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玫瑰!白玫瑰!”上午十點,百貨大廈門口聚集了無數影迷記者,大家高聲歡呼,只待佳人亮相。在衆人殷切的期盼下,最佳女主角披着華服笑容滿面地娓娓走來,優雅地與衆人揮手打招呼,宛若天仙下凡,瞬時迷倒一片。
她始終噙着的笑容在見到觀衆席的某人時,格外絢麗燦爛。她款款步上席臺,溫潤的聲音一如既往透着魔力,“謝謝大家百忙中還能抽時間參加這次的電影宣傳會。謝謝!”她深深地鞠躬引得臺下掌聲連連。
“白玫瑰,聽說你這次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到底是什麽?”記者好奇地追問,人群中也躁動着議論紛紛,相互猜測。
她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面帶歉意地釋道,“我本人正式宣布退出電影圈,也就是說這部《默道緣殇》是我參演的最後一部電影,喜歡我的朋友應該靜心欣賞。”話音剛落,底下一片嘩然,更有甚者一些超級影迷大呼不可。
“白玫瑰,你這次的決定這麽突然,難道是前些日子的報道影響你了?”記者連番采訪,“報道說你想息影安心養胎,是真的嗎?”這一個記者剛問,另一個也按耐不住地問道,“你什麽時候與大亨白尚結婚?”
這一番爆炸式地追問,使臺上臺下一片混亂。保安随即出動維持秩序,就在這樣喧吵繁雜的時候,臺下那個一直端坐着的人不緊不慢地走上臺,牽起她的手昭告天下,“白玫瑰是萬衆矚目的電影皇後,她的息影自是電影界的損失,但就如大家所想,她是我白尚的女人,我希望她從今以後只屬于我一人。”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語調不緩不急,可就是這麽幾句話引得白玫瑰熱淚盈眶。他們在衆人前相擁的情形更是免不了成為各大報社争搶的新聞。
“怎麽沒有告訴我你懷孕了?”宣傳會結束後,白尚顯得很疲憊,半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許久他睜開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身邊的白玫瑰。
她很明顯地顫抖一下,卻又在下一秒嬌嗔,“說了是驚喜又怎會提前告訴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難道不開心嗎?”她試探性地問道,記得以前有個小歌星懷了他的孩子,原以為可以穩坐白夫人之位,不想卻被迫流産。世人眼中高傲的白大亨一向最讨厭束縛,即使是他的骨肉也不例外。所以白玫瑰選擇以昭告天下的方式逼迫他接受這個孩子。雖然他表面沒說什麽,也在衆人面前承認了這個孩子,但她還是忐忑不安。
“我累了,讓司機老趙送你回去。”不知怎的,他緩緩閉上眼睛不再言語。白玫瑰知他性子,也不敢多言,唯有乖乖走出這方空間,一個只屬于他的安靜空間。
時間在悄悄流逝,轉眼間天空悄無聲息地披上了深黑的外衣,好在皎潔明亮的月兒召集了一批調皮的星星一起閃動,這才驅趕了夜空的肅穆。璀璨迷人的夜晚甚是吸引我,我倚在窗口前靜靜地欣賞夜色,惬意地享受徐徐吹來的夜風。不知何時,一件牛皮小披肩搭在我身,我回眸對他燦爛一笑,“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晚?我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他靜靜地看着我,眼裏閃爍着淡淡的悅意,然後目光一轉,随着我的視線一起飄向那遙不可及的夜空,“你說月亮上真有嫦娥嗎?”他忽的出聲,輕柔的聲音飄飄渺渺,更像是喃喃自語,亦或是習慣了一個人的孤寂,已忘卻身邊還有一個人。
“嫦娥不知道有沒有,但玉兔肯定有。”我堅定的回複引來他驚奇的目光,知道他不明白,我雙手舉在額頭作V狀,然後蜷縮着蹦跶兩下,大笑道,“因為我就是玉兔啊!”
