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阮绾聞聲看去, 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策馬朝着那匹發狂的馬而去,手中還拿着一把弓箭,阮绾看清男人的模樣, 徹底變了臉色。

“哥哥!嫂嫂,是哥哥騎着馬進了圍場!”沈聽禾自然也認了出來, 朝着阮绾看去, 眼底皆是驚憂之意。

“別急,二爺既然處理過類似的事情,想必一定會有方法應對, 我們且等着看看。”這件事亦在她的意料之外,想起男人寡淡疏離的目光,明明看着是冷漠的人,實則并非如此。

衆人聽得聲音皆看向阮绾,她們如何能想到, 阮绾那個寒門夫君竟有如此膽量,且不說他能不能制服那匹發狂的馬,就算制服了,最後怕是也上的不輕啊。

畢竟是個病秧子,不過衆人亦是驚奇, 明明前段時間要靠着沖喜, 怎麽今日這人看着并無平常人不同?

靜南王妃也極為驚訝,然而想到他們救了自己的兒子, 也就不意外了, 沈府的這位沈二爺,着實是個熱心腸的人。

阮绾看着衆人投來的目光, 此時目光裏多了幾分敬佩之意,她嘆了一口氣, 繼而走到看臺前方,看向場上,心裏無比擔憂。

此時圍場上的沈二爺策馬狂奔,已經到了那匹發狂的馬的身邊,距離其約摸有一丈遠,然而還是能直觀感受到馬匹瘋馬的暴躁。

他看着馬背上的少年,出聲安撫道:“抓緊缰繩,一定不可松手!”

陳公子看到終于有人來救他,忍不住哭了起來,急聲道:“請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少年哭聲極大,馬匹一聽到哭聲又焦躁不安,此時它察覺到一旁的沈二爺,不由以蹄刨地,朝着沈二爺所在的方向撞去。

“別哭,鎮定下來,這匹馬中了毒,如今感官對周圍敏感,你若一直哭,它完全發狂時,連我也救不了你!”沈二爺冷冷斥道,他策馬退後了幾步,舉起手中弓箭,指向那匹發狂的馬。

然而那匹馬像是知道沈二爺的意圖,突然就調轉身子,繞着圍場狂奔起來,此時的陳公子驚得淚水鼻涕直飚,然而心裏又記着沈彥恺的警告,只得閉着嘴,死死抱住馬頸。

沈二爺面色微沉,策馬追了上去,此時馬匹發狂,他就算是想射殺它,也難以找到一個目标點,不然到時沒将馬制服,将人給殺了,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此時看臺衆人的目光皆被圍場上的場景牽引着,衆人都很好奇,阮绾的病秧子丈夫如何能制服那匹發瘋的烈馬。

阮绾看着男人騎着馬的身影,整顆心懸在針尖上,她唯恐沈二爺受傷,如今那匹馬已經發狂,若他處理不當,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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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沉浸在思緒中時,身旁傳來一聲冷笑道:“還真是會搶風頭,聽聞沈家這個二爺身子骨不太好,如今不顧生命危險去救人,難不成真有那等實力?”

阮绾聞聲看去,便看到站在自己前面,一個身着青裙的少女沖着好友笑着,面上皆是不屑之意。

青裙少女話音一落,一旁就有人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這不剛成親沖喜嗎,怎麽就突然生龍活虎,難不成是回光返照麽?”

那個少女話音落下,身邊幾個閨中少女皆捂嘴吃吃笑着,壓根沒意識到她們所言多麽惡毒,詛咒一個身體不好的人去死,這是什麽惡毒心腸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們并未看見阮绾,就算看到,也沒想着将她放在心上,阮绾冷了眉眼,朝着那幾個少女走去,她到要看看,是哪家養出這種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此時一旁的沈聽禾見狀,連忙跟上去道:“嫂嫂,我認得那個穿着青裙的少女,是禮部尚書呂大人的嫡女呂思彤,聽聞要和二皇子結親,平日極為飛揚跋扈,我們若是得罪她,到時候她定然會心生報複的。”

阮绾聞言一頓,腦海飛快運轉,她記得前世二皇子娶的王妃并非姓呂,而是姓唐,不過貌似二皇子娶妃貌似鬧出不小動靜。

聽說原本要迎娶的王妃,同家中表哥生了男女之情,兩人還行了雲雨之事,被二皇子抓了正着,二皇子才發現自己頭上戴了一頂綠帽子。

這給二皇子戴綠帽子的勇士,不會就是呂思彤吧?

