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然覺得有點羞愧……
九段倒是沒看出來倆人腦子裏都百轉千回呢,只是興沖沖地問夏滬說:“夏大哥,能給我講講這靈樹的故事嗎?”
白禾無語,這孩子還真是只對靈異故事感興趣……
夏滬說倒是和他一拍即合,想着這孩子上道兒啊,有前途,和九段聊得熱火朝天。還嫌中間隔着個江钊費事,和他換了個座位。
這下江钊就和白禾坐到一起了。
“我是地陪?”江钊小聲說,聲音裏還帶着點笑意。
“差不多吧。”
“那成,明天帶你好-好-看-看。”最後四個字故意被他咬得字字分明。
白禾瞥他一眼,不知道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江钊下巴朝聊得熱火朝天的倆人點點:“你信這些嗎?”
白禾說:“你說這些鬼啊神的?”搖了搖頭,“不信。”
江钊像是聽了笑話,突然笑出了聲,輕聲說:“是嗎……”
快下午一點的時候,大家終于坐下吃飯了。在第四戶——大阿婆的兒子富貴家院子裏,四張桌子拼在一起,擺了個大桌。
除了他們十四個外來人,桌邊還坐了大阿婆、二阿公、三阿公夫婦、富貴夫婦、二阿公的兒子守財夫婦。
大家都沒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吃過飯,加上有十來個高中生,一頓飯吃得吵吵嚷嚷、高高興興。
只是快要結束,大家準備離席幫着收拾東西時,九段一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怎麽不見大阿公還有二阿婆啊?”
白禾扶額,這孩子……真是沒有眼力見……
王宇倒是懂人情世故,看沙家人臉色都不太好,就反應過來了,打了九段一下,笑着說:“不好意思啊,我這同學不太會說話……”
倒是富貴先反應過來,笑着說:“沒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二姨離開村子挺多年了,我爸……去年去世了。”
大阿婆收拾碗筷的聲音終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大家也都沒再說話,幫忙的幫忙,休息的休息。
九段聽到說這位見過鬼屋的大阿公已經離世了,心裏特難受……琢磨了一會還是蹲到正坐在門口抽煙的富貴身邊去了:“富貴叔,您能給我講講大阿公看過鬼屋的事兒嗎?”
富貴一愣,神色不明地看了眼九段:“學生,我不知道你從哪聽到的這事,但是……”
頓了頓說:“我爸二十年前得了瘋病,可能确實看到過不幹淨的東西。但是說難聽點,從一個瘋子嘴裏說出來的故事,不好當真的。”
白禾從屋子裏搬出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裏陰涼下用2G網絡刷了一下午微博,時不時看一眼江钊,直到吃完晚飯,他都沒有再跟她說過話。
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這裏到底和母親有什麽關系?還要再這村子裏耗多久?白禾滿腦子疑問得不到解答,煩躁不安。
吃完晚飯,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白禾終于忍不住了,把江钊拉到一邊:“你到底想幹嘛?”
江钊笑了,想着她可算繃不住了:“別着急……”
話還沒說完,被九段打斷了:“白禾姐,一起去找鬼屋嗎?”
白禾這才看到十幾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聚到了路邊。因為村裏沒路燈,四周黑乎乎的,剛才她又在和江钊說話,也就沒聽到動靜。
白禾一愣:“還找?”
所謂到過鬼屋的村裏人——大阿公的事,九段下午已經在那個“一班捉鬼敢死隊”的微信群裏說過了,白禾以為他們也就放棄尋找鬼屋了。
九段無奈一笑:“哎呀,雖然說我最大的希望破滅了,但是畢竟跑了這麽遠呢,還是要試試看啊……萬一我就是有緣人呢嘿嘿。”
白禾覺得自己沒什麽阻攔的資格,只說:“天都黑了,當心點啊。”
夏滬說突然從學生堆裏冒出來:“就是等天黑了才好找啊。”
白禾皺眉:“您跟他們一起去找鬼屋?”
“下午我和九段深入交流了一下啊,我們覺得這個靈樹和鬼屋說不定就在一塊呢,”夏滬說語氣挺興奮,“你想啊,都是封寶的東西,都在這村子裏,說不定那鬼屋就在那靈樹林裏呢!”
夏滬說有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的毛病:“而且今天是十五,月圓之日,你看這月亮已經挂在天上了吧,”指了指天上,“這時候靈邪之氣最盛,不管是靈樹還是鬼屋,現在找最合适!”
