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中奇毒

營地亂成了一團。

孟侍郎去找太醫,留裴如晝一個人在營帳內坐立難安。

過了一會,帳外終于有腳步聲傳來,守在外面的侍衛将簾子拉起,一個背着藥箱的男人,跟在孟侍郎的身後快步走進帳內。

太醫終于來了!

裴如晝趕緊起身,将塌邊的位置讓開。

但沒想到,那名太醫并不急着把脈,反倒是轉身向裴如晝看去。

“裴公子說,您看到了一只明藍色的小蛇?”

“對,拇指粗細,尖腦袋。”裴如晝趕忙将剛才給孟侍郎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聞言,太醫頓了頓,總算是慢慢地将手指搭在了戚雲遙的腕上。

過了一會,太醫從藥箱裏拿出一只玉瓶,從中倒了一顆藥丸,塞到了戚雲遙的嘴裏。

裴如晝沒有看到,不遠處的孟侍郎悄悄松了一口氣。

他只看到,喂完藥後把了一會脈,太醫臉上的表情依舊沉重而複雜。

“……太醫,殿下好了嗎?”裴如晝忍不住問,說話間,他下意識攥緊了拳。

回答裴如晝的,是一聲長嘆。

“哎……”太醫搖了搖頭,很是艱難地開口說,“解藥雖有了,但不知怎麽回事,這蛇毒擴散的太快,殿下仍舊兇多吉少。”

“太醫,您可一定要救雲遙啊!”當下,孟侍郎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向太醫磕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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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娘娘去得早,只留下了雲遙一個,我,我……”

看到孟侍郎将要哭暈過去的樣子,裴如晝終于想起了正經事,他問:“蛇毒怎麽清?”

“将污血從殿下的傷處吸出來……但這件事,必須得內力深厚的人來做才可以。”太醫終于不再賣關子,而是一口氣将話說了出來。

吸。毒血的時候,無論再怎麽小心,都會有毒液進肚。

這裏的侍衛內力不夠,要是貿然行動,怕是會當場斃命。

帳內忽然安靜了下來。

而吃了解藥後,昏睡過去的戚雲遙,也一點點清醒了過來。

他聽到了太醫與舅舅的話!

甚至于戚雲遙還聽到,裴如晝輕輕開口打破了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問:“我的內力,夠嗎?”

戚雲遙的心中一陣恍惚,他不曾想到,事情竟然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我明明……明明只是想吓一吓如晝。

但他卻願意冒着這麽大的風險救我。

須齊蛇的毒擴散的沒有這麽快,及時吃了解藥,我已經安全了。

戚雲遙努力想要開口,但蛇毒麻痹了他的神經,牙關也像是被焊死般,動都無法動一下。

一股無力感向他襲來。

……

裴如晝看到,躺在榻上的戚雲遙臉色依舊蒼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額頭上忽然冒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這狀态……怎麽看着比剛才還差了?

短短幾息時間,裴如晝想了很多。

戚雲遙是大易六皇子,更是九重天上的遙安仙君!

他要是現在死了,就算渡劫失敗。

不止他不能被封神策仙,甚至按照那群神仙的說法,整個塵世都會受到牽連。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到那個時候自己和晝蘭關,估計也難道一劫。

……再加上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裴如晝早就将戚雲遙當成了自己的弟弟。說沒有感情,都是假的。他沒有辦法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死掉。

那天在九重天喝了仙釀後,他不再對花生過敏,甚至被帶毒的植物劃傷,也安然無恙。

裴如晝想賭一把,他賭自己不會死……

見太醫半晌不說話,裴如晝再次問:“夠嗎?”

這一次太醫是真的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還沒等自己暗示或者用感情綁架、逼他,裴如晝竟然自己答應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孟侍郎狠狠瞪了瞪他,太醫終于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他是十多年前,賢妃最得寵的時候,被孟家推薦到太醫院的。這些年來,也沒少為孟侍郎賣命。

但這一次不同,裴如晝身份特殊,很受皇帝、太後關照。

擔心出事之後不好撇清關系,太醫又頂着孟侍郎的眼刀,多說了幾句:

“……裴公子您可想好,無論您再怎麽小心,都會沾到蛇毒。”

可別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我知道。”少年格外坦然。

“凡是中毒者,皆痛不欲生,甚至一不留神就是個死字。”

裴如晝已經有些着急了,他點頭說:“可以的。”

“太醫!”孟侍郎忍不住開口。

但太醫還在說:“最可怕的是無藥可解啊!”

