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走了!那個讓樓宏宇牽挂疼愛的章佳曉月離開了。樓府的三個女人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雀躍,甚至都有些迷茫,因為她們知道即使那人走了卻還是将她的身影住進了樓宏宇的心中。現在樓宏宇會放她走是大家萬萬想不到的,或許從一開始就沒人能讀懂他。他的心很難懂,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末将不明白。”葛裕送走章佳曉月後,即刻将這份疑惑擺出,他看着樓宏宇惆悵消極的樣子實在不忍,“既是不舍又為何不将她留下?”

“我十六歲那年在一個庭院裏見到了一個精靈,她的舞姿并不美妙卻很靈動,她的樣子并不美豔卻很恬然。我深深地被這個精靈所吸引了,但是我又明白誰也留不住她,除非她自己願意為一個人停留。”樓宏宇悠悠地嘆道,“從她謊報姐姐名字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我們不會有結局,強求只會徒增彼此的苦痛罷了。”

這份愛太糾結太掙紮,還是讓它陳埋在記憶的雲煙裏!葛裕明意後點點頭說道,“司令的心意相信二小姐一定會懂,那塊玉佩末将已轉交給她了。”

他擺擺手示意葛裕離開,然後他獨自一人倚靠牆壁望着腰間的玉佩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同樣對着玉佩發呆的還有那衆人叨念的章佳曉月。我望着手中的玉佩,竟覺得很迷茫,這塊玉佩曾經陪了我八年,兜兜轉轉現在又回到我手中,這是我和它的緣分嗎?他将玉佩給我是讓我多個念想記住他嗎?其實就算沒有這塊玉佩,他的樣子已深深地印烙在我的腦海中,即使我和他的篇章已翻過一頁,但我絕不會舍棄這段回憶。

火車“嘀嘀嘀。。。”地發出一聲長鳴,到站了!我看着窗外那純白飄舞的雪花,是在歡迎我的歸來嗎?我拖起箱子緩緩地下車,然後欣喜地笑道,“勞煩逸主親自接我,這哪敢當啊?就連我今日回到上海你都知道,看來你對我下了許多功夫。”

他微微一笑提起我手中的箱子轉交給阿佐,而後拉起我向不遠處的小汽車走去。上了車他才漸漸放開我的手,他看着我溫柔地笑了,“晔兒已備下你最喜歡的飯菜。”

“謝謝你!其實你不用繞這麽大圈避開,我都知道了。”我始終微笑着,盡管這笑容很苦澀很僵硬,但我選擇用微笑掩蓋內心。

“你都知道了?”是啊,怎麽可能瞞得住?電影皇後今日嫁給大亨花蝴蝶必定是頭版頭條,街頭巷尾無人不在議論此事。端木逸執起我的手輕聲呢道,“所有的事都會過去。”他的聲音細語柔情似一陣清風能吹散那些煩惱,我點點頭默語而後看着外面那一地的雪花,像極了散落一地的憂傷和悲痛。

踩着我一地憂傷和悲痛的人此刻正幸福滿足地微笑着。一家家報社争相給最美新娘拍照,閃光燈耀眼得讓人頭疼,卻并未消散她的好心情。她甚至欣喜地朝着各位記者大呼,“以後不要再叫我白小姐或是電影皇後,從今天起我就是白夫人。”

今日的婚禮奢華至極,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空運來的法國玫瑰點綴的禮堂,一瓶瓶珍藏已久的香醇紅酒,一桌桌鮑參翅肚,一個個絢麗耀眼的煙花,一聲聲祝福。禮堂內所有人都挂着笑容,所有人都高興地吃喝着,唯獨男主角甚少露出喜悅的神色,他今日是想醉的,可為何這一杯杯紅酒還是讓他分外清醒,讓他清楚地明白這個籌備已久的婚禮卻沒有他期待的新娘,就連他最好的朋友也不願參加這次的婚禮。他忽然覺得有股悲涼感圍繞着他,他搖搖頭之際,卻看到了那人舉着酒杯娓娓走來。

“新婚快樂!”我的笑容已對着鏡子練習了多次,就像是畫師印畫上去的久久未曾逝去。我舉起杯子細抿一口贊賞道,“這紅酒可真好喝,和之前的味道一樣。”只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貪杯了,即使杯中的紅酒散發着誘人的芬芳。

“你。。。”他望着我,目光最終定格在我頸間的“海洋之心”上,他悠悠地呢喃,“你戴着可真漂亮。”他緩緩伸手似是要觸及卻還是漸漸放下了。

“你戴着也很漂亮。”我用手指着他頸間的藍色領結,“真的很适合你。”正當我們深情相望時,大燈突然熄滅,随即換上了柔和的五色燈光,伴随着的還有那悠揚的舞曲,“不請我跳一支舞嗎?不想驗收一下你這徒弟的舞技可否進步了?”

