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仙中毒

大易高祖是前朝的武将,所以皇室不但崇文,還尚武。

圍獵這種活動,人人都得參與。

休息了幾天,裴如晝和衆多世家子弟,跟着皇子們向會胭山深處的營地而去。這裏的猛獸已經被提前處理幹淨,但騎馬行走其中,衆人依舊小心翼翼的。

只有裴如晝,輕松地好似郊游。

太子和三皇子出發的早,已經深入林中,現在大部隊裏的核心人物是戚雲遙。

那群世家子弟将他團團圍住,遠遠看去好不熱鬧。

但習慣了衆星捧月的少年,今天心卻飛到了別處……裴如晝在哪裏呢?

半天沒等到對方來找自己,他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忍不住轉身,四處張望了起來。

裴如晝沒有湊熱鬧的興趣,今天他索性故意落到隊伍最後,和戚白裏一起慢慢往前走。

戚雲遙一轉身就看到,裴如晝非但沒來找自己,甚至他還留在後面,和那個平常沒有一點存在感的戚白裏騎馬并肩。

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

戚白裏他怎麽配!

騎馬走在前方的少年,心中醋意翻湧。

他忍不住大聲朝裴如晝喊道:“如晝,過來啊!一直呆在後面做什麽?無聊不無聊。”

正和戚白裏聊功課的裴如晝擡頭,向戚雲遙看去,末了他笑了一下,擺手說道,“不了,殿下自己玩吧,我還有正事要做。”

戚雲遙默默地攥緊了缰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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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沉默着轉過身去。

隔着大老遠,裴如晝沒有注意到戚雲遙的異常。

隊伍已經走到了山林深處,裴如晝一邊聽戚白裏背書,一邊随手給雪蟄編起了辮子。

雪色的寶馬非常不配合的搖起了頭。

“抗議無效。”裴如晝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條煙紫色緞帶,輕輕地在編好的麻花辮上打了個結。

雪蟄:……

汗血寶馬的的顏面何存!

這種造型,讓別的馬怎麽看待自己?

還是個小馬駒時,雪蟄就被養在了裴如晝的身邊。它小的時候只有矮矮一只,身上還毛茸茸的,看上去就像只小羊羔。

裴如晝一直将它當寵物養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長大了的雪蟄,終于開始反抗……

雪蟄在原地跳了起來,試圖發洩自己的不滿,為了安慰它,裴如晝則一個勁地說着:“好看好看,英俊死了!”

他居然和馬聊了起來。

一邊的戚白裏,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皇宮裏人全都避自己如蛇蠍,并将戚雲遙高高捧起。

只有裴如晝不一樣。

他并不是不懂身份地位之差,而是壓根不在意。

不知從何時起,從前恨不得拉整個世界一起腐朽、衰敗甚至堕落的他,頭回有了不忍摧毀的東西。

背完書後,兩人繼續并肩走在林中。聽着身邊人與馬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戚白裏的心間,産生了一種極其陌生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覺……

就像是初春時節,陽光照化了山澗清溪上那層薄冰,将溪水曬的暖暖的。

然後,帶着滿身傷疤、泥濘,于蕭瑟寒風中獨行了一冬的他,将覆着血污的手輕輕放到了溪水裏。

疲倦和痛苦,剎那間煙消雲散。

他們兩人之間,向來都是裴如晝說,戚白裏聽着。但這一瞬,戚白裏竟然忍不住轉過身去,稍稍張了張口,想和身邊的人說點什麽。

但這個念頭才生出,就被打斷了。

“裴如晝!裴如晝——”遠處,戚雲遙又在叫他。

這一次戚雲遙的語氣有些沖,聽上去像是生氣了。

剛才給雪蟄編完辮子的裴如晝一臉疑惑地擡頭,戚白裏也一道朝前看去。

“怎麽了殿下?”

“……算了,沒事。”

“啊?”

裴如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說完那幾個字後,戚雲遙直接轉身,給跟在一邊的伴讀們扔了句:“離我遠點。”便猛地拉了一下缰繩,騎着馬向着山林另一邊而去。

戚雲遙幹嘛去了?

會胭山雖然是皇家獵場,但是獵場邊上也沒有築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動物從別的地方跑來。

更別說山裏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或者蛇蟲蚊蟻什麽的。

身為皇子的戚雲遙雖然會武功,但貿然離群,獨自向山林深處而去,怎麽說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因為戚雲遙走之前的那句話,剛才跟在他身邊的那群世家伴讀,沒有一個人敢動。

正在氣頭上的少年,以最快速度騎馬飛奔,不過轉眼連馬蹄聲都消失了。

反應過來後,裴如晝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他”,就扔下戚白裏,朝着戚雲遙消失的方向而去。

