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想靜靜
“我當時出事的資料在何處?”師棹抓住沃斯特的手問。
沃斯特道:“都存放在密件閣。”
“你陪我去一趟。”蟲帝對自動擺渡車輸入指令,擺渡車緩緩向倉庫出口移動。
雌君面露擔憂之色,用商量的口吻道:“您剛剛身體不适,要不要歇一歇再……”
“不。”蟲帝拒絕地斬釘截鐵。
事不宜遲,他要趕緊查閱戰艦爆炸的資料,來印證自己的猜想。
“源呢?!源去哪兒了?!”一位小領導似的雌蟲站在門口沖其他幾個蟲大吼。
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只有零件叮咚碰撞的倉庫裏回蕩,吸引了蟲帝夫夫的注意力。
“流星祭馬上就要到來,這麽多設備要作為展品進行修複,機械部所有員工全都出動。源作為E級機械師,連假條都沒有,曠工一個禮拜是不想幹了嗎?!”
小領導面前是懸浮光屏,出勤記錄表那一欄中,名為“源”的雌蟲已經空了整整一周。
師棹皺眉,十分不滿道:“皇家機械部現在已經松懈成這樣了嗎?”
還未待雌君回應,另一只熟悉情況的雌蟲機械師小心翼翼解釋:“源……已經死了……”
“死了?!”小領導一驚一乍,“那為什麽不趕緊通知家屬來領他在這裏的遺物,然後辦理職位注銷手續?!”
下屬擦擦汗,“他家就剩個弟弟,我們已經通知了。源的弟弟說……有時間就過來……”
E級機械師職級最低,如同小小的螺絲,在皇家機械部到處都是。
普通員工死亡,除了家裏人會哀悼和悲傷,在這裏,并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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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蟲帝和雌君趕緊向密件閣趕去。
密件閣建在觀星臺旁邊,高聳入雲,樓內外由重兵把守,進入需通過三道安檢和三重權限驗證。
蟲族帝國全部的機密都在這裏。
查閱文件資料等都需要權限,蟲帝本人和卡爾除外。
自從卡爾被流放,他負責的戰艦hawk爆炸案便直接擱置,所有當時的資料文件全部轉移至密件閣中。
标記為【*S級絕密*】。
蟲帝将資料一份份投屏至光屏中,無非是詢問當時可疑人員的視頻,技術科的鑒定材料,以及最重要的,黑匣子。
黑匣子所記錄的爆炸前的畫面,與師棹腦海中回閃的片段一致。
戰艦所用的動力全部來自荒星開采出的礦石,作為能量源的礦石初度極高,通常在燃燒時會發出淡紫色火焰,安靜地燃燒。
“正常情況下,駕駛艙只能聽見推進器的轟鳴,而不是爆燃。”沃斯特說。
何況每每使用前,都會安排機械師對其檢修。
雌君右眼皮忽然開始跳起來,他和師棹不約而同彼此對視一眼。
蟲帝緩緩說出內心的想法:“很可能有人在将高純度能量石換成了摻有雜質的材料……”
沃斯特聽罷,趕緊查閱當時負責檢修的機械師。
“源。”雌君道,“他評為E級機械師五年,在最近一年才升為B級,但因為爆炸事故又被貶為E,且一直停薪留職中。”
蟲帝詫異:“剛剛在陳列館聽主管說,源不是已經……”
師棹敏銳覺察到其中的問題,“機械部明明三年就會自動升職,他卻在原來的職位待了五年。”
“越級升職需要做出突出貢獻,或者有立功,但源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機械師。”沃斯特翻閱資料,他用手撐着臺面,上身微俯,西裝褲勾勒出圓潤的臀線。
蟲帝将視線從媳婦身上收回,穩了穩心神,現在是思考正事的事情,不能想些烏七八糟的。
師棹磕了聲,馬上聯系伊,将源的資料發過去。
這位機械師的死可能沒那麽簡單,他的社會關系也要查一查。
蟲帝又往資料上瞜一眼,便看到搜索欄下面關聯了另外一則文件編號。
“這是什麽?”師棹問,看編號,此案件似乎年頭久遠。
沃斯特道:“是相似案件的資料。”
“難道戰艦爆炸是很常見的事故嗎?”師棹吐槽。
移動光标,将關聯文件打開,又是【*S級絕密*】。
“所以這個倒黴蛋是誰……”蟲帝話說一半,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雄主情緒轉變如此之快,他黑色的瞳仁不住地顫抖,胸膛随着呼吸不斷劇烈起伏。
“陛下……”沃斯特上去将蟲帝扶在懷中。
雌君順着蟲帝的目光看去,光屏中受害人那一欄顯示兩個字:凱撒。
原來,這是上一任蟲帝的事故檔案!