他再是不喜言笑也禁不住我這笨拙的模樣,嬉笑着搖搖頭,“該是你這難看的玉兔把嫦娥吓跑了。”他哈哈大笑并扶我起身,“聽晔兒說,你這笨兔子一天沒吃東西了。”
我趕緊點點頭,楚楚可憐地應道,“我這人嘴刁,今日非得吃上顏嬸包的餃子才能舒服,只是你這府裏的人太不懂規矩,竟敢阻攔逸主的朋友外出。不過你也別責怪他們,我已幫你訓斥過了。既然你已回府,我就此和你告別?”我這般逗樂他就是為了趁他高興試探性地回去,好在功夫沒白費,他微微點頭之後,我即刻雀躍萬分,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像是怕他又反悔一樣。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說這話的主人正被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吓壞了,他不解地追問道,“大小姐你難道餓了一整天?”雖是這麽說着,但他依舊很體貼地為我倒上一杯熱茶。
吮吸完最後一根面條,我滿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再擡頭時我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示人。“唉!一言難盡。”于是乎我把碰到芳芳以及被端木逸囚在府裏的事全數告知谷一,而後有些掙紮地追問道,“芳芳到底出什麽事了?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想到她離開時一瘸一拐的樣子,我這心疼得宛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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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得從你兩年前離開不久說起。。。”他悠悠的語調将我帶回兩年前的那段歲月。
兩年前,一次奢華的舞會,芳芳邂逅了一名自稱是星星唱片的老板蕭帆。他有着英俊的外表,儒雅的氣質,更是具有數不清的浪漫情懷,不知有多少純真少女迷失在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中。當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時,童話的夢境被鐘聲擊碎,少女從夢中醒來才發現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的騙局。不是童話,不是愛情,而是欺騙。
“蕭帆,你答應會幫我出唱片,你現在怎麽能一走了之?我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了,就連我自己都是你的,你怎麽能撇下我這麽走了?”在那個夜黑風高的時刻,那個叫芳芳的女人放下她最珍視的自尊,死拽着那個她傾盡全力去愛的男人。她哀怨的眼淚,她撕心裂肺的哭訴,全然不能将那個叫蕭帆的男人動容。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撇開芳芳的手,這一重力也将這個柔弱的女人摔倒在地。他則是冷眼看着,而後決絕地離開,任由身後的那人傷心欲絕。
“怎麽會有這種事?那個男人為何要離開芳芳?”這個悲痛的故事讓我憤怒,這樣絕情的男人還是人嗎?不想谷一的回答讓我的血管更加膨脹。
“後來查證才知道,那個蕭帆根本不是唱片公司老板,他就是一個拆白黨,專騙這些歌舞女,為她們精心編織一個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然後騙財騙色,之後就一走了之。芳芳受不了這種打擊,最後自甘堕落,成了現在的樣子。”谷一說到結尾的時候,尾音化為一聲嘆息。她原是金典舞臺上閃耀的小歌星,受盡鮮花與贊美,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也甚是悲憐。他曾勸過芳芳也免費為她治病,可這個心結在她心中積壓太深,已讓她分不清好壞與真心,現在的她甚是害怕別人善意的接近。
“這麽說來,只有揪住那個人渣解開芳芳的心結,這樣才能徹底拯救她?”我的憤怒和心疼合二為一,真想立刻揪住那人扔黃浦江喂魚。我一瞬不瞬地看着谷一問道,“你會幫我,是嗎?”
他聳聳肩,裝作小可憐,“請問大小姐,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沒有!”我爽快以及不容拒絕地宣布答案,“你說蕭帆在杭州?那趕緊買票,我們明天就走。我不想芳芳再受這樣的煎熬。”
“你不怕?那可是杭州?”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那可是樓宏宇的地盤,你真不怕?”
