總要付出時間。”他指着花問:“你猜山茶花的花語是什麽?”

蘇琅輕不語。

他說:“理想的愛啊!”

蘇琅輕:“……”

他兩三句話,就把人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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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不久,程既簡帶着蘇琅輕回了一趟程家祖宅祭祖。

那一天,從各國各地趕回來的程家子弟,算在一起足足有上百人,這麽多人,按着各房各支,在宗祠裏有序排成幾列。

程既簡攬着蘇琅輕,位置靠前。

蘇琅輕站在前排,感覺左右兩側時不時有目光朝她望過來,好奇打量。

宗祠前的院子正中央擺着一張八仙桌,程家的大家長程老太爺請了香火,領着小輩們敬酒上香,祭拜祖先。

院子裏人影幢動,卻沉了香一樣,一磚一瓦古老悠遠,一舉一動莊重沉靜。

祭拜結束,有人捧着一摞陳舊的本子上來,那就是家譜了。

由一位族裏的叔叔記錄,各房各屋裏,誰添了新成員,都要一一錄入家譜,予以正式名分。

程既簡這一支,人數實在單薄,但偏偏他輩分高。

程氏大家裏沒幾個人鎮得住他,尤其是近幾年,他一點點将生意從程氏一族的産業鏈子裏脫離開來,自立門戶,有聲有色,更甚幾分。

這一來就更沒幾個人能在他的面前說得上話。

程既簡很少回程氏祖宅,以至于程家許多小輩連他的面都未曾見過,名字倒是時常聽聞。

如今他帶了個女眷回來祭祖,難免要引起好多人的好奇。

程氏是個大家族,裏面那些個子弟雖說是婚配自由,但多數人在擇偶時,都會考慮到門當戶對這一層,多數出身非富即貴。

所以大家好奇,不知道程既簡帶回來的這個女孩,是什麽來路。

後面許許多多的環節,把蘇琅輕繞得暈頭轉向。

程既簡還有一堆瑣事要陪着程老太爺,脫不開身,晚些時候,他讓程家一位小嬸子帶着她去祖宅的客房休息。

程家祖宅是江南格調的建築,東西各有廂房。

蘇琅輕躺在一張拔步床上,阖着眼,昏昏沉沉要睡不睡。

屋子裏一股子焚香的氣息,應該是由外頭飄入窗來,令人身心放松。

不多時,程既簡事情辦完就找了過來,手裏還端着一碗酒釀丸子,小心翼翼推開門,放輕步子坐到了床邊,那木床輕微咯吱一聲,就看見她眼睛睜開了。

蘇琅輕從床上起來,看着他手裏的東西,笑了下,“這是給我的?”

程既簡舀了一匙子喂她。

她吃了一口就伸手說:“我自己來。”

程既簡沒給,說:“我們這裏有個傳統,男方帶着女眷在祖宗面前磕過頭,盟過誓,入了家門,男方要給妻子喂一碗湯圓。”

蘇琅輕不太信他這話。

不過他既然堅持,她就由着他喂了。

大半碗酒釀丸子吃下去,程既簡給她倒了杯茶過來。

蘇琅輕喝着茶,靠在床頭閑适地說:“你現在是在伺候我麽?這也是你們家的傳統?”

程既簡說:“先讓程太太舒服,我晚一點再舒服,這是程先生的規矩。”

蘇琅輕自然聽得明他的渾話,她已經習慣了程既簡出了門像個君子,關上門是個痞子這件事。

她說:“你還有哪些我不知道的規矩?不會我進了門,你才原形畢露吧?”

程既簡拿走她手裏的杯子,聲腔淡淡,出口的話卻不正經,“我什麽形你不清楚?還需要露哪些?我一向對你袒露得徹底,你還有哪一點不明白?”

他回到床邊,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笑了問:“想看這裏?”

她問:“這裏怎麽看?”