……

棕色的駿馬在林間飛奔半天,風像刀子一樣從戚雲遙的臉頰劃過。

跑了半天,他的氣總算消了一點。

戚雲遙拽了拽缰繩,讓馬停了下來,而他自己則翻身下馬,徑直坐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一開始的時候,戚雲遙是故意靠近裴如晝的。

接近某人将他高高捧起,等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再殘忍地丢掉、摧毀,這是戚雲遙慣用的伎倆。

可是現在,戚雲遙驚恐地發現,自己不但早已忘記最初的目的,甚至……對裴如晝的依賴,也失控了。

不只是依賴感,還有占有欲……

意識到這一點,少年不由一驚。

戚雲遙想的入神,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一只明藍色拇指粗的小蛇,探出了三角形的腦袋來。

暗紅色的瞳,一動不動的盯着他。

“哎……”又過一會,戚雲遙嘆了一口氣,将原本搭在膝蓋的手,向一邊落去。這裏離那只蛇所在的位置,只有不到半丈。

——就在此時,那只蛇動了!

沒等戚雲遙反應過來,原本藏在草叢中的藍色小蛇,忽然向前沖去。

伴随着一陣“嘶嘶”聲,那只蛇的兩顆毒牙,便死死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啊!”

少年下意識地将綁在腿上的匕首抽了出來,只一下便将明藍色的小蛇砍成了兩半。

戚雲遙立刻從這裏站了起來,他撕下一片衣料,在手腕上靠近心髒處用力打了個結。接着伸出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去衣襟裏摸解藥。

這種明藍色的小蛇叫須齊,毒性非常強。在民間,要是被須齊咬了,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但身為皇子,來會胭山之前,他身邊的宮人,早就将解毒的藥丸準備好了。

須齊雖然毒,但是毒性擴散速度慢。被它咬了,只要在十個時辰內吃下解藥,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戚雲遙雖然有點緊張,但并不害怕。

然而就在戚雲遙的手指摸到藥瓶的那一刻,他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從不遠處的林間傳來。

差一點就要将藥取出來的他,下意識擡頭向前方看去。

是裴如晝!

“殿下!”看到他,裴如晝也松了一口氣,少年直接下馬快步走來,“您沒事吧?怎麽跑的這麽遠,真是擔心死我了。”

鬼使神差的,原本已經碰到解藥的戚雲遙,趁着裴如晝不注意,将手收了回來。

不知道是因為蛇毒,還是因為突然萌生出的那個想法,戚雲遙的心髒狂跳。

終于,就在裴如晝将要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戚雲遙緩緩蹙眉,深吸一口氣,一臉痛苦地對裴如晝說:“……怎麽辦如晝?我,我被蛇咬了……”

“蛇?!”

裴如晝低頭就看見,地上果然躺着一只被斬斷的小蛇,而戚雲遙的右手腕上,還有兩個正在滲血的大窟窿。

蛇喜歡蔭蔽潮濕的地方,在晝蘭關長大的裴如晝,還從沒有見過這種生物。

看到戚雲遙手上的傷,他簡直比對方更加緊張。

“那,那怎麽辦?”裴如晝一下就慌了神。

裴如晝的行李是從桃準備的,常年生活在晝蘭關的她,也不知道蛇毒解藥這一茬。

“如晝,我會不會死?”

站在對面的戚雲遙忽然顫抖着聲音,掉起了眼淚。

蛇毒逐漸擴散,他的臉色也随之變得蒼白,看上去好不吓人。

裴如晝努力冷靜,接着終于想起,不遠處有一個臨時營地……那裏應該有備解藥吧?

“殿下不要擔心,”裴如晝小心翼翼地将戚雲遙背了起來,“前面有個營地,我們先過去。”

“嗯,好……”戚雲遙也想了起來,來的路上的确有好幾個臨時營地。最近的一個,就在距離此處不遠的空地上。

想到這裏,戚雲遙徹底将自己身上有解藥的話咽了下去。

裴如晝沒看到,被自己背着的少年,嘴角邊偷偷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忍不住低下頭,悄悄借這個機會,嗅了嗅對方脖頸間的清香。

戚雲遙中毒時間不長,雖然暫時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可他還是逐漸脫力,忍不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走近營地的那一刻,他模模糊糊地聽到,裴如晝頓了一下,突然叫出了“孟大人”這三個字。

孟大人!

……舅舅?他怎麽在這裏。

下一息,戚雲遙便被好幾個人一起攙扶了起來。

孟侍郎那熟悉的聲音,傳到了戚雲遙的耳邊:“這毒太過兇險,被咬時間過長,殿下恐怕是……”

不對,舅舅在騙人!

須齊的毒明明一天才會發作……

戚雲遙恨裴家,比他更恨裴家的……就是孟侍郎!

此刻,戚雲遙終于意識到,在遇到舅舅的這一刻,事情便朝着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而去。

戚雲遙努力掙紮着想要開口,但被蛇毒麻醉的他,無論怎麽做,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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