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入春,滿園春色盎然,各色鮮花齊放,綠油油的草木争相迎春,偶爾飛來幾只鳥兒歡唱幾聲,止不住的暢快淋漓回蕩在園中。明媚的日光籠罩大地,一掃那連日的郁氣。章佳怡筠難得歡笑的容顏竟将那些美豔的花兒都比下去了,府裏的下人見之紛紛誇其美貌。她聽聞只是輕笑着搖搖頭。
“少夫人,少将邀您一同用餐。”葛副将匆匆趕來,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愉悅之情,眼前的美婦人不愧為京城第一美女,她的一颦一笑宛若那雨後的彩虹,讓人禁不住多看幾眼。
她尾随其後,娓娓走向大廳。她朝正中央的樓宏宇微微施禮,然後優雅地入座。
“夫妻之間無需這些繁文缛節,下次無需行禮。”樓宏宇笑意濃濃并親自替她盛湯,讓她很是意外,而後她也以禮相待夾菜給他。
“少将遇到什麽開心事了?”章佳怡筠疑惑地問道。今日的樓宏宇有些異常,往常他很少與自己見面,更別提與自己一起用餐了。
“見今日天氣大好,想邀你一起用餐。聽府裏的人說你這些時日胃口不好,你看這氣色甚差,莫不是還沒習慣杭州的氣候?北方人初來南方總有些不适應。”不管如何,樓宏宇總是存着愧疚的。若不是自己沒有調查清楚,就不會把她娶進家門讓她與寂寞為伴。像她這麽漂亮的大家閨秀應該能遇到自己的良人。唉,是他将伊人鎖在這冷清的院中,雖對她無愛卻不能無義,唯有關心她才能減少自己的愧疚。
“謝少将關心。”她甜甜地笑了,宛若桃花。
和乖巧識大體的章佳怡筠相反的章佳曉月則頗讓人頭疼,一大早就惹白老板不滿。“她又出去了?”一見不到人,白尚習慣性地問道,“她有說去見什麽朋友嗎?”
“這她可沒說,她只說一會就回來。白老板你的咖啡。”張媽端着咖啡走來,并且遞給他一封信,“這是郵差給曉月的,還請白老板交給她。我等會要趕回鄉下,我娘身體快不行了,我要回去陪她最後一程,還請白老板恩準我請個長假。”
張媽欲勢就要跪下,白尚趕緊扶住她,“回去吧,陪陪她老人家。錢夠嗎?我先支付你一年的薪水。”
她感激得連連點頭,再擡頭時雙眼已泛上淚光,“白老板真是大好人。”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不到一會功夫張媽就跟着白尚安排的司機離開了,偌大的房子忽的只剩白尚一人,他覺得有些冷清,要是家裏還有一個人陪着,該多好!
信?英國寄來的?豈不是章佳曉月口中的顏祈遠寄來的?一想到這白尚冷笑一下并将它扔進垃圾桶。張媽剛走,她若也走了,那誰來收拾屋子,他是這麽想的,至少對于他扔信的這個行為算是一個借口,但那死丫頭到底去哪了?
“啊欠!”我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心中直嘀咕到底是誰在叨念我害我直打噴嚏?我揉揉鼻子然後撇開這些不愉快,欣喜地看着眼前的東西,“這些真的都是給我的?”我覺得此刻的我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漂亮高檔的衣服鞋子任我挑選,這些名貴的衣服我可從來沒穿過。
“你這丫頭,我讓你挑選還能有假?”白玫瑰偎在我耳邊輕聲呢喃,“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你這麽可人的丫頭就應該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見我猶豫不決,想是知我看花眼了,她笑着挑選幾件在我身前比拟一番,然後吩咐掌櫃打包。
