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火車在我的殷切期盼下緩緩啓動,我終是松了口氣,恰巧落入呂雨薇眼中,她搖搖頭,附在我耳邊呢喃,“你把表哥想得太簡單了,後面那兩個戴灰帽子的從我們到車站起就一直跟着我們,估計你的一舉一動全在他掌握之中。”

他!聽這話我的雙手不禁緊握起來,牙齒也跟着咬緊。他這樣待我讓我唯剩的幾許好感蕩然無存。他若執意逼我,我就算死也萬不會從他。時間一分一秒而過,我心中的牽挂已積深已久,下火車的那刻我幾乎是奔着跑着去了我心心念念的地方。

一縷日光貪婪地擁撫着他消瘦憔悴的面容,白玫瑰剛趕去片場,偌大的屋子只剩他一人了,那樣的孤寂那樣的死氣熟悉而無奈,他躺在陽臺上的躺椅上緩緩閉上了眼睛。突地聽到開門聲,依這時辰該是谷一來檢查身體了,他慵懶地打趣,“你可真敬業。”卻依舊閉着眼睛享受日光浴。許久不見谷一有動靜,他按耐不住催促着,“今天不趕着回醫院嗎?”突然一雙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他大驚忙睜眼對上了我淚水滂沱的面容。他不敢置信,試探性地輕輕問道,“曉月,是你嗎?”這聲音是顫抖是欣喜是激動,是所有思念的延續。是在做夢嗎?為何這個夢如此真實?若真是夢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這樣就不會在夢醒時悲傷。

我用力地點點頭,是的,章佳曉月回來了!這一瞬他動情地笑了,将我納入懷中,“Iloveyou!”我腦海裏不知怎的會浮現這句話,然後脫口而出。下一秒他則是偎在我肩上以極致的深情說道,“Iloveyouforever。”我忽的笑了,嬌然問他,“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的嗎?”

“你知道了?”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該是怕我責怪他說謊,他低着頭像犯了錯的孩子向家長坦白從寬,“之前是逗你玩的,但之後就。。。”他難以繼續下文,甚至有些羞窘。

“之後是什麽樣?不還是開玩笑嗎?”我不依不饒地嗔怪道,“世人說你是花蝴蝶,一向喜性在花叢中流連忘返,像你這樣的情場高手又有誰能分清你的話是真是假?”說這話時,居然能嗅到濃濃的醋意,他為此如孩童一樣滿足地笑了。

他的笑容似一股清泉甘甜而唯美,緩緩流進我的心中。我輕輕将額頭抵着他,感受他溫熱的氣息,眼淚瞬時而下。因為他,我才能躲在車廂內順利逃出章佳府。因為他,我才能在舉目無親的上海安然生活。又因為他,我才能名正言順地回章佳府吊唁老夫人。他處處幫我時時關心安慰我,在我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他就在身邊不曾離去,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的陪伴,而習慣又是最難戒的東西。

“怎麽又哭了?”他伸手拭去我的淚水,無意間碰到我的脖子,他皺起眉不悅地問道,“那條項鏈呢?你真拿去賣了?”

項鏈?他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脖間空蕩蕩的。我一時慌亂,急切地翻尋着衣袋,一無所獲。項鏈呢?我焦急不已,項鏈去哪了?去杭州時我明明戴着的,難道是司徒雲拿走了?她以為是樓宏宇送的,所以拿走了玉佩和項鏈?怎麽辦,我把項鏈丢了。正當我愁眉苦臉的時候,突地一條閃閃發光的藍寶石項鏈出現在我面前。我一驚而後會意,嘟着嘴捶打他的肩,“你這壞家夥居然耍我,我差點都被你急哭了。”我正吵嚷着埋怨他,不想一個突如其來的吻消散了所有的怨言。他貪婪地汲取我的芳香,我則是深深地陷入這片溫柔之中。

“咳咳。。。”一陣不适宜的咳嗽聲讓兩個正忘情相吻的人清醒過來。擡頭瞥到門口尴尬站立的谷一時,我羞窘至極忙從白尚懷中掙脫起身,然後匆匆跑下樓。“我是不是攪了你們的好事?”說着這話谷一拿着聽筒認真地檢查白尚的身體。

“你為何不驚訝?你早就知道她沒事?”白尚細探谷一的神情,見谷一這麽淡定自若沒有一絲驚訝,這只能說明谷一早就知道她還活着那為何不告訴自己。

“這樣不好嗎?這段日子正好讓你看清自己的內心。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皆大歡喜。”谷一挑着眉嬉笑道,“她舍棄少将夫人的位子跑回上海找你,該是一片真誠照你心,只是不知你這花蝴蝶何時才能改性?”