白禾一笑,想着這封建神鬼的東西還能被說得有頭有道,只能搖頭說:“那也小心點。”
目送一幫人興沖沖離開,白禾聽身邊一直沒說話的江钊突然說:“他們還挺懂的。”
“啊?”白禾莫名其妙看着他,忽然嗤笑一聲,“你也相信這種東西?”
江钊沒理她的不屑,反而開始解釋:“你知道為什麽有種說法是月圓之日要避孕嗎?”看了眼白禾說,“因為滿月之日,靈邪橫行,人氣兒微弱得很。這時候造人吶,容易懷鬼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禾覺得江钊講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輕飄飄的,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白禾一直覺得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認定這些東西都是封建糟粕,卻還是被江钊一句話說得周身涼飕飕的,好像有鬼魂在自己身邊飄似的。
江钊看她害怕的樣子,像是來了興趣:“但是他們這趟去是找不到東西的,”指了指月亮,“因為啊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所謂的月圓之夜是指明天。”
白禾翻了個白眼,有點生氣:“你這麽懂,剛才為什麽不告訴他們?”
江钊輕身附在在她耳邊,白禾反感,想躲開。他的聲音卻已經飄進了自己的耳朵:“因為明天晚上我們要去找點東西,被別人看見了不合适。”
江钊說完,一陣風吹過來,白禾身後的灌木叢嘩啦啦響了起來……
白禾确實被他吓到了,覺得身體僵在那動彈不得。
冷靜下來後,只覺得憤怒:“我這麽老遠跑來,是為了陪您去找什麽狗屁東西?你他媽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跟我母親有什麽關系?”
江钊挑眉,覺得白禾說髒話倒是有另一番味道:“你母親二十年前失蹤,大概也是陪着我父親找東西去了。”語調風輕雲淡地很,“當然不是說你母親和我父親有那種關系啊,怎麽形容呢……大概算是一種商業合作?”
白禾聽了覺得腦子都木了,一陣耳鳴。
回過神來往屋內跑去,一會背着自己的背包跑了出來。
“唉,你幹嘛去啊?”江钊拽住白禾的胳膊。
白禾甩了半天甩不開,只得停下來說,“回家。”
江钊無奈:“不管你是不是覺得荒謬,先留下來,明天晚上看過了再說。”頓了頓說,“就算你覺得我是神經病,覺得我胡說八道。但是這也是關于你母親唯一的線索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
☆、哄哄你(修)
白禾瞪着江钊看了半天,胳膊使勁往下一甩,掙脫了他手的桎梏,說了聲“我明天一大早就走”扭頭就回屋裏去了。
白禾跟着大阿婆睡主屋,燈已經關了。想着大阿婆應該睡了,盡量放輕了腳步,把包放到地上,慢慢坐到了床邊。
剛才跟江钊在外頭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只顧着生氣了,現在在安靜到只能聽到自己和阿婆呼吸聲的屋子裏坐着,倒有點控制不住的情緒了。
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流出來了。白禾腦子一團亂,什麽亂七八糟的商業合作,母親就是個會計,怎麽會跟這種東西扯上關系呢。
白禾告訴自己,留在這裏,并不是因為相信江钊的話,只是因為現在這麽晚了,走出村子也搭不到車去機場……
手機震了一下,白禾抹了眼淚拿起來看,是導師在催她交項目報告書。盯着短信看着看着覺得視線模糊,豆大的眼淚滴在手機屏幕上。
白禾一下子就憋不住了,覺得喉嚨哽得慌。但是又擔心吵着阿婆睡覺,想把情緒壓下去,可是越壓越厲害,只好把臉埋入雙手中。
母親在她五歲就失蹤了,不對,按江钊的說法,母親是自願和他父親走的,失蹤個屁啊。
這麽多年了,自己甚至連母親的臉都記不得了。
父親在世的時候,為了找母親常年不在家。
白禾小時候一層樓那幾戶鄰居家的飯基本都吃過。上了中學她住校,一年到頭父女倆見面次數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父親去世了,自己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活在母親“失蹤”的陰影下。安安靜靜讀書,明年畢業了找份工作,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結果呢,江钊莫名其妙讓她到了這破地方,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自己憑什麽不能自私一點呢,過好自己的人生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為了上一輩的人不斷消耗自己的時間,這又憑什麽呢?
