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個女人恨另一個女人是因為私愛,但若能夠放下私愛成為友人,那便是為了大愛。大愛的力量能夠包容一切一切,為此她們相視一笑。這份友善融入在陽光中撒向萬物,讓這些孤兒覺得分外溫暖。

“大家跟着我一起念‘朋友’‘同學’!”卸下一身錦衣,此時的郭燕樸實得就像鄰家大姐姐那樣親切。她認認真真地用粉筆在黑板上一筆一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仿佛是一道印記烙在了這些孩子們心中。她純純地笑了,甜美無比。

“真沒想到你教得像模像樣,這架勢絲毫不輸學堂裏的老師。”呂雨薇拿着新買的紙和筆,一個個發到了孩子們的手上,又不忘誇贊性地說道,“這些東西都是郭老師送給大家的,讓我們一起謝謝她,好嗎?”

“謝謝郭老師!”稚嫩的聲音彙聚着真誠的感恩,一并融入郭燕的心中。一瞬間她感動地哭了,雨薇遞上絹帕小聲提醒道,“你這一哭,妝都花了,好醜。”

“還不是你惹的?”郭燕忙吸吸鼻子,柔聲說道,“我到此時此刻才體會到了人生的意義,不用局限于一個身份,一個男人,而是過自己的人生,真的謝謝你。”

呂雨薇微笑着搖搖頭,牽起郭燕的手真摯地說道,“我也要謝謝你,你的善念造福了這些孩子,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身份造福更多需要幫助的人。”見郭燕點頭,她笑得更開了,“這時辰不早了,我得回洋行,還請郭老師繼續認真上課。”

“真啰嗦,快走吧!”郭燕笑着向他揮揮手,便繼續融入了課堂中。

穿梭在人群中,特有的古龍水味道飄散而來,呂雨薇伫立尋望,只見身後那人将帽子壓低緩緩前行。她淺淺地笑了,“不要再掩飾了,我知道是你。”

“你怎麽認出的?”被拆穿後,他大方地走近呂雨薇。

“這條街上住的都是小老百姓,試問有誰能用得起這麽昂貴的香水?就這法國進口的香水我記得林少爺最喜歡這款味道。林少爺今日怎麽有空到這來?”面對他,呂雨薇不再似以往那般緊張不安,她的釋然恍若是與一位老朋友見面一般。

她還記得?就因這記得二字,林傑的心情分外好,俊顏也不免展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也是他接管父親之位後第一次笑。“我原以為她會找你麻煩,沒想到你們兩個這麽快就成為朋友,你可真有本事。”

“因為少夫人是心善之人漂亮娴淑又明事理,這麽好的妻子你該好好珍惜才是。”她點到這不想再與他糾纏,便揮手說道,“我這得趕回去上班。”

“你就那麽不願見到我嗎?”見她匆匆離去的步子,他伸手攔下無奈地說道,“你知道這些年我未曾忘記你忘記那些過往,我愛你的心更未曾變過。”

“可是我忘記了,也不想再重拾這些記憶。”她決絕地一字一字述道,“那不過是一場夢,醒了就不該再留下任何印記。”繞過他,雨薇加快步伐匆匆離去。

她的背影又一次展現在他的眼前,他受夠了收集她的背影,他緊握雙拳死死地盯着前方,“呂雨薇,你這輩子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雨薇!”守在洋行門口的顏祈遠一見到她就趕緊迎上前,焦急不安地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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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麽事了?”見顏祈遠如此慌亂必定是大事,她不免也緊張起來。

“走,我們換個地方說。”祈遠一邊拉着她一邊闡述事情原委。

“你加入那個組織了?”她驚呼道,“怪不得你現在總是神神秘秘的。那個被抓捕的荷花也是你們的一員嗎?”

他沉重地點點頭,“她的丈夫就是那次救子默失敗的奚敬宗,孩子才三歲,要是母親也沒了,該多可憐。你幫幫他們好嗎?”

“我?”她有些為難地看着他,“我只是一個小職員怎麽幫她?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托我那表哥也幫不上忙。”

“你表哥不會徇私枉法但不代表林傑不會啊?你去求求他,或許他念在舊情會網開一面。”他說得自然而然,卻讓她震驚不已。她剛想詢問,他卻搶先回答了,“我不是有意查探你們的,只是線人在收集林傑資料時把你也扯進來了。看得出他很喜歡你,拜托你了。”他的誠懇請求讓人不容拒絕,可她剛跟那人撇清關系,現在又要去求那人,那人會如何看自己呢?亦或是看不起自己。

她微微搖頭嘆道,“你把我想的太重要了,我表哥那麽喜歡曉月都不曾網開一面,我對于林傑而言不過是興趣罷了。我只能盡力而為并不能保證成功。”

“謝謝你,雨薇。”他深情地擁住她,她的發絲依舊那麽細滑芳香,那些過往的哭笑苦樂點點滴滴盡現眼前。他動容地笑了,只是雙眼間還是蒙上了一層水霧。如果時光能夠永遠停留在以往的快樂中,該有多好,他說的是如果。。。

夕陽西下,餘晖中東風無力百花殘,悵然浮上心頭爬上眉梢,我偎在醫院大樓下那張熟悉的長椅上,細數着那些身着病服的病人臉上的神情,直至谷一出現在我身邊。我收回那些游離的目光,将頭輕靠在他肩上,不言不語,只是這麽靠着。

“守了幾夜的病房,累壞了吧?”他愛撫地輕揉我的額頭,柔聲說道,“龍醫生說他已脫離生命危險,你可以放心了。”見我仍不作響,他又連忙關心地問道,“是餓了嗎?怎麽有氣無力的?還是累了病了?”