“曉月。”他掙紮着執起我的手緩緩步入舞池,這一幕正落入最美新娘的眼中,她焦急地上前,不想一雙有力的手臂攔住她并挽起她步入舞池。

“你已經贏了,她不會再跟你争什麽,就讓他們好好道別吧。”挽着新娘的端木逸笑着說道,“你不會這麽不通情達理吧?”

白玫瑰經他這麽一說又急又羞,最終嘟怨了一句,“但願真是最後一次。”

悠揚的舞曲一首接着一首唱着,正如舞池中的人們跳得那般興致盎然。我學着旁人那般歡笑,卻最終發現根本感染不了彼此。“記得少喝些酒,別忘了吃晚飯,不要總是只顧着生意,早點回家休息,好好照顧自己。”不知不覺這些話語脫口而出,更有那淚水相伴,與我嘴角的笑容格格不入。我有些克制不住情緒,急欲掙脫他的手,不想他卻越拽越緊,我無奈無助地看着他,甚至是那樣的不舍。失去最愛的人竟是這樣苦痛?三年前我因樓宏宇痛哭過,卻也不及現在這樣壓抑這樣心碎。

“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放手?我們不是都約好相伴一生嗎?為什麽?”他的無奈無助他的哀傷苦痛絲毫不亞于我,他貼近我并将我的手貼于他胸口,“曉月,這裏被你傷得有多深,你知道嗎?你躲進我的車闖入我的世界,然後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你有多自私,你知道嗎?”

“我以為我能堅強地面對我們以後的生活,卻發現我根本無法大度地與另一個人分享你。她确實比我更需要你,不是嗎?對不起!”這三字發自內心,我努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決絕地轉身離開,卻包羅了所有的不舍和依戀。若是上天注定了這樣的悲劇這樣的痛苦,但我想我還是會愛他,正如他愛我一樣。

這樣的夜晚不見月兒,也沒有星星的點綴,是如此寂寥與孤獨。不知為何我還是倚窗習慣性地看着夜空,直至床邊又多了一個身影,我這才回神。我正想對他說聲謝謝,他卻好似讀懂我內心一般,開門見山地說道,“不用謝我,我帶你去禮堂,只是想看看報紙上描述的奢華婚禮究竟是什麽樣的。”他不以為然地說笑着,“那只花蝴蝶細細看來,也不過如此,說實話我覺得他也不見得比我俊朗,最多就是會用甜言蜜語哄人罷了。”

我噗嗤地笑了,打趣道,“真不知道堂堂的逸主會這麽自戀,臉皮可不是一般得厚。”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連我你都敢說?”他佯裝生氣并指指身後的粥,“那就罰你把這粥喝完,不然。。。”他趣意地向我挑挑眉并用手在頸間比劃兩下。

“遵命,逸大幫主!”我舉起碗大口喝着,這塵世間最能治傷痛的該屬食物了。

“明日去商會報到,阿佐會給你安排職務。”他說的自然而然,不禁自己先笑了,“因為你,我好好的青洪幫現在變為浦江商會了,一點氣勢也沒有。”

我嘟嘟嘴向他吐吐舌頭調皮地說道,“你這麽帥氣的一個人,幹嘛非要別人懼怕你?現在做正經生意不用打打殺殺,睡覺也踏實,多好!”我這話音剛落,他那修長的手指已戳向我額頭。我趕緊識趣地佯裝投降,“您老人家的英武無人能及,現在雖不在江湖,但江湖之人聽聞您老的威名依舊膽顫。”

他扯了一個笑容,卻不忘打賞一個“栗子”給我,我揉着發疼的額頭瞪他,他則是不以為然地哼哼兩聲,“喝完粥早些睡吧,明天別忘了去商會報到。”

“我不去商會,我已和谷一約好一回上海就去醫院當護工。”我趕緊擺明态度,好不容易和他定義成朋友的關系,真不想再與他有何瓜葛。

“那個日本醫生?”他顯然有些不高興,臉色甚為難看,“現在的形勢這麽亂,日本人在東北三省扶持溥儀當政,現在四海掀起反日的聲音。你還是離那個日本人遠點為好。”