“白姐姐,這怎麽敢當呢?”而且好貴啊!我心下直犯嘀咕,我與這白玫瑰何來這麽深的交情,她為何要對我這麽好?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上下打量我,最終目光在見到我的兩條辮子時微微皺眉,不由分說把我拉到理發鋪門口,我趕緊掉頭卻被她攔住,“若不改變這土氣的發型,穿得再漂亮也沒用。”她費了好大勁才把我按在椅子上,然後跟剪發的師傅探讨着适合我的發型,我卻十分不舍地看着鏡中那個紮着兩條麻花辮的章佳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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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輕松。”師傅将我的手放好,便開始動刀。我緊張地閉上了眼。也不知他要怎麽折騰我的頭發,一會兒剪一會兒卷燙,一個時辰之後他讓我睜開眼,我這才敢睜開。鏡中是一個披着卷發的女子,她清純的面容平添了幾許妩媚,小洋裝再配上高跟鞋,活脫脫一個留洋歸來的女子,像那些時髦的新女性一樣多了幾分貴氣,又像是府宅內養尊處優的千金,總之我看着很喜歡,很入迷。
“你看看,多漂亮的丫頭。”白玫瑰付完錢美滋滋地笑了,像是很滿意自己的改造作品。“走,找個飯館吃飯,咱們邊吃邊聊。”她是個直性子的人,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是有事讓我幫忙。走出大門,街上投來許多羨慕的目光,我趕緊低下頭,她卻沒事人般地笑了,“女人一旦打扮得很漂亮,總會招來別人的目光,要自信。”
一到名流富紳喜歡的寄春園,我直接點明,“白姐姐給我買這麽多名貴的東西,是有事讓我辦嗎?姐姐盡管說來,我是個知恩必報的人。”
她看看我,動動嘴唇卻又很快閉上,細抿一口紅酒這才緩緩啓口,“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要你幫我留意一下他身邊的女人,聽說麗麗已被林吉納為姨太,所以他不出幾日一定會找新的樂子。你好好盯着他。”
她的神情極為不自然,該是怕我笑話。她趕緊低下頭胡亂地往嘴裏塞幾口菜。如此一來可見白玫瑰的心不曾放下,就不知這份執著能否打動那個蘿蔔。愛情果真會讓人盲目。她既已開口我又如何拒絕,我點點頭對其微微一笑。
遠東洋行內的蘿蔔正悠哉地品着糕點,傾聽着藍風的彙報,藍風将訂貨單遞上大贊道,“老板真是料事如神,自你給樓宏宇的軍火上印上洋行标記,已有好幾處軍營效仿樓家軍向我們訂貨了。”見白尚心情不錯,藍風小聲地提醒道,“金典那邊的電話說,自麗麗進了林府,金典的生意一落千丈,問你如何處理。”
“這世上漂亮會唱歌的女人有的是,讓他們出去找找。”白尚說着這話,緩緩地閉上眼睛養神,藍風輕輕退了出去。
“藍助理,雲羅錦緞已沒貨了,你看是否要訂一批?”呂雨薇拿着庫貨表走來,并遞給藍風,“白老板這幾天都不怎麽高興,我都不敢打擾他。藍助理拿個主意吧。”
“那就不要去打擾他,按我的意思,你再訂上一百匹。”藍風正說着忽的強調道,“要章佳府的,雖然價錢貴,但很多客戶指定要這款。”
“他們可能沒有這麽多貨。”呂雨薇小聲提醒,“上個月他們的布鋪還關門了。”
“哦?怎麽回事?”藍風饒有興致地問道,“好好的鋪子怎麽會關門?”
“聽說是章佳府的長子章佳鴻立在外豪賭,輸了大半家産,為此章佳府的老太太都氣得病倒了。章佳府忙做一團,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開門做生意,要派人過去看看情況才能下單。”呂雨薇不免惋惜,“章佳府先前在京城也算望族,可如今。。。”
“我看他們家的掃把星應該是章佳大少爺,可憐曉月了。”藍風搖頭嘆息,不經意間發現站在門口的我,“曉月你怎麽來了?”
“雨薇姐,你所言可是真的?”我嘴上雖吵嚷着要和那座府邸劃清界限,可這心卻沒跟着我一起逃出來。我焦急地問道,“府裏現在如何?顏叔顏嬸還好嗎?”
“我也是聽聞,詳細情況并不知曉。你別急,我馬上讓呂校長去了解情況。”她知道我的心思趕緊安撫我,見我點頭她這才放心,然後注意到我的變化,“怎麽打扮得這麽漂亮,是要去參加party嗎?”