他輕聲語,“用你的一輩子的看。”

蘇琅輕忍不住笑,“什麽歪理都讓你說明白了。”

程既簡一手撐住被褥,欺身靠近吻她。

沒一會兒就将她抱上腿來,她嘴裏有酒香,經他一攪弄,越釀越醉心。

太陽下山時,有個小孩過來喊小叔公小叔婆吃飯。

程既簡匆匆系上襯衫紐扣,開了門讓他進來。

那小孩三四歲的模樣,趴在門邊上往裏頭瞧,躊躇幾下一腳跨進屋,跑到床邊趴着,他對這個新來的姐姐很是好奇。

但是媽媽交代過他,要喊小叔婆。

蘇琅輕對着他笑笑。

小家夥滴溜溜的眼珠子透着好奇,“小叔婆姐姐,你嘴巴讓壞蛋給咬啦?”

小叔婆姐姐……

這個組合真的是,氣象萬新。

程既簡對這個老少混搭的稱呼接受得很自然,甚至覺得這小朋友思維開闊。

而蘇琅輕,對于自己年紀輕輕就擔了個“婆”字這種事,需要一點時間來适應。

小家夥見兩人都沒說話,于是又大聲問了一句。

蘇琅輕捂住了嘴唇,幹巴巴應了句沒有,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程既簡過來輕輕地拍一下小家夥的腦袋,坐下說:“什麽壞蛋?有你小叔公在,沒有壞蛋敢欺負你叔婆姐姐。”

小家夥振振有辭:“我媽媽的嘴巴也讓壞蛋咬過!我都見過好幾次啦!”

程既簡漫不經心敷衍他,“那你回去記得讓你爸爸把壞蛋抓起來。”

蘇琅輕哄着小家夥說:“別聽小叔公的,沒有壞蛋,是我不小心自己咬到的。”

程既簡聞言,笑話她,“那你挺厲害,把自己咬腫了。”

她輕聲一句:“你夠了沒有?”

小家夥驚奇喊道:“小叔婆姐姐的臉怎麽紅了?”

程既簡回答說:“你叔婆姐姐自己把自己咬疼了,你說怎麽辦才好?”

蘇琅輕礙着小孩在場,不好和他計較。

小家夥機靈起來,整張臉都生動了,“我疼的時候,媽媽都給我吹一吹,小叔婆姐姐疼了,那小叔公也給她吹一吹就好了。”

程既簡說:“這個主意不錯,那你先出去,我給小叔婆姐姐吹一吹。”

小家夥愣了一愣,“可是媽媽讓我過來喊你們吃飯了。”

程既簡應道:“知道了,等小叔婆姐姐不疼了,我就帶她去吃飯。”

小家夥眼珠子轉一轉,點點頭,笑嘻嘻跑了。

蘇琅輕以為他在逗小孩子玩。

等小家夥跑遠了,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結果他挪過來把人堵在了床邊,假公濟私地說:“還疼不疼?我親一親。”

……不是吹一吹麽?

兩個人到用餐的大廳,餐桌上人已經齊全了。

他們兩個一到,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齊整整地往這裏投來,蘇琅輕在一衆注視裏,微微緊張地入了座,她初來乍到,而且年紀輕輕一來就是以長輩自處,實在是有點過意不去。

剛才過來的路上她還問了,一會兒面對一大家子,該怎麽稱呼他們。

程既簡無甚所謂地說:“不用稱呼,你輩分大,又是新來的,這要是放在古時候,他們還得孝敬你一杯茶。”

蘇琅輕莫名想到那個畫面,路都走不穩了。

程既簡又說:“年紀最大的那位程老太爺是我叔叔,你叫他就行了。”

大廳裏一時靜默,蘇琅輕端坐着,桌子底下一只手下意識去抓程既簡的手腕。

程既簡自然而然給她斟了杯茶,想讓她放松,“喝一點。”

這時,餐桌對面一位年輕的女眷笑着說:“我們剛剛還在猜呢,說小叔叔這麽遲也不來,是不是因為小嬸嬸怕生,疼惜她,在屋裏面陪她。”

蘇琅輕笑笑地解釋:“沒有,是我多睡了一陣。”

沒多久,程老太爺姍姍地來了。

大家喊叔公。

叔公說乖了乖了,先吃飯。

飯後,幾個女眷去了花廳打牌,把蘇琅輕也拉了過去。

蘇琅輕想起去年陳緒婚禮上的那一出,雖說後半場福至心靈力挽狂瀾,但是上半場她花程既簡的錢,流水似的驚心動魄。

她對麻将有點發憷,“還是不玩了。”

程既簡卻說:“有我給你撐腰,玩得起。”

