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深夜,萬籁俱靜,萬物陷入沉睡之中,唯有一盞老式的櫃頭燈伴随他,幽黃的燈光敘述着滄桑的歷史,陪着他度過一個個漫長的夜晚。他不想驚動身旁熟睡的嬌美人,輕身起床披上外衣漫步于花園中。他看着空蕩蕩的秋千,莫名的有一種失落萦繞心頭。不知為何,現在即使有無數美女圍繞着他,自己卻還是開心不起來。他以往不是那樣的,現在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讓他變得愛喝豆漿,深夜十二點之前又一定要趕回家,似是覺得有誰在等着他回去,可回到家看到空蕩蕩的屋子,只是在心頭徒增一抹孤寂罷了。思慮之時,忽然一雙玉臂環住他的腰,嬌美人将頭輕靠在他背上,嬌嗔道,“我這一醒見你不在身邊,還以為你又去哪個佳麗那了?”
她身上特有的玫瑰精油在微風的吹拂下散發着芬芳,他不語只是閉眼享受此刻的美好。車禍後他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身後這個女人的眼淚,細數這漫長的八年歲月,不管自己對她好與壞,冷與熱,她始終如一地守護自己。她是衆人心中高傲的電影皇後,卻又是他面前小鳥依人的小女人。他曾經笑她太傻,她則是淚并笑着地回道,有期盼的等待終究會畫上完美的句號。她是如此堅定如此執着,讓人終是不忍再撇開她。
“夜深了,你若再胡思亂想又該頭疼了。”她小小地提醒,并不依不饒地将他拉回屋。雖然他現在就在身邊觸手可及,但她依舊活在擔憂中,深怕一轉身他又會離自己而去。若上天真憐憫自己,就讓他如此便好,不要再想起心中的那人,永遠不要!她并不奢求成為萬人羨慕的白夫人,只是想這樣陪着他而已,能夠永遠守在他身邊足矣!一想到這,她随即撲在他懷中尋求溫暖。
“那是什麽?”他餘光瞥到桌上的報紙,定睛一看那上面的女人很面熟,那不是今天和谷一一起來的那個女人嗎?不是說是自己的戀人嗎?怎麽轉身沒多久又成了逸主的情人?他卻又不氣惱,這樣貪慕虛榮的女人見多了,想必是見自己失憶,覺着和他沒戲又勾搭上了黑幫老大。這女人看似清純,手段倒還挺多。這樣的女人,他想來一陣惡感,絕不想再與這樣的人有何瓜葛。
“尚,我明天上午十點有新電影的宣傳會,你會來捧場嗎?”她期盼地看着他,并小小撒嬌地拽着他的胳膊搖晃,嘟着嘴威脅,“你若不來,我就在媒體面前曝光你,盡說你壞話和糗事。”
“那你盡管說吧,反正那些花邊小報從來就沒停止過對我的報道。”他邪魅地笑了,而後偎着她提醒道,“還有什麽轍嗎?”
“我還有殺手锏,你若想知道是什麽,明天來了就明白了。”她也學着白尚狡猾的腔調賣關子,并調皮地吐吐舌頭。
“你這機靈鬼!”他随口而出,忽然腦海裏閃過一抹模糊的身影,似是他以往口中常念叨的機靈鬼。他努力回憶着她的樣子,可頭疼伴随而來,他揪緊雙眉,雙手撐起額頭,甚是痛苦,可把一旁的白玫瑰吓壞了。
“我打電話給谷一,你別想了,別想那些過往的事,頭就不會疼了。”她急得團團轉,又惶恐不安地撥打了谷一的電話,心裏直祈禱千萬別讓他想起什麽。
他脹痛的頭皮讓他痛苦不安,為何總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困擾着他,等到他想探究的時候,頭疼就會随之趕來,然後那抹幻影在疼痛中消散。那個影子到底是誰,為什麽總是揮之不去?這些問題就像迷一樣圍繞着他,更是深深地折磨。“啊!”他抱頭大叫一聲,而後陷入昏迷。
谷一随即趕來,一番診治過後,谷一關上房門輕輕走出來。“沒事了,你不要太擔心。”他這話讓白玫瑰稍稍舒展容顏,正待他離開之時,白玫瑰伸手攔下他。
“你也看見了,他一想起那人就會頭疼,疼得死去活來。你是醫生更是他朋友,絕不會忍心讓他再受這樣的煎熬。”她的手緊緊地拉着谷一,更是怨氣十足地指責道,“你帶章佳曉月去見他了,不是嗎?”
