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阮绾順着聽禾所指方向看去, 便看到圍場上的那匹發狂的烈馬已經被靜南王府的護衛團團圍住了?
雖然已經暫時控制了瘋馬,但是依舊無法近其身,而且因為那匹瘋馬的原因, 圍場內其他正常的馬匹也變得焦躁不安。
若是那些馬匹掙脫,那才是真亂起來了。
此時沈彥恺手中執着弓箭, 指揮着他們将吸引那匹馬的注意力, 此時馬背上的少年已經拉不住缰繩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沒有力氣了,快堅持不住了。”少年臉色蒼白, 太陽光刺眼,他費力睜着眼睛,看向沈彥恺所在的位置,有氣無力說道。
沈二爺看着少年整個人無力趴在馬背上,只要那匹馬動作再大一點, 他就會摔下來,到時後果難料啊,他高聲道:“再等等。”
他緊緊盯着那匹發狂的馬,如今那匹馬中的毒還未完全起作用,約摸會有一瞬的功夫, 那匹馬會因毒性而眩暈, 只要這個時候接近它,近距離擊殺才有效果。
靜南王養的馬都是以戰馬的标準來挑選的, 身上還穿着護身甲, 兩丈開外射箭,弓箭壓根射不穿馬匹。
沈二爺等了一會兒, 那匹馬的動作慢了下來,原本是正對着沈彥恺, 如今它甩了甩尾巴,長嘶一聲,轉過身去,
就是現在,沈二爺鳳目微眯,一邊策馬朝着少年的位置狂奔而去,一邊彎弓搭箭,在靠近那匹馬将近半丈時,瞄準馬頸,用盡全身力氣将弓箭射出去。
此時只聽得一聲凄厲的嘶鳴聲,弓箭射穿裸露的馬頸,鮮血四濺,瘋馬朝着一旁的圍欄撞去,而那少年也因為無力,朝着地面飛快墜去。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二爺伸出長臂,一把将馬背上的少年撈起來,扔在馬背上,朝着圍場一旁的陰涼的空地策馬而去。
衆人看着少年被救出來,皆松了一口氣,那幾個護衛還未回神,此時原本撞向圍欄的馬突然轉身,沖開他們的圍堵,朝着沈二爺的方向狂奔追去。
沈二爺剛下馬,正要扶少年下來,便察覺背後有異樣他一回頭,便看到鮮血淋漓的瘋馬朝着他跑來,速度極快。
如今他要策馬離開必定來不及了,如今只能保一個,思于此,他用力拍了拍身旁的馬,那匹馬馱着少年跑開了。
阮绾看着沈二爺這一舉動,徹底慌了,她略略看了一眼圍場,繼而高聲喊道:“沈彥恺!快往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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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爺隐約聽得少女的聲音,他下意識就往左邊跑去,此時左邊那處正是圍欄,而且剛好有幾個木箱子堆在一起,沈二爺利落地跳上木箱,堪堪躲開了瘋馬的攻擊。
然而瘋馬并不疲倦,一邊流着血,一邊像無頭蒼蠅一般瘋狂撞着木箱,整個箱子晃蕩地厲害,沈二爺重心不穩,差點就摔下去。
此時那幾個士兵壓根不敢靠近瘋馬,只得提着長矛圍着它轉,他們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悍的馬,而且還被下了毒,戰鬥力非一般馬匹能比。
阮绾緊張地盯着沈二爺的身影,咬了咬牙,囑咐了沈聽禾幾句,便轉身離開。
此時看臺上衆人極為關注圍場,他們看着沈二爺在這種火辣辣的太陽天下暴曬了将近兩刻鐘,而且一直同發狂的馬匹對峙,還舍命救人,如今這世道,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原本看不上沈二爺的人,看向他的目光也漸漸發生改變,這位沈二爺,并非如同傳聞裏頭的那般無用,反而有不可多得的男子氣概。
然而就算是敬佩,圍觀的世家子弟也不會去幫一個身份卑微的人,對于他們而言,他們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人。
沈二爺抓着欄杆,看着少年已經安全出了圍場,松了一口氣,他也不曾想到,這匹瘋馬的被射穿的馬頸,還能撐着一口氣,如今周圍沒有任何能夠助他逃離的地方,只能等着瘋馬血流而亡了。
此時阮绾去找了靜南王妃,讓她給自己準備一張捕獵的大網,還有幾個護衛,既然那匹馬無法近身,那她就請它入甕。
靜南王妃看着阮绾堅定的模樣,知道多勸無用,嘆了一口氣,囑咐護衛保護好她,阮绾帶着護衛就進了圍場。
此時圍觀衆人正全神貫注盯着沈二爺那處,并未注意到阮绾帶着人進了圍場,此時有人看着阮绾指揮護衛牽着大網,不由驚呼一聲道:“你們看,那是誰家姑娘?不要命了!”