“厲害了。”裴如晝不禁無語,這太醫啰啰嗦嗦的,是等着自己誇這個蛇毒厲害嗎?

太醫怎麽覺得,裴如晝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有把自己的警告當一回事?

于是在用刀劃開傷口放血前,太醫還是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句:“裴公子不怕嗎?”

“我都行。”

你倒是快啊!

太醫最後見鬼一般看了他一眼,終于拿出一把銀刀,緩緩地在戚雲遙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

其實要是被一般的蛇咬了,吃解藥再吸蛇毒,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須齊蛇不一樣。

被它咬了,及時吃解藥就不會有事。但要是直接咽下蛇毒,那真是定期發作,無藥可解。

除非蛇毒真的已經快速擴散開來,中毒者命懸一線,不然是不用這麽做的。

但顯然,戚雲遙現在并不是這樣。

太醫和孟侍郎,刻意誇大了須齊毒的擴散程度。

眼前這個少年不過十六歲,剛從邊關到京城,還沒見過什麽世面,最好騙也最好吓唬。要是裴如晝剛才沒有直接答應,那兩人也會想方設法逼他這麽做。

戚雲遙的手腕一痛,腦袋徹底清醒了。

他能感覺到血從自己的手腕上流下。

接着,冰冷且柔軟的唇,就這麽輕輕地貼了上來。

在裴如晝嘴唇觸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一股麻意從傷口處擴散,不過三兩息就傳遍了全身。但戚雲遙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回味這種感覺。

他的內心在瘋狂尖叫。

停下來!

他們在騙你,我……我也在騙你……

戚雲遙的心忽然一陣揪痛,因為他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正是自己将這一切推向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吸出第一口毒血,将它吐掉,再用太醫備好的水漱口,裴如晝的唇微微泛麻。

而等将這個動作重複第二次、第三次,裴如晝的頭也慢慢暈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他的四肢也逐漸脫力。

就在這個時候,方才還跪在地上的孟侍郎,終于站了起來。

他不由冷笑出聲。

“命啊,都是命!”

命裏注定裴家人落到我的手中……

圍獵的這片森林,設了五六個營地,每處都由一個官員負責,另有一名太醫和兩個侍衛。

孟侍郎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裏,遇到裴如晝還有中了毒的戚雲遙。

想到這兒,孟侍郎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真不愧是我的外甥……”他知道,戚雲遙随身帶着解藥。所以理所應當的以為,戚雲遙和自己一樣,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報仇。

就算有內力化解,可裴如晝的動作,還是變得無比遲緩。幾息後,他忽然癱坐在地,趴在床沿努力調整呼吸。

而在手腕上那柔軟觸感消失的瞬間,戚雲遙也終于掙紮着睜開了眼睛。

戚雲遙看到——裴如晝癱坐在地上,雙目緊阖。他的臉色比紙張還要蒼白,與此相對的是,沾了毒血的唇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鮮紅。

然後……有暗紅色的血跡,從裴如晝的唇角邊蜿蜒而下……

還沒等戚雲遙反應過來,就聽見孟侍郎笑着說道:“二十多年了……你命該如此!”

此刻,戚雲遙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陌生。

陌生的令他恐懼。

“二十多年前,那姓裴的把我趕出晝蘭關,那個時候,他可曾想過有今天?!”

趕出晝蘭關?

戚雲遙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一直以為,孟尚書恨裴家,是因為自己母妃,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止如此……

戚雲遙無比恐慌,他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對裴如晝的依賴……與那些自己暫時還分辨不清的情感,早就蓋過了恨。

他後悔了。

可……已經來不及了。

裴如晝的意識陷入黑暗之中,但沒過幾息,方才的混沌感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裴如晝眼前的畫面,突然從會胭山密林中的營帳,變成了……

九重天?

他發現,自己正行走在空無一人的九重天上!

稍稍一動,裴如晝的耳邊便傳來一陣佩環碰撞的輕響。

他忍不住緩緩低頭,接着就看到——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白底金紋的華服,腰間還佩滿了各類仙器玉牌。

奇怪……怎麽和廟裏的神仙,穿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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