“是,我帶曉月去見他了。他們本就是一對戀人,我讓他們見面有何問題嗎?”他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地回應道,然後突地以釋然的形态大笑,這笑過于突然,白玫瑰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安。
白玫瑰漸漸松手,化為一頭受傷的獅子,低沉地怒吼,“你為何要這樣,你這根本就是在害白尚。你明知道他一想起那人就會頭脹腦裂。你真要害死他,害死我才甘心嗎?”
“你在害怕?”谷一突地湊近她的臉,吓得她驚慌地連退幾步。他見之臉色不免沉了幾分,“若不是你,他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她攸地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又隐藏下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她心下開始不安,卻依舊面不改色,因為她是電影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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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緊張,我之前都沒說現在就更不會告訴他是你花一千大洋買通芳芳,才導致兩個有情人散場。”他悠悠的語調似是漫不經心,卻又刻意深長。
“什麽都瞞不過你。是,是我讓芳芳假裝懷孕去氣她,但我只是想讓他們吵架鬧翻,誰知道她會一聲不響地消失。但我并不後悔,因為我愛白尚。”愛上一個人會讓自己無所畏懼,白玫瑰坦然告知,然後低頭不解地問道,“你和曉月是朋友,為什麽不幫她揭發我?”
谷一搖搖頭輕嘆一聲,“常言道戲子無情,可你不一樣。你守護尚整整八年,你的深情尚記在心裏,我也看在眼裏。你在期盼地等待,曉月也在努力地讓他記起過往。我不會插手,這是你們三人之間的事,就讓你們自己處理。”他背起藥箱,攏攏嘴直打哈欠,“本是良辰美夢,被你們一攪醒,現在得趕緊回去補覺。你好好照顧他,留步不用送了。”他揮揮手以朋友的方式告別。
這樣月黑風高的夜晚,這樣一條僻靜的小路,卻有這樣一個膽大之人匆匆而過。我不是不害怕,因為心中的焦急勝過一切寒顫。我大聲吶喊,四周回蕩着芳芳的名字。我知道她就在附近,她躲着我,她害怕見到我,所以她才會像剛才那樣用力地推開我。旁人都說是她害了我,可是事實上是我葬送了她的幸福。自那日被百合花教訓之後,那個單純的丫頭心裏漸漸扭曲,她開始向往權勢名利,而我就是那個幫兇。我若不向白尚推薦她,她就不會成為金典的小歌星,在紙醉金迷的熏染下漸漸喪失她最珍視的自尊自愛。對不起,是我把她推向懸崖的,都是我害的。
“芳芳,你出來啊!”我不死心地一聲又一聲吶喊着,喊得幹了,鹹鹹的眼淚正好濕潤這幹燥的嘴唇,抽盡了全身的力氣我開始體力不支,搖搖欲墜之時卻落入一個陌生的懷抱。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這人,他的面容有些搖晃,然後我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逸主,要找醫生看看嗎?”阿佐小聲地提醒。
他擺擺手,“誰都不要打擾她,就讓她安靜地休息。”他微微伸出手指輕輕地替懷中的人捋順額前的發絲,然後打橫抱起她朝不遠處的汽車走去。
清晨的陽光毫不吝啬地撫照大地,當一束柔和的光線撫摸着我的臉時,我微微睜開眼,細細環視這間陌生的房間。此時,一名女仆推門進來,見我費力起身,她趕緊放下手裏的清粥扶我起來。我一說謝謝反倒讓她拘謹不已,“小姐言重了,這是晔兒應該做的。”她恭敬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那些門生,瞬時恍然大悟。
“這是逸主家?”我的驚訝顯于表露于情,昨晚抱我之人是他?我突然有種很不安的感覺,我之前對他兇巴巴的,那他呢?他會怎麽對我?我心裏七上八下,然後拉着晔兒緊張地問道,“逸主在家嗎?他在哪裏?”