“年紀大了,哪還飛得動?”白尚學着他的腔調半開玩笑,卻透着無比認真的味道。接過谷一遞來的藥一飲而盡,然後皺眉問道,“我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能回洋行了嗎?”

“這我可做不了主,得問問樓下那位白夫人才行。”谷一調笑的嘴臉讓白尚頗為尴尬。

一番檢查完畢,谷一提着藥箱輕輕下樓,見我正在花園裏給雪狼喂食,他緩緩靠近,就着草地席地而坐。“沒想到你會回來,所以我沒告訴他你的消息。”他突地出聲将我吓了一跳,一回頭見他悠然自得地仰望天空,我悠悠踱步而去與他并排而坐。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後相視一笑。

我笑着搖搖頭釋道,“你那日決絕地挂了電話不容我解釋,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那些已成為過去,現在的我只想安靜地陪着他,和以往那樣快樂簡單地活着。”只是如此簡單的小小願望,那人也不會成全我,預感中那人很快就會來上海找我,打破這份寧靜踩碎我的夢,所以現在的時光我要好好珍惜好好享受,與白尚的點點滴滴會打包成為我人生中最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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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是一種緣分,茫茫的人海中,眼神的交流決定了你是我今生的唯一。相知是一種宿命,在相處的過程中,心靈的交彙讓我們有訴不盡的浪漫情懷。相守是一種承諾,在人世的輪回中,永遠銘記我們這段美麗的愛情故事。。。

夜,在無聲無息中披上了黑色的大褂,沉重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這頭剛紮完針,那頭的名醫則連連搖頭,然後只見圍在床邊的四五個醫中高手皆搖頭。這下一向強忍着眼淚的司徒雲全然崩潰,她屏退所有人,然後隐忍着情緒邁着沉重的步子拖至床邊,硬是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爹爹,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等你病好了,我要大擺筵席。”

“咳咳。。。”病床上的司徒豐德咳了好一陣,然後沉沉地費力地呼着氣,他努努嘴竭力地一張一息地說道,“雲兒,爹爹怕是不行了。”說完又是一陣咳嗽,這次還帶着鮮豔的紅色液體,絹帕上的一抹紅刺傷了司徒雲的心,她如孩童般哭着直搖頭,他費了好大勁地拼湊下文,“雲兒不哭,我的雲兒最堅強了,你還要保護十二歲的弟弟和我們司徒家這一屋子的人。樓宏宇的真面目我才是近來才認清。真沒想到看着挺溫順謙讓的人居然是一匹白眼狼。他的狼子野心絕不會滿足于現狀,你一定要防他必要時聯絡我那些部将除了他,除了樓家軍。”他蒼白枯灰的面容因激動而泛出血絲,而她則是五味翻騰地咀嚼這些話。樓宏宇不愛她,可她卻愛着樓宏宇,這讓她如何下得了手。

“爹爹,宏宇哥不會不顧司徒家的恩情,他。。。”她剛想辯解不想老爺子激動地連番咳嗽,鮮血染滿絹帕,吓壞了司徒雲,她跑出去直喊醫生,當守在院中的幾位名醫随他進屋時,那個躺在床上的司徒豐德已歸去,然後聲嘶力竭的呼喚與哭聲打破了這個夜晚本該有的安寧與寂靜。她跪在床頭是那樣的痛哭流涕,似是有人在她的心頭重重地剮了幾下。她又是那樣的無助,當她強大的依靠消失之後,自己還會剩下什麽,當大山倒去之時,怕是什麽也不會留下。

“賣報賣報,昨晚零晨杭州總司令司徒豐德逝世!”當報童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大街小巷之時,無人不曉這件驚天大事。有人嘆息,更多人則是茶餘飯後議論紛紛,這不茶館裏格外熱鬧,衆說紛纭,“這老将軍一走,他那個十二歲的兒子能懂什麽?杭州城群龍無首豈不又要亂怏怏的?”