不過,就算這呂思彤真成了二皇子妃,她也不會懼她,她死過一次,害怕死第二次麽?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诋毀她的人,誰給她膽子呢?

“聽禾,別擔心。”阮绾笑着拍了拍沈聽禾的手,端過桌上的茶水,朝着呂思彤走去。

此時幾個少女正笑得開心,呂思彤又是背對着阮绾,壓根沒看到身後有人,一個退後就撞到了阮绾。

阮绾一聲驚呼,“不小心”打翻整碗茶水,直接灑在呂思彤粉白色的裙裳上,從後背順着裙擺往下,褐色水漬極為明顯。

“你長沒長眼睛?不會看路嗎?”呂思彤看着自己特地為這次馬球賽新做的裙子被一杯茶毀了,當即就冷了臉,氣得指着眼前人罵道。

阮绾退後一步,打量了一眼呂思彤,容貌端莊,中規中矩,是貴家夫人喜歡的兒媳婦,她慢悠悠道:“是你撞得我,這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難不成你眼睛長背後啊?”

呂思彤方才沒看清人,如今定睛一看,來人是阮绾,面色凝了幾分,雖然嫁了人,但到底是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她若因此得罪她,反而不美。

可看着自己新做的衣裳,想起那紙幾乎板上釘釘的婚約,她咬了咬牙,她是未來皇子妃,便是宰相見了也要給她行禮,更何況阮绾?

她心下一橫,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宰相府的二小姐,哦,不對,如今貌似嫁給了一個六品官的侄兒,你不會還以為,自己依舊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吧?”

“聽說你是呂尚書的嫡女,以前就聽聞呂尚書家教甚嚴,教女有方,如今一看,還真是名副其實。你說說你,長得磕碜也就算了,好歹人品要過得去啊,在這裏丢人現眼,誰給你的勇氣?”阮绾露出嫌棄的目光,今日不知這位禮部尚書的夫人來了不曾,看着女兒這般丢人,也不出來阻止麽?

呂思彤聞言微愣,經一旁的好友提醒,才反應過來,阮绾這是再罵她醜,還說她品格不好?

她氣得心裏梗的不行,想也不想就開口罵道:“你以為你是誰?長得好看能當飯吃麽?你不還是高門低嫁,嫁給一個還不止能活到何時病秧子?我看你不出一年,說不定就成了寡婦了,到……”

她還沒說完,衆人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響,便看到呂思彤臉上浮現的紅印子,方才反應過來,阮绾動手打了呂思彤。

呂思彤被阮绾一巴掌甩懵了,她捂着臉,怔怔看着阮绾陰沉的臉色,過了好一會兒,臉上傳來陣陣痛感。

她終于反應過來,指着阮绾惡狠狠罵道:“你這賤/人,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此時周圍衆人皆紛紛看着兩人,然而好在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其他人并未注意到這個小插曲,皆是心系正在同烈馬周旋的沈彥恺。

阮绾從懷裏掏出帕子,慢條斯理擦着自己的手,笑道:“你當你是誰?怎麽,我打你還要挑時候?你詛咒我夫君短命,我不将你拖到你家門口,已經給你面子,你若不識好歹,我不介意再教教你。”

呂思彤被阮绾氣得腦子發痛,加上周圍人冷嘲熱諷的目光,她氣急敗壞道:“你!阮绾,我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跪着求我,我不同你計較,不然……不僅連你,整個沈府在整個京都都無法立足。”

“怎麽,天子腳下,呂姑娘這是打算濫殺無辜?還是說,呂尚書手中權力高過陛下,可以随意打殺六品官員的家眷了?呂尚書難道存了對陛下不忠之心嗎?”阮绾冷笑道,看着呂思彤氣得連說話都不過腦子,她面上笑意更甚。

好在呂思彤不像她那個妹妹一樣有心機,她不過随便一激,呂思彤就被激怒了,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這要是傳到陛下的耳中,這禮部尚書可得夾着尾巴做人了。

呂思彤聞言,小臉煞白,她的理智好在還沒有徹底消失,一聽阮绾如此說,看着周圍人打量的目光,她氣焰消了幾分,連忙解釋道:“你瞎說什麽,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呵,呂小姐怕什麽,方才我記得您可是要滅了我們沈府呢,這裏的人都聽到了,要不我重新給你複述一遍,如何?”阮绾并不打算放過呂思彤,她一直想找機會殺一殺雞,既然呂思彤送上門來,豈有不用之理?