“嘎達”一聲,燈亮了。
大概是把阿婆吵醒了,白禾連忙抹了把眼淚,背對着大阿婆躺下:“不好意思啊,把您吵醒了。”鼻音重成這樣,大概誰聽了都知道她哭過了。
“吵架了?”
其實也不能算是吵架了,白禾想。
大阿婆一下一下順着她的背:“年輕人談朋友啊,總是喜歡說重話。以後真的一起過日子就知道了,不順心的時候多了去了,天天吵不得吵成敵人啊?”
頓了頓說:“那些老夫老妻,哪裏是靠愛在一起一輩子哦,都是靠忍讓啊。”
“男人的心吶,沒女人那麽細,每次吵還不都是女孩子悶頭哭?他是在意你喜歡你的就好了,小事就別太挂在心上了。”
不知道為什麽,大阿婆安慰地根本不在點子上,卻讓白禾平靜了很多。
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一位長輩在自己委屈的時候會在身邊安慰自己吧……才認識一天的阿婆倒是比自己的親人更像親人。
第二天早上,白禾睜眼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大概因為昨天晚上哭過,眼睛覺得漲漲的有點睜不開。
農村吃飯早,想着估計已經沒有早飯了,她便打算躺到午飯時間再起床。
點開微信就看到“一班捉鬼敢死隊”消息數量99 了……不用看白禾都能肯定他們絕對沒找到鬼屋。
閑着也是無聊,還是點開來了一條一條看着。
—可惜啊沒有看到鬼屋
—我覺得咱們說不定走到過鬼屋的地界
—對的!昨天走到哪塊我感覺身邊涼飕飕來着……
—我也是我也是!
聊着聊着就變成了暢談未來的畫風了。
—九段!以後上大學了,還有這樣的活動記得叫上我啊
—還有我!
—我我我!真的巨刺激太好玩了!
還有位在一堆高中生中亂入的“棺材王老夏”。
—弟弟妹妹們能不能也叫上我啊哈哈哈哈哈
這大哥……不是來找樹的嗎,找刺激倒找上瘾了……
白禾滋滋有味地翻着聊天記錄,聽到了屋外傳來的說話聲,聲音不大,卻也能聽清。
“小江啊,老婆子這也算是多管閑事了……”是大阿婆,“小白昨天晚上哭得可傷心了,男人要讓着點女人知道嗎?”
白禾舉着手機沒有動,靜靜聽着。
“唉,是我的錯,我待會哄哄她。”
白禾翻了個白眼,說得跟真的似的……
沒一會,白禾聽到了腳步聲,江钊倚着門框,雙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禾覺得自己躺着從氣勢上就輸了,于是迅速坐起來,大概是動作太快,一下子有點暈。緩了一會,對上江钊的視線:“你想說點什麽?”
江钊挑眉,把椅子拖到床前,在她面前坐下:“我來哄哄你啊。”
這風流浪蕩子的語氣充分挑戰了白禾的神經。
“可別,我受不起。”
江钊笑說:“別啊,還是得哄哄,畢竟你哭得都讓阿婆覺得我欺負你了。”
“你沒欺負我嗎?之前什麽都不告訴我,昨晚還攔着不讓我走。”白禾充滿敵意看着他。
“就看你昨晚那反應,我要是提前告訴你了,你還能來?”江钊撇撇嘴說,“哦可能還是會來,直接提着刀來砍我了。”
白禾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
“你也是個聰明人,今晚跟我去了,自然會相信我說的所有話。”江钊語氣正經起來,“什麽事都別先下定論,有時候你覺得絕對不存在的事,它就是存在的。”
看白禾的表情有些緩和,江钊笑說:“而且,你應該也猜到了我也有求于你。”頓了頓說,“所以算我求你幫我這次好嗎?”
小姑娘表情柔和多了,看來比較吃服軟這一套。
“這次算是我的錯,沒征求你同意就把你卷進這事兒裏。以後,能不能接着合作,看你意願好吧?”