有位女眷笑着應和,“是了是了,小叔叔的銀兩是花不完的,小嬸嬸千萬別手軟,年節裏玩得開心最重要。”

蘇琅輕回過頭看着他,“你說的,那我不替你省錢了。”

程既簡笑笑不語,微擡下巴,示意她寬心。

蘇琅輕的牌技一如既往不忍直視,幾個回合下來,意料之中幫程既簡散了大把的財,程既簡被叔公喊了過去,談了好久的話。

直到他得空過來,蘇琅輕已經坐不住了。

另外三家贏了錢,面色紅潤,異常喜慶。

後半場,程既簡幹脆在她身後,時不時指點她一下。

蘇琅輕一顆心穩妥了不少,有了程既簡的坐鎮,很快局面就有了回轉之勢,後面不止回了本,甚至贏了不少。

程既簡說拿回來的本錢當做是給她過年的紅包,那些額外贏來的,他給了幾個小朋友做壓歲錢。

蘇琅輕賺得滿缽滿盆,起了身把位置給了其他人,自己站在一旁觀摩學習。

看了許久,她一回頭發現程既簡沒在花廳,這下也靜不下來心觀摩了,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最後在花廳外面那條門廊的檐下看見了他。

蘇琅輕悄聲走過去,在他身後站了片刻,這才伸手摟住他的腰身,程既簡立時捉住她的手腕,讓她抱得更緊一些。

就這麽待了一陣子,他轉過來将她攔腰抱起,“回房。”

蘇琅輕回頭望一眼花廳方向,“現在?是不是早了點?”

他沿着回廊走,說:“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燈火微微,屋子裏點着熏香。

一張厚重的拔步床咿呀響,颠颠晃晃,被褥涼絲絲滑膩膩,蘇琅輕的後背壓在上面,如墜雲端。

蘇琅輕不知道這種屋子隔不隔音,她抿住嘴巴哼哼吟吟。

床都比她響得大聲。

她忍得厲害,程既簡見她身上沁了汗,瑩瑩燈火下如同上了一層釉,清透細膩的琺琅質,他停下來,把人撈入懷裏,親着她的眉梢,問還要不要。

她沒吱聲。

他再動作……

沒多久就聽見她如泣的音腔。

程既簡無語好笑,“問你又不出聲,疼了又來怪我。”

事後,程既簡從她的眉心開始,沿着鼻梁吻至鼻尖,再來是下巴,像是完成一個儀式感,做完一套程序,最後才吻住她的唇。

蘇琅輕昏昏欲睡之際,隐約感覺他下了床,沒多一會又上來,将她抱着坐起來,蘇琅輕靠在他懷裏不願意醒,他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她覺得硌手,只能睜眼看。

發現是一個巴掌大的複古樣式的木盒子。

程既簡一手将木盒子掀開,取出裏面一枚白玉章,說:“程家每個人都會有一枚玉章,我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和我一起。”

印章底下刻着他和她的名,方雅小篆,并列其間。

蘇琅輕看見兩個人對稱的名字時,有一種心安平寧的歸屬感,她收起玉章,對他說:“知道了,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程既簡輕笑,“你自己承諾,自己千萬牢記。”

隔日一早,程既簡帶她去見過程老太爺,陪着吃了早茶,然後又帶她出了一趟門,去祖宅附近的玉石坊,全是程家的産業。

有對外出售,也有僅供展覽的私藏館。

蘇琅輕仔細看了一圈,當自己是游客一樣閑逛。

這時一個男人從裏間出來,手裏端着個絨盒子,程既簡招呼她過去。

蘇琅輕走到他旁邊,見他把盒子的蓋推開,取出一串翡翠十八子的手珠,套入她的手腕,又執起來端詳了兩眼。

她小臂上有一顆痣,細白的一條胳膊似點了一滴墨,平白添一點秀麗風致。

程既簡問她,“你覺得這個好不好?”

蘇琅輕應道:“挺好的……”

于是程老板手一擡,要了。

後來蘇琅輕才曉得,程老板二話不說拿下的翡翠十八子,是程老太爺的私藏之一。

出來以後,日光細膩且明媚。

程既簡摸着她的下巴,問:“以後應該叫我什麽?”

蘇琅輕踮起腳尖,附到他耳邊,如他所願,輕語出兩個字。

他笑,“乖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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