“趴踢是什麽東西?”我十分不解,見她和藍風贊許的目光時,我小小得意地笑了。
“先前沒發現,你這麽一打扮倒有幾分姿色。知道老板正缺女人想上位啊?”藍風調笑的嘴臉讓人的好心情一下就飄走了。我還沒開腔,一邊的呂雨薇已狠狠踩了他一腳。
“看你西裝革履打扮體面,沒想到思想這麽低下。”呂雨薇毫無懼意地回頂他,“藍助理應該多積點口德,以免遭人厭。”
我聽聞不覺笑了,他則尴尬萬分。我随即打趣,“他這嘴從來吐不出象牙,我都習慣了。”
“你們兩真行!好男不跟女鬥!”他嘴皮子的功夫沒練到家,就只能灰溜溜地離開,我和呂雨薇初得勝利,得意地笑了。
“白老板在洋行嗎?”我指着辦公室小聲問道,“我找他有事。”
“還真是來找他的?”她壞笑着看向我,見我有些窘迫,她只得收起這份玩笑,“不逗你了,他在裏面。”
習慣了不敲門,我随性地推門而入。他正細細地翻看訂貨單,竟未察覺我的出現,而我也不想打斷他的專心,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靜靜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與我說再見,夕陽西下之時他終于放下工作,擡頭見到了近似睡着的我。
“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進來的?”他的聲音習慣性地懶懶散散卻格外響亮,我猛地驚醒,趕緊擦拭嘴角的口水。天吶,居然讓他看到了我的糗樣,實在好丢臉啊!
我幹笑幾聲,“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也不知自己來了多久了。我到這來是想讓白老板跟我去一個地方,一個能解決你問題的地方。”
“解決問題?”他只覺好笑,“你到底要耍什麽把戲?”
“跟我走就是了。”我大大方方地正視他,“走吧,我保證不賣了你。”
他今日的心情本是不壞,見我的妝扮大變樣,他突地有些興致,就跟着我出去,直至西餐廳的包廂門口,見我不再進去,而是向他說請進時。他突地笑了,似是明白了一切,推門而進。
“白老板,別來無恙。”一襲花色修身旗袍配以深藍色長絨披肩的白玫瑰,優雅地端坐着。今日的她不再濃妝豔抹,只是略施一些粉黛。褪卻妖媚的她,現在只是一位清純的佳人,淡雅清香仿佛漂浮于清水中的芙蓉。
“真是有趣。”他怎麽也料不到大名鼎鼎的電影皇後居然和他家的女仆有交情,還把他騙來此處,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覺着有趣,不禁笑了。
“幸好有曉月幫忙,不然哪能見到大忙人白老板。”她細心地将魚刺挑出遞至他跟前,“這桌菜全是你喜歡的,還有這家餐廳,你以往最喜歡這間包廂了。”
“我以為你對我恨之入骨不想再見到我了。”他舉起筷子品嘗一口,“味道還和以前一樣。”
“恨的反面是愛,恨之深愛之切。你撇下我抱着麗麗的那刻,我的确很恨,可恨有什麽用呢?麗麗就比我想得開,高高興興地入住總軍府,我若再恨下去也是徒勞。”她舉起杯中的紅酒細抿一口,“這紅酒也還是你最喜歡的味道。”
他淺笑一聲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那你今日邀我來此的目的是什麽?”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細致的面容,他的舌尖在唇畔轉動一圈之後就吻上了那片柔軟。溫柔的親吻使白玫瑰瞬間掉入過往的蜜罐中,而他則是盡情地汲取她身上的柔情,卻不見他臉上有任何表情。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将女人掌控于手中,很快又會覺得沒有興致開始厭倦。
親吻過後他停止手裏的動作,而是伸伸懶腰,“最近有些勞累,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
“就這麽走了,豈不是讓日理萬機的白老板白跑一趟?”她纖細的手指撫上唇瓣,竟覺得那個吻意猶未盡,但很快又把這種情緒隐藏心底。她拍拍手,屋外進來一名妙齡少女,白皙稚嫩的面容讓白尚多了幾分興致,見他的眼神布滿色彩,白玫瑰不緊不慢地說道,“麗麗一走,金典肯定損失不少,這是我前幾天買回來的丫頭,她叫百合花,她的歌聲不俗模樣也漂亮,想必正合你意,這就立即給你送來,也算是幫你解決一個大問題。”
他看着白玫瑰,不禁大笑,“看來你是真愛我,不然也不會想到這出。”他的手撫上那細腰,偎在她耳邊柔聲呢道,“看來我這次是深深地陷入你的溫柔鄉了。”
“旁人這麽說我可能會信,但你的話我絕對不會信。”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雙眼,“你有一雙會騙女人的眼睛,更有一張會把女人哄得團團轉的嘴巴。”說着她輕輕地打了一下他的唇瓣。
他握住這雙玉手将其貼入胸口,深情并茂地說道,“現在這顆心只為你一人跳動,你能感受到嗎?”然後執起她的手輕輕落下一吻。
這一刻,她不敢奢求什麽,只願此時此刻的白尚是真心實意的。女人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覓得有情郎,他是嗎?她随即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