“此言差矣!”另一人搖頭釋道,“兒子雖小,可女婿則是将才下凡,聽我一個公幹的親戚說,等這老将軍後事辦好,樓宏宇就會接任成為新一任浙江總司令。”

“你這消息可靠?”又有一人開始質疑,衆人皆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人。

“千真萬确,那驸馬爺樓宏宇不出幾日定會上任。”那人信誓旦旦地向衆人保證,他較真的樣子讓衆人漸漸相信,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又是無人不曉。

“樓宏宇,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當這個消息傳到司徒雲耳朵裏時,她氣急敗壞直沖司令部,對着他大吼大叫,“爹爹還未安息,你就想着謀權篡位。你這麽做對得起我爹爹嗎?要不是他一手栽培你,你能在杭州立足嗎?你能有今天嗎?你籠絡我爹爹的部将,現在又到處散布你接任的謠言。爹爹說的沒錯,你果真是一匹白眼狼,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嗎?”

她歇斯底裏的咆哮卻未讓他發怒,他依舊平靜地看着報紙,半響冷冷地回應道,“恩師臨終前不是囑咐你除了我嗎?”他眸光一轉,眼神犀利而悠長,讓她恐慌地連連後退,而他則是鬼魅地笑了,“你這麽膽小怎能成氣候?又怎麽除了我?”

“你!”她氣極甚至都不知道用什麽詞彙詛咒他,眼前的這個男人絕不是初見時柔情地為自己拭淚的天使,他全然是個惡魔,一個冷酷無情殘忍恐怖的魔鬼。

他嗖地起身直逼她而去,如此強大又陰冷的氣場讓她招架不住全然沒有任何反抗的動力,因為她清楚地明白反抗全然是徒勞,所以她鎮靜地站立着,不再恐慌不再退縮,就這麽和他面對面地相視着。雖只有一步之遙,她卻覺得他們之間隔着山隔着海,隔得很遠。

“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生路是與我合作讓我名正言順地繼位,這樣我才能确保你們一家人平安富貴一生。死路就不用我說了,你是個聰明人絕不會走向死胡同,不是嗎?”他的這番話是不容拒絕的威脅,音調更是冷徹深沉,她覺着自己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四面都是白皚皚的雪山,她不知道出路在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出去的勇氣。這一瞬間唯有眼淚能釋放心中的郁痛,可這樣楚楚可憐的面容卻依舊打動不了他。樓宏宇輕笑着說道,“你好好想想,明天再給我答複。”他的眼底只有勝利者的喜悅和得意,不帶一絲情分的愧意更無那所謂的疼惜與憐愛。

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成了她現在難以抹去的心痛,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嫁給了這個男人,這個比惡魔還可怕的人。

“少将,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見到樓宏宇出來,葛裕趕緊迎上去,朝屋內看了一眼,輕聲問道,“司徒雲那能搞定嗎?只要她開口,這浙江就是你的了。”憧憬未來,自己沒準就能坐上少将的位子,一想到這,葛裕情不自禁地呵呵笑了。

“明天司徒豐德出殡,你對那些媒體報社的人盡量客氣點,做戲得做足,明天你可千萬別這樣笑,一定要哀傷的哭。”樓宏宇的笑容若有若無,然後拍拍他的肩問道,“她在上海一切可好?”

又是章佳曉月!樓宏宇一天不下十次問她的消息,葛裕現在一聽到章佳曉月的名字就頭疼,心裏雖不高興但絕不敢表現出來。章佳曉月俨然成為自己的女主子,那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對象。他謙恭地回答,“二小姐已回白公館,和往常一樣過着女仆的生活。”這樣的答案讓他覺得很意外,那章佳曉月和白尚到底什麽關系?

她回白尚那了!這樣的答案讓樓宏宇很是不滿意,隐約中覺得她會離自己而去。那日離別前她的眼裏是含着柔情的,可離去時的背影是那麽決絕,恍若這一別就不會再相見。他不知是自己多想了還是她真的不願留在自己身邊。不管怎麽樣,她只能伴在自己左右,唯有自己的身邊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啊欠!”冷不丁地我打了一個噴嚏,人也不禁寒顫一下,該不會是那人在叨念我?一想到他,我竟莫名害怕,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往玉佩的主人是我精神的依靠,為何現在我會這麽害怕?是怕他還是怕他把我從白尚身邊帶走?白尚?我擡頭看着二樓的房間,燈火已熄滅,想來他應該睡下了。為什麽我不願意離開白尚的身邊?難道真如谷一所說我喜歡他?我真喜歡上花心蘿蔔了?是真的嗎?一想到這我再次擡頭看着二樓的房間,似是看見蘿蔔安眠的樣子,我不禁安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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