師棹其實對于凱撒沒有太多記憶,他不認為自己應該做出太過激烈的反應。
他應該就像看到新聞中報道的某個名人去世那樣,淡淡的。
只是,身體和感情記憶不會騙人。
師棹看到雄父的名字時,只覺得胸口受到劇烈撞擊,眼眶和鼻子發酸,身體抖的沒有辦法控制。
哀傷像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來。
疼愛自己的雄父于事故中驟然離世,就像是能遮風擋雨的大樹忽然被連根拔起。
天塌下來了。
二十五歲的蟲帝仿若穿回十五歲那年,他看見少年佛格列木木地站在蟲帝凱撒靈柩前。
靈柩旁還有一位長相清秀俊美的男人,那是佛格列的雌父歐文。
兩人原本鹣鲽情深、恩愛幸福,只是此時的歐文已經将淚哭幹,他不停地抽泣,嗓子沙啞。
歐文一臉疲倦地撫着佛格列的腦袋,“對不起,孩子。”
那時候佛格列還不懂雌父是什麽意思,知道第二天,歐文被人發現在寝宮自殺。
原來歐文是想說,他永失所愛,心痛不已,選擇陪伴蟲帝離去,沒有辦法再看着佛格列成長。
……
師棹在淚水中回過神,是的,這一切自己都真真實實經歷過。
他的雄父和雌父,他的沃斯特,他的蟲族。
他就是蟲帝佛格列,佛格列就是他本人。
蟲帝坐在椅子上,他抱住沃斯特小聲抽泣。雌君輕撫佛格列後背,柔聲問:“您是又想起什麽了嗎?”
陛下有部分記憶是和穿越者發生交換的,如果能将全部記憶找回,是否就預示着蟲帝身體和精神徹底恢複正常?
“嗯。”佛格列點點頭,“我的認知被矯正了一部分。”
蟲帝仰起臉,發現雌君的襯衣被自己抹上眼淚和鼻涕。
佛格列臉頰和鼻尖哭得紅紅的,模樣很可愛,“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
雌君揉揉雄主的黑發,目光透過鏡片照進蟲帝心裏。“沒關系,你弄髒我衣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反正陛下同意我可以挑您的衣服穿。”
佛格列想到身高馬大的雌君穿自己襯衣時,因為尺寸偏小把肌肉線條勾勒的格外血脈偾張。
蟲帝臉又是一紅,小聲嘟囔:“可以穿,但在外面要捂嚴實……”
沃斯特從西裝中掏出一張紙巾,幫雄主揩了下鼻涕。
“陛下,要不咱們今天先到這裏。”沃斯特見他情緒好一點,提議說。
雌君希望雄主可以緩緩,再去看凱撒事故的資料。
佛格列道:“今天一起看了吧。”他感激地朝沃斯特笑笑,“我撐得住。”
沃斯特俯身,對佛格列唇上輕輕一吻,“好,我會陪着您。”
蟲帝再度将視線轉移至光屏,凱撒當時的死亡原因也是戰鬥艦爆炸,但當時負責調查的是羅賓。
沃斯特問:“陛下相信這份報告的真實性嗎?”
佛格列說:“表面看,證據鏈閉合,邏輯完整,但其實我不太相信羅賓為人……”
“他愛慕我的雄父,有沒有可能因愛生恨想要報複?這都說不定。”
佛格列覺得倦意來襲,雙腳沉重,頭也昏昏沉沉,“咱們回去。”
寝宮內,佛格列洗完澡躺在床上。
他從來沒這麽煩過,穿越者要找,戰艦爆炸也要查。
其實他可以不管的,但如果真的放任,又害怕傷害周圍人的安全。
蟲帝翻了個身,遲遲不見雌君。沃斯特說要去找麥斯安排第二天的早餐,怎麽這麽慢?
佛格列蹑手蹑腳躲在門後,他想惡作劇,待雌君進入卧室時忽然跳出吓唬他。
然而就在他靠近門邊時,聽見沃斯特和麥斯對話。
沃斯特:“漢克開的藥還有嗎?裏面有助眠成分,能讓陛下睡得安穩些。”
麥斯:“屬下一直擔心,會不會對您産生影響?畢竟燃香料的時候,您也聞了……”
沃斯特:“這些藥不會影響健康蟲族的,我沒病,精神分裂全是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裝的?!這消息無異于五雷轟頂!
沃斯特又騙了他?!蟲帝默默将門拉開,繃住臉看着門外竊竊私語的兩個雌蟲。
沃斯特意外:“您怎麽起來了?”
“我不起來,也不知道你在騙我。”蟲帝唇色蒼白,有氣無力道。
“你故意裝成精分,被我發現還死不承認,是覺得捉弄我好玩麽?”
“你看着我應付各種各樣的雌君,直到我真的誤會你有精神分裂……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蟲帝哽咽道。
“陛下,您聽我解釋……”沃斯特着急。
佛格列身體晃了晃,“不了,我今天好累好累……我沒有多餘的精力了……”
他将卧室門關上,原本以為晚上會和雌君有個美妙的夜晚,但此刻,佛格列只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