他們聞聲看去,看着阮绾身後挂好的大網,有人道:“她不會是想将那匹馬引進網中吧,就算是想,那誰來當這個誘餌?”
沈二爺聽得周圍一陣喧鬧,順着衆人目光看去,他看到有個嬌小的身影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少女一轉身,他才發現那人竟是阮绾。
她怎麽來了!沈二爺腦海中浮現起少女傻乎乎的笑顏,眉心又痛了,她一個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這圍場有多危險?
他看着木箱下的瘋馬,面色陰沉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深意。
阮绾着人拉好大網,繼而又朝着一旁護衛道:“等會兒我将它引進來,你們一定要收緊網,然後将其擊殺。”
言罷,她取過一旁的馬球和球杆,繼而利落翻身上馬,朝着那匹瘋馬策馬跑去。
她聽着耳邊呼呼掠過的風聲,看着男人越來越近的身影,原本慌亂的內心,漸漸安定下來。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這樣的事,算的了什麽呢?
此時看臺上的人看着阮绾的舉動,被驚得說不說話來,特別是阮盈和段秉言,他們壓根從未看過阮绾騎過馬,更別說打馬球了。
阮盈定定看着阮绾的背影,朱唇微勾,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恨意,繼而轉身離開,隐入人群之中,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阮绾此時已經靠近那匹瘋馬,她緊緊握着手中球杆,繼而将馬球高高抛起,然後用盡力氣掄起舒球杆擊向馬球,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馬球便“咻”地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瘋馬腦門。
此時瘋馬被攻擊,高聲嘶吼,轉身就朝着阮绾撞去,此時沈二爺看着小姑娘,心裏一緊,高聲道:“跑!”
阮绾朝着男人揚了一個笑容,面容鎮定自若,脆生生應道:“二爺,保護好自己!”
言罷,她勒馬轉身,朝着那張大網策馬奔去,身後那匹瘋馬雖然受了傷,然而卻依舊沒有降低速度,不得不說,這毒/藥的毒性極強。
此時衆人看着圍場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騎着高頭大馬,極為靈活,後頭還跟着一只發狂的烈馬,面上皆是驚詫之意,便是方才對阮绾有不滿之人,如今見狀,也自嘆不如。
阮绾将球杆高舉着,将瘋馬引入大網中,瘋馬此時換了方向,朝着阮绾的側面撞去,阮绾及時扯了缰繩,躲開瘋馬的攻擊。
趁着此時瘋馬站立不穩,她将手中球杆用力扔向瘋馬的腿部,瘋馬躲閃不及,重重摔在地上,便被從天而降的大網籠罩其中,
護衛們一邊用力收緊大網,一邊以長矛刺向網中,瘋馬嘶鳴,用力掙紮着,血流不止,然而不過一會兒,就徹底沒了力氣,最後倒在血泊中。
護衛看着死去的瘋馬,朝着靜南王所在的方向高聲喊道:“瘋馬死了!”
他話音一落,看臺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阮绾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她看向沈二爺所在的位置,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阮绾看着男人越來越近的身影,此時心裏一陣後怕方才襲來,她此時呆呆坐在馬上,看着地面,只覺得一陣眩暈,
她緊緊拉着手中的缰繩,極力穩住心神,朝着男人揮了揮手,笑眼彎彎道:“二爺,你沒事吧?”
沈二爺看着坐在馬背上的少女,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披着光的她,美極。
他想起方才動人心魄的場面,他嘆了一口氣,邁着大步走到她身邊,沉聲道:“我沒事,下來。”
阮绾點了點頭,扶着男人的手下馬,也許是天色太熱,她腦袋暈乎乎的,腳下踩空,整個人就朝着地面栽去。
沈二爺見狀,連忙伸手接住小姑娘,将她穩穩抱在懷裏,他看着她的被烈日灼紅的小臉,責備之語自然說不出口。
他嘆道:“你可知方才多麽危險?若發生意外怎麽辦?”