“今日煙館的九號店開張,逸主去那主持大局了。”單純的晔兒如實回答,不想我緊張的神情已化為愠火。又是大煙,又是那該死的害人的東西,而我現在居然在一個害人的惡魔家中。一想到這,我一陣惡寒,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正要出門,機靈的晔兒趕緊擋在門口,焦急地說道,“小姐你不能出去,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出這門。”
“是他要囚我在這嗎?他還吩咐什麽了?是不是說我要是從這離開你就得受罰?”我正欲爆發的怒火在見她點頭時被心中的涼氣所澆滅。那魔鬼究竟想做什麽?直接沖着我就是,何苦要難為這些下人?我自個生着悶氣,見她傻站着就拉她坐下,她膽小甚是惶恐。我佯裝生氣地說道,“我讓你坐就坐,不然我可生氣了。”
她被我吓得不輕,連忙坐下,嘴裏随即說道,“謝小姐,小姐人可真好。”
“別小姐小姐叫了,我和你一樣只是個粗使丫頭,你就叫我曉月好了。”這一口一聲小姐,讓我直起雞皮疙瘩。和她不同的是我遇到了好老板白尚,他才不會像端木逸這樣沒人性。
“是,夫人。”她喏喏地應道,卻把我氣得嗖地起身,她受驚連忙起身。
“夫人可不是随便亂叫的,我和逸主毫無關系,哪是你什麽夫人?”我情緒過于激動,吓着那個單純的丫頭了。她有些委屈和恐慌,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卻極力強忍着。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心底軟軟的像洩了氣的皮球,輕聲問道,“府裏的人都這麽認為嗎?”
“是,大家議論紛紛。逸主從未帶過女人回府,你是頭一個,而且你和逸主的親密照已經上報了,大家自然就這麽認為了。”她說的自然而然,似是我與逸主的事根本就是順理成章,而我的解釋在他們看來只是掩飾罷了。
唉!我只能為自己悲哀的命運嘆息。既然出不去就學着安分,出于無聊我拉着晔兒閑聊起來,“晔兒,你在這府裏待多久了?在你眼裏逸主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打小就被賣進這府裏,雖然外人眼裏的青洪幫是兇神惡煞的,可老爺夫人從不虧待我們這些下人,兩位少爺也是很和善的,尤其是逸主,他以往最喜歡和我們開玩笑,就算我們犯了大錯,他也不會生氣。只是自逸主在老爺出殡那日擊殺玥少爺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茍言笑,對任何事物都是冷冰冰的。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變成這樣?老夫人問他,他也不說,只是一個人時常對着後院的白壁發呆。”她在我面前沒有戒備,悠悠地回憶着這些過往,更有一種淡淡的哀傷和心疼夾雜其中。
我靜靜地聽她講述往事,他會變成這樣該是因為他最親的哥哥向他無情地開了三槍,讓他不敢也不願再相信任何人。他的冷漠因背叛而起,殘忍則是因為傷痛太深。他沒有向旁人說起,亦或是不想讓人觸及他軟弱的一面。端木逸很可憐,可憐得讓府裏的人心疼,但同時他更可恨,兇殘霸道,不可一世,讓外面的人恨得咬牙切齒。
唉,又是一聲輕嘆,回頭見那丫頭低聲啜泣,我有些莫名的慌亂忙問道,“怎麽了,好端端地怎麽哭上了?”
“章佳小姐,請你好好照顧逸主,拜托了。”她突地跪下懇求,這下我完全懵了。
“我已經說過,我和逸主真沒什麽,不過出于朋友關系,我還是會友善待他。你起來吧,你這麽跪着,旁人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我俯身扶她,心裏百感交集,這下子和這個男人還真是撇不清了。唉!我只得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