呂思彤正要開口,此時人群中有個嬷嬷匆匆走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呂思彤很恨看了阮绾一眼,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阮绾見狀,嗤笑一聲,既然人都來了,那就別怪她一個巴掌甩兩次了。

那個嬷嬷皮笑肉不笑看着阮绾道:“我家小姐年紀還小,說了不得當的話,還請沈少夫人別怪罪,我家夫人就坐在那處,不如移步那處說話?”

“呂小姐和我年紀相仿,若按照你這麽說,那我不如将呂小姐方才說的話對呂尚書和呂夫人說一遍如何?反正我年紀小嘛,同我計較做什麽。”阮绾淡淡掃了一眼那個嬷嬷,心底一陣冷笑,年紀小就能為所欲為麽?

那個嬷嬷沒想到阮绾這麽不好說話,準确來說,阮绾壓根沒将尚書府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個小門小戶的少夫人,還能比得上即将成為皇子妃的姑娘麽?

那個嬷嬷眼底露出幾分不屑之意,問道:“不知您想如何?”

“請呂小姐向我夫君道歉,不然這些話,明日就能出現在陛下的奏折裏,若陛下聽聞呂尚書有這麽一個女兒”阮绾一頓,走近幾步,低聲又道:“真的會讓她成為皇子妃麽?”

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圍在阮绾身側的人都能聽到,都說打蛇打七寸,阮绾這不僅掐住了呂思彤的七寸,還往她頭上懸着一把刀。

呂思彤聞言,眼底露出不可思議之意,讓她道歉,除非她腦子被門夾了,她冷笑道:“憑什麽道歉,我說的本就是實話,你那個病秧子夫君,早就應該……”

“好,你有骨氣,既然你爹娘不教你,那我來教教你。”阮绾笑眯眯開口,将擋在呂思彤前頭的嬷嬷“請”到一旁,繼而一把拽着呂思彤的頭發,将她拖向圍場。

看臺極高,人群擁擠,除了周圍那一圈,其他人并未注意到阮绾和呂思彤的争執,呂思彤剛想尖叫,就被阮绾捂住嘴巴,阮绾又将她的手束在背後,直接将她推到看臺欄杆處。

看臺約摸兩丈高,若是摔下去,不死也殘,阮绾一把将人按在欄杆上,只需要輕輕一推,呂思彤就能摔下去。

呂思彤沒想到阮绾不顧臉面,為了一個病秧子做出這種事,她拼命掙紮着,滿臉驚恐地看着阮绾。

呂思彤滿眼不可置信看着阮绾,低聲罵道:“你瘋了?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值不值得,輪到你在這裏亂吠?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我就是不要命,也拉着你墊背如何?未來的皇子妃?”阮绾依舊笑眯眯的模樣,看着嬌軟可人,瘦弱無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将呂思彤壓制地不能動彈,呂思彤只覺得毛骨悚然,嘴裏“嗚嗚嗚嗚”叫喚着。

“想好了嗎,要不要道歉?我沒有耐心,你也別想着所謂臉面,我如今窮途末路,就算死,黃泉路上,有你作伴也不錯,你要不要考慮考慮?”阮绾笑眼彎彎,将呂思彤按在欄杆上,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她和呂思彤之間有矛盾。

呂思彤嬌縱慣了,家裏又寵着她,而且以後要嫁入皇子府,京都世家少女幾乎沒有人會同她作對,為何阮绾不懼?

她的臉貼在冰冷的欄杆上,那般的真實觸感告訴她,阮绾所言非虛,她費力睜眼看着阮绾,搖頭“嗚嗚嗚”叫着,她若是知道阮绾如此難對付,她不會說那番話。

此時身後圍觀之人被阮绾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那個嬷嬷更是煞白一張臉,她正要轉身禀報,便聽得阮绾道:“嬷嬷,你若真去了,她可就摔下去了,三思而後行啊。”

那個嬷嬷看着阮绾軟軟的笑顏,不由恍惚,仿佛壓着自家姑娘不能動的人并不是她,她止住腳步,緊張道:“沈少夫人,有話好好說。”

阮绾冷哼一聲,收回目光,冷冷盯着呂思彤,“給我跪着道歉,不然你和你表哥那點破事,我不僅要捅出來,我還要讓天底下人都知道你給二皇子戴了綠/帽子,你猜猜,若是二皇子知道,他會如何?”