白禾心說,還以後呢?有這一次就不錯了。
其實用不着江钊這番勸說,白禾早上就已經想好晚上跟着江钊去找他那所謂月圓之夜才能找的東西了,不管是什麽,來了還是看看吧。
江钊大概确定白禾會留下來了,扶膝起身,往門口走,想起什麽似的回頭說:“你好好收拾收拾再出來,頭發跟雞窩似的,小心你漂亮姐姐的形象在那幫高中生心裏倒塌了。”
白禾狠狠瞪了江钊一眼,真想掄起椅子砸到他身上。
酒店那輛接他們的小客車明早才能來,今天只能再在村子裏呆一天。可是這幫高中生倒是挺開心,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孩子,糧食作物都認不全的,一個個跟着村裏人東走走西晃晃,什麽都覺得新奇,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夏滬說大概是徹底放棄靈樹了,估計以後也就沒什麽機會再來沙家村了。這一年他每個月都來一次,跟村裏人沒點感情是不可能的。
吃完晚飯拉着沙家人一個個道別,挺傷感的,最後還往大阿婆手裏塞了一個紅包。
情緒低落得不行,夏滬說躺在床上發了條朋友圈:
——各位業界同行,有什麽好的棺材材料請随時聯系我。
刷新了十多分鐘別說評論了,連給點贊的人都沒有。夏滬說看了眼站在床邊不知道在看什麽的江钊,說:“老弟,能給我朋友圈點個贊嗎?”
剛說完,手機一震,夏滬說看到了“一班捉鬼敢死隊”裏有新消息:
—有人玩狼人殺嘛!速來富貴叔這屋兒!
夏滬說來了精神,穿上鞋就往外跑,也不管江钊給不給他點贊了。沒走幾步就看到白禾往他們屋走過來,喜笑顏開:“小白,來找我的?”
白禾搖搖頭,看到江钊過來拉住她的手,想掙脫卻被他死死按住了。
江钊笑着對夏滬說說:“找我的,有點私事。”
夏滬說看了他倆一圈,想說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地陪和顧客能有什麽私事啊,又看白禾臉色不大對:“妹妹,要哥陪着嗎?”
白禾擺擺手:“不用,真的是私事。”
夏滬說這下明白了,看來倆人還就是男女朋友,什麽地陪啊,估計是昨天惹小姑娘不開心了,人家瞎說的。想着這會估計是要溫存溫存說說好話呢,自己在這當電燈泡也不合适。
笑着往外走:“那成,我去打狼人殺了,”給江钊使了個眼色,“那個啥時候完事給我發條微信。”
夏滬說跑遠了,江钊也沒撒手,拉着白禾往外走。
“你放手。”白禾語氣不善。
江钊聞言還真就放開了:“那你好好跟着啊,待會往山裏走別丢了。”
白禾四下看了眼:“還要往山裏走?”
除了月光,沒有一點光源,山裏豈不是更黑。而且就他們兩個人,雖說江钊長得還算正派,但是誰知道呢……
江钊看出了她的疑慮,從懷裏掏出個東西。
白禾一看,是把匕首,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你想幹嘛?”
江钊一把拽過她,把匕首往她手裏一塞:“不是怕我做壞事?匕首給你防身。”還沒等白禾有所反應,就轉身走了。
白禾攥緊了手裏的匕首,下定決心,跟了上去。
☆、06
倆人沿着那條土路走了一陣,白禾跟着江钊往左手邊的林子裏拐去。
雖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進到林子裏的時候,白禾還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個顫。
樹長得又高又密,不像植物園裏有人定期修剪的,這裏面的樹長得肆意,想怎麽扭怎麽扭,想往哪歪就往哪歪。
擡頭望去,月亮是圓得可怕,一圈還萦繞着迷離的光,白禾一下子就想到了江钊說的什麽靈邪之氣……
頭頂那些交織在一起的枝葉像是編成了個大網,把兩人罩在了下面。林子裏也靜得出奇,除了時不時一陣小風把樹葉子吹得嘩啦啦響,就只有兩人行進發出來“嘎吱嘎吱”的聲音。
走在樹林裏跟在沙漠或是雪地裏一個感覺——是找不到方向的。可是江钊跟認識路似的左拐右拐一直往樹林深處走。
白禾看着他的背影有點發虛,天這麽黑,待會走不出來怎麽辦啊……
“唉,你不做點兒标記嗎?”白禾忍不住問。
“不用。”江钊答得輕松。
聽他這麽說,雖然還是放不下心,但是自己除了相信也沒什麽別的辦法……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想着有點亮光能減少點恐懼感。
剛打開,江钊突然停了下來,一直沒斷過的“嘎吱”聲戛然而止。
“把手電關了。”聲音是不容置疑的。
白禾吓得趕緊照做,燈一滅,江钊又邁開了步子。
他