阮绾被男人抱在懷裏,心裏繃着一根弦終于松下來,她伸手抱着男人,笑道:“我沒事,我就是擔心你,而且我在話本裏看過,這一招叫做請君入甕,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厲害?”
沈二爺聞言,并不言語,而是将少女抱到陰涼處安置,他也不知為何,明明少女救了他,他卻并不高興,反而心生愧疚。
假如不是他,她也不會為了自己陷入危境中,沈二爺看着少女被太陽曬得暈乎乎的模樣,心中好似裂開一個小小的縫隙,少女的笑宛若清泉,順着那道小口,緩緩淌入他心底。
阮绾看着男人薄唇微抿,心裏有些疑惑,她小心翼翼拉了拉男人的衣擺,軟軟道:“二爺,你怎麽啦?可是我讓你不高興了?”
沈二爺聞言,低頭看着懷裏人,雖然心軟,可卻依舊冷臉道:“下次,沒我的同意,你不能如此沖動,可明白?”
阮绾聞言,急忙解釋道:“我……并不是沖動,我心裏有分寸,你當時那樣危險,要是你出了什麽意外,那我怎麽辦呢?你是我男人,我擔心你……”
沈二爺聞言微怔,少女的眼底滿是依賴之意,好像他是一棵能被她全身心依靠和信賴的大樹,還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從未有人給予他肯定和稱贊,原來被人需要和信任,竟是如此感受。
“小傻子。”他面色微緩,伸出大掌撫上少女的眉心,語氣透着他也未曾察覺的溫柔。
阮绾知道他沒生氣,沈二爺對她的态度,好像少了幾分疏離感,她細細想了想話本裏頭,一般男主遭遇危險,女主舍身相救,他一定是萬分感動的。
雖然沈二爺沒有表達出“萬分感動”神情,但阮绾知道他心裏一定是感動的,思于此,阮绾伸出小手捏了捏男人的臉,笑道:“二爺,你開心嗎?”
沈二爺聞言微頓,臉上觸及一股溫熱觸感,少女的小手綿軟無比,讓他不由微微出神,他看着少女眼底的笑意,輕咳一聲道:“嗯。”
阮绾正要收回手,掌心不小心擦到男人的衣襟,痛得她不由低聲shenyin了一聲,沈二爺聞聲,下意識便抓住少女的小手一看,柔嫩的掌心被缰繩磨破,血肉模糊。
沈二爺面色一沉,還未開口,此時靜南王便帶着護衛來了,看着互相依偎的小夫妻,想到方才那般兇險的場景,朝兩人笑道:“今日多虧你們,還好并未釀成什麽大錯,如今這裏就由本王的人處理,我令人準備了帳篷,你們去歇一會兒,順便讓府醫看看有沒有受傷。”
沈二爺扶着阮绾給靜南王行了一禮,颔首道:“勞煩王爺,內人身子不适,草民先帶她回家。”
言罷,繼而轉身離開,阮绾心裏一急,沈彥恺好不容易能和靜南王接觸,怎麽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錯失這次機會?
“二爺,我沒事,不用回家,在這裏歇一歇就好。”阮绾拉着男人的袖子,低聲說道。
沈二爺知道小姑娘是為他着想,心裏微動,他此刻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若換做以前,他必然不會如此優柔寡斷。
他既是大丈夫,又怎麽能讓妻子為他擔心?阮绾雖然年紀小,但心思卻多,他自己反而沒有她對二房的熱忱和維護。
沈彥恺看着少女眼底的擔憂之意,只覺得眼前人讓他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珍視感,他伸手撫了撫少女微卷的發鬓,溫和道:“我知道怎麽做,只是相比于結交權貴,我更在乎別的事情。”
阮绾聞言微愣,還不待她多想,便又聽得靜南王渾厚的聲音道:“沈兄弟,那日你救了本王兒子,還未來得及感謝,等過段時間,本王設宴,你可一定要來。”
“好,多謝王爺相邀。”沈彥恺鳳目微沉,朝着靜南王行了一禮,便扶着阮绾離開。
靜南王看着沈彥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點了點頭,此時跟在一旁的下屬看着靜南王眼底的欣賞之意,問道:“王爺,您這是看上這位沈二爺了?”
“此人不簡單,絕非池中物,若能為本王所用,我朝又多一個人才,而且,他并非那等死讀書的人,今日圍場救人,便能看出來,他是一個有勇有謀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他逃,她追,他這下真的飛不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