呂思彤看着少女眼底駭人的冷意,以及堅決之意,那不是一個閨中少女應該有的目光,她是徹底被吓到了,連忙點頭同意阮绾說的話。

阮绾笑着松手,将呂思彤扶起來,取出她口中的帕子,溫柔笑道:“呂小姐真不小心,怎麽往欄杆上撲呢,若是摔下去,說不定就破相了呢。”

呂思彤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眼眶紅通通的,緩了好一會兒。

她看着阮绾的笑顏,怎麽也跪不下來,轉身就看向周圍人,然而沒人敢碰阮绾這顆鐵釘子。

呂思彤還在猶豫,阮绾走過去往她膝蓋窩就是一腳,只聽得“撲通”一聲,她跪在阮绾面前,面上一片青白,瞧着狼狽不堪。

衆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其中多數都是未經世事的閨中少女,看向阮绾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敬佩和恐懼之意,她們還是頭一次看到呂思彤吃癟,而且還是以這種如此可怖的方式。

阮绾漫不經心看到呂思彤,勾唇道:“怎麽,呂小姐方才罵的開心,如今連話都不會說了,既然如此,那我去派人将你表哥……”

“對……對不起,是我出言不遜,抹黑……沈二爺的名聲,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呂思彤閉着眼,哽咽着将這番話說出來。

阮绾冷冷看了呂思彤一眼,繼而笑着看着周圍少女道:“你們聽見了嗎?”

圍觀的少女們自然是聽見了,方才被阮绾的舉動一吓,如今看着她的目光都覺得可怖,連忙點頭。

“既然聽見了,那我就放心了,呂小姐今日之言,若是在讓我聽見,我不會客氣的。”阮绾滿意地點了點頭,笑着說道。

此時圍觀衆人方才反應過來,阮绾這是殺雞儆猴呢,她們壓根沒有想到,明明出嫁前一日還鬧着不嫁人的阮绾,如今會為了維護丈夫,不惜動真格。

呂思彤扶着那個嬷嬷的手起身,正打算轉身離開,阮绾沖着她的背影,笑眼彎彎道:“呂小姐,這件事翻篇了,若是貴府以此針對沈府,你知道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她話音一落,呂思彤點了點頭,繼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的心髒怦怦直跳,方才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離死亡就差一步。

阮绾就是十足的瘋子!

阮绾冷冷看着呂思彤扶着嬷嬷離開,繼而收回目光看向圍場,此時圍場之中,除了沈彥恺,還有靜南王派去的士兵。

圍觀衆人見事情已經結束,心思各異,然而再也沒有人敢當着阮绾的面提及沈二爺,她們如何敢惹阮绾這個不惜一切代價撕破臉的人?

此時沈聽禾看着阮绾的背影,只覺得自家嫂嫂的形象變得極為高大,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飒爽的人,她眸子發亮道:“嫂嫂,你……剛才真的太帥了!我頭一次見到呂思彤這般狼狽,不過,你同她說了什麽,讓她這般畏懼?”

阮绾聞言,微微側目看着沈聽禾滿眼崇拜的模樣,笑道:“自然是因為嫂嫂知道她的秘密,有時候,只要抓住一個人的軟肋,就可以将她一擊致命。”

她自然是因為有前世記憶,剛好手中有她的把柄,所以才敢如此行事,不然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嫂嫂,哥哥若是知道你為了維護他,心裏一定會很開心的,從小到大,哥哥總被人冷嘲熱諷,他身體不好,是因為給我買藥淋了雨,所以才留下病根,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沈聽禾言罷,看向圍場策馬的兄長,重重嘆了口氣。

阮绾看着少女愁眉苦臉的模樣,知道她心疼自家兄長,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錯。”

這京都之中的人雖然喜歡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但也分對象,像沈二爺沒有官職,年紀又大,身子又弱,自然是不得人青眼了。

說起剛才,她其實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也許是前世受得委屈太多了,今生既然重生,那就是上天給予她的恩賜,她為何要忍氣吞聲?又為何不用?

她話音一落,沈聽禾便滿臉激動,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嫂嫂快看圍場!”

作者有話要說:

呂炮灰:你好兇。

绾绾:給你臉了,下次還打!

沈二爺:嘤嘤嘤,老婆,還有人罵我。

绾绾:誰?帶我去。

(绾绾在沈二爺心目中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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