他的焦慮他的關心讓我的陰天出現幾縷陽光,我搖頭而後脫離他的懷抱,回頭默默看着他,忽然又笑了。他很是不解,我則是大笑道,“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你很讨厭我,為了白尚的事你還黑臉斥責過我,真沒想到現在的我們竟然會這般要好,就連我肚子餓了你也知道。那麽請問谷一君,我現在餓了,你會怎麽幫我呢?”

“想知道嗎?想的話就跟我走吧。”他笑意盎然,指着那輛自行車說道,“小姐請上車。”見我坐上去,他雀躍地用力瞪着車子,我則是偎着他哼起小調。很快他将我載到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餐館,徑自點了幾盤菜就引我入座。

“你常來嗎?連招牌菜都背出來了?”我好奇地環視這間簡單的小餐館,實在沒挑出它的特色,不過這菜肴實屬美味,我竟舍不得放下筷子。

“這是我和尚經常來的地方,有心事的時候會在這喝上兩杯。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是懷着心事的,你不用告訴我,只願一杯薄酒能替你分擔一些憂愁。”他緩緩地倒上一杯酒遞給我,又徑自倒上一杯飲着。

這個男人!我再看向他時眼裏已泛起淚花。他為什麽總是什麽都知道,為什麽要這麽懂我?為什麽?我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這是我第二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喝得不省人事才好!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讓我多喝,囑咐一句喝多傷身就拉着我起身。

他将車子騎得很慢很慢,夜風拂起我的發絲,縷縷傷感吹入心間,這一瞬我終是忍不住哭了。

“你哭了?”前面的他似是感到了這份傷哀,停下車子回首,我卻躲避地跳下車往後跑。他顧不得車子跑上來拉住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哪裏哭了?我明明是在笑!張媽剛才來找我了,說是白尚讓她準備彩禮,該是下月初就要娶我。你說我是不是該高興?我終于要嫁給白尚了,我的願望成真了!”說這話時,底音全數淹沒在淚水中,然而他的懷抱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暖。我偎着他無助泣道,“為什麽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樓宏宇說要娶我,但他更愛權勢。白尚說要娶我,可他身邊又有白玫瑰,我平白成了搶她愛人的禍害。我好累啊!真的好累!我突然不想嫁給他,我不想讓以後的日子都這麽累,我是不是很悲哀?”

“看着你落淚,會讓人心疼。”谷一已記不清是第幾次為眼前的人拭淚,更記不得是從何時開始他竟不忍她落淚。正如她所言,最初他對這個女人并未有多大好感,可她用善良大義深深打動自己,然後他發覺自己的心漸漸軟了,漸漸迷失于她的一颦一笑中。“章佳曉月,你并不悲哀,你擡頭看看,我就在這,我會一直陪着你。不管發生任何事,我就在你擡頭就能見到的地方。你有選擇幸福的權利,這些人不值得你落淚。”

是啊,這些人不值得我落淚!我擡起頭堅強地面對他。他的眼裏盛載着似水的柔情,我怔怔地看着谷一,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抱我上車并把我帶回醫院,我稍稍平複的心情卻在回到醫院的剎那徹底淩亂。只見走廊裏站滿了黑衣門生,他們見到我都齊刷刷地行禮問安,“夫人好!”只這一句簡單的稱呼就能引起其他人詫異的目光。我不斷深呼吸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然後很糾結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這是做什麽呢?”一進門就見晔兒阿佐跪在床邊,病床上的端木逸似是在計算我到來的時間,所以臉色甚差。看到他身邊的報紙我恍然大悟,連忙沖上去解釋,“不幹他們的事,是我假傳聖旨下令關的煙館,要懲罰的話我一人承擔。”我不帶一絲畏懼就這麽直視他。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夫人?”他将夫人二字拖得很長很長,讓人莫名膽顫一下。他忽的冷冷地笑了,詭異至極,“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救我?”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很快就隐藏了慌亂,“我只想救你而已。”本以為這個理由足矣,不想卻換來了他的冷哼。

“你的上頭可真會打算,上次派你向我借船,這次又關了我的煙館,接下來是不是要掌控整個青洪幫?”他的臉越來越冷漠,足以和屋外的空氣融為一體。他忽的又拉住我的手,着實把我吓了一跳。我正欲抽回,不想他一使力将我納入懷中,動彈不得。見這情形,那跪着的兩人識趣地離開,然後這間病房只剩我和他。恐懼不禁向我襲來,我竟連僞裝堅強的勇氣也沒有。

“上頭讓我關煙館,只是為了百姓不再受這些毒害,而我關煙館,也是為了救你。你大可以做正當生意,不是嗎?”我掙脫他的懷抱,坐在了床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上天注定了我與他的相遇,一手安排了我與他的糾葛,所以我明白我與這個男人不會成為仇人!

“阿佐說你動用了庫錢開銀行開米鋪,還建立了學校。你真以為我不會懲罰你?”他的肅然似是沒有了那股陰冷的氣息,眸子裏的冷意也在漸漸消散。他執起我的手細細撫觸,悠悠地将我拉回過往,“那晚血泊中的我已看見死神在向我招手,忽然天使出現了,她跟我說她的眼裏沒有敵人和壞人,只有朋友和病人。她真的是個天使,不管我怎麽虐她傷她,她依舊在我病危的時候出現了。我有時在想,你或許是上蒼派來拯救我的,是嗎?”

此刻他是動容深情的,他在期盼我的答案,我則是以微笑回應。此時此刻一個笑容勝過萬千語句。就這樣我守在他的床邊直至他入睡。我多想告訴他,我不是天使更拯救不了任何人,因為我連我自己都拯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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