“他是日本人,但他更是山下醫生,我的朋友谷一。我不管旁人有多麽厭恨日本人,但谷一絕不是那類人,你可別忘了你的命還是谷一救回的。他是個天使,有誰會舍得與天使劃清界限呢?”我理直氣壯地述道,日本人在東北三省惡行昭著,我又豈會不知?但那些人是那些人,谷一是谷一,他是我最知己的人。

“随你。”我這番話引得他情緒極為不快,甩下這兩字後拂袖而去。

他的情緒怎麽總是反複無常?這樣會影響身體的。我看着他離去的身影隐隐有種不妙的感覺,揮之不去。今夜何其漫長,讓人無法入睡。我看着玉佩和藍寶石項鏈,忽然笑了,原來這兩人竟有相似的地方,居然都将最為珍貴的東西送給我。我覺着有些好笑,将兩塊寶貝緊緊地握在手中貼在胸口。

清晨的第一束陽光永遠是帶着喜悅的,睜開眼的剎那就見到了金燦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用手擋住眼簾懶懶散散地起床,走到窗邊見那抹嬌小的身影正努力掃着積雪,他朝窗外呼道,“芳芳,今兒個怎麽起來這麽早?”以往這丫頭都是日曬三竿才肯起身,今兒個是怎麽了?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你不知道嗎?曉月姐來吃飯,總不能讓她見到這般情形吧?不然她鐵定會怪我偷懶。記得別在姐姐面前數落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芳芳嘴上說着話,可手裏的動作絲毫沒有松懈,繼續埋頭于認真地收拾中。

她回來了!章佳曉月終于回來了!谷一心情大好,迎着陽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在衣櫥前躊躇不定,竟不知穿哪套衣服為好。直至芳芳催他下樓幫忙,他才決定着一身新制的西服,剛下樓時,見樓下的我面露欣色,他的悅意便深了幾分。

“平日見慣了你穿白大褂,今日這身西裝得體又帥氣,上街必定能迷死大批少女。”我嬉笑道,“你今日穿得這麽莊重,不會是要去相親吧?”

“我這笨嘴木讷的哪能讨女孩歡心?就是試穿一下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不過看你這神情,這衣服該是正好。”他哪禁得起我調笑,沒說上兩句臉已漲得通紅,這模樣甚為可愛,将我逗樂了。他見我笑便也安心,畢竟白尚的事擺在那,我未免會傷心落淚。

“谷一這麽忠厚老實,心地善良又帥氣十足,誰能嫁你必是那人的福氣。”我極盡贊美詞套在他的身上,見他嬉笑着,我趕緊趁熱打鐵央求道,“大醫生,有個小小的忙需要你開開金口。”

“我就說嘛,你這嘴這麽甜,必定是有事相求。說吧,什麽事?”他的笑意未減,雙眼流動着悅意,不知是因為見到我還是我的這些贊美詞讓他美滋滋的。

這家夥說這麽直接幹嘛?我小撒嬌地拉起他的胳膊讨好他,“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去你那家醫院當個護工讨口飯吃。只要你老人家動動嘴皮打聲招呼,這事就成了。我現在沒了活計,只能喝西北風了,你老人家發發慈悲幫幫我吧。”

“之前讓你來醫院你不是不肯嗎?還說見到生老病死會難過,現在又轉性了?”他有些好奇,卻又無法招架我的這般撒嬌。他執起我的手輕輕說道,“那就當我的助理吧,待在我身邊,我也能安心些。”

“我就知道谷一最好了,那以後就請山下醫生多多指教。”我雀躍地拉起他蹦蹦跳跳,昨天為了拒絕端木逸這才信口捏來一個護工之說,不想還升級成了助理。其實只要有谷一在,我就會很安心。

“對了,你怎麽在杭州停留這麽久?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這讓谷一難安許久的問題,現在終于問出了。谷一上下細究,見我毫發未損,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我搖搖頭淺笑道,“勞您老人家憂心了,那些事那些人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我不想多言,其實那些刺殺的事與他何幹?那些刺殺樓宏宇的日本人根本與他無關,我不想因為日本人的關系破壞我和谷一的感情。在我心中,谷一是天使,從前是,現在也是,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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