杭州?這個地方讓人感觸萬分,我嘴邊苦澀的笑似是在刻意提醒我那段悲傷戀曲。我鼓起嘴然後奮力吐出郁氣,“他不是新娶了山東督軍的小女兒嗎?哪還有心思顧及我這位舊人?”他之前或許喜歡過我,但他更愛權勢。比起他身邊的那些女人,我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我沒有成為囚鳥。
谷一拍拍我的肩,并輕輕搖頭,“沒有好好珍惜你,是他們的損失。”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将我愛過的兩個男人一語概括。
我微微一笑,故作得意姿态,“還是你有眼光,快去買票吧。”
“得令,就請大小姐在此安心等候片刻。”他學着我們滿人的樣子作揖,惹我大笑。談笑間,我發現山下谷一确實是個大好人,一個善心灑脫熱情的好大哥。
咚咚咚!不一會我聽到門外急促的敲門聲,這家夥這麽快就回來了?我放下手中的熱茶,匆匆趕去開門,“你這辦事效率還真夠快啊。”然後這句話和我的下文一起咽回肚中,“白尚,你怎麽來了?”不知為何,見到他,我竟有些小緊張,更有些小喜悅。
“這句話該我問你,三更半夜你怎會在這?莫不是逸主那棵高枝已不在你眼裏?”他冷言冷語中夾雜着不屑,就像是向我潑了一盆冷水。他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冷笑,“谷一是我的朋友,他那性子我最熟悉不過了。你最好識趣點自己離開,他是絕不會喜歡你這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他的笑是一種諷刺,更是一把尖刀直插入我的心髒。我疼得難以呼吸,疼得沒有氣力反駁,疼得連雙眼何時注滿淚水都無暇顧及。沉默和冷漠包圍着我們。這一剎那我才發覺我與他并不是回到了原點,而是陌路。他不認識我,那我呢?若能裝作不認識,心裏是否會好過些?淚,盡管再不情願,還是一滴接着一滴流淌下來,而這梨花帶雨的可憐樣于他已是司空見慣,只見他嘴角的笑容越發冷清。
“我和谷一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此刻的解釋很無力,但我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和逸主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用不着和我解釋,還有收起你委屈的眼淚,我真不吃這套。”他眼裏不見任何疼惜與憐愛,甚至收起那抹冷笑,面無表情地回視我,“看樣子谷一不在家,那我改天再來。”他沒有道別,絕塵而去。
我愛上了兩個男人,一個為了權勢不惜踐踏愛情,一個因失憶對我挖苦嘲諷,也許是因為我沒有逃脫命運的坎坷,所以才會癡纏于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沉浮。若是上天注定了這份緣殇,為何還要讓我遇見他們?又為何讓我深陷于這份情傷中?
“尚?”谷一正急沖沖地趕回來時遇見了正漫步的白尚,然後他放慢腳步迎上前,“這麽晚了還在外溜達,不會是找我吧?”這路線就是通往自己住所的,那他豈不是遇上了曉月?谷一假裝無知地問道,“怎麽不多坐會?”
白尚斜眼瞄了他一下,肅然提醒道,“你不要鬼迷心竅,那可是逸主的女人,小心惹禍上身。”不想他這話剛落,一記重拳直直地迎上他的側臉,他吃痛地連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個怒火沖天的谷一。他和谷一相識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溫文爾雅的白衣天使發怒,更別提動手了。
“你忘記她,忘記那些甜蜜的過往,她沒有怪你,但你說這些話有多傷人,你知道嗎?我可以用人格擔保,她和逸主是清清白白的,而我和她的關系正如我和你一樣。章佳曉月是個好姑娘,她為你擋子彈,為了你放棄司令夫人的位子,她離開你是她的錯,但一切只是因為一個誤會。你若真想不起她沒關系,但請你不要傷害她,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谷一盛載着怒意,撩起緊握的雙拳以示警告,然後拂袖而去。
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竟能讓冷面死神親自去車站接她,谷一也為了她一改脾性。谷一說她為自己擋子彈,為何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章佳曉月,自己真的和她相愛過嗎?這一切的一切編織成一張大網,緊緊圍住白尚。他覺得壓抑,覺得不能呼吸,最後大呼一聲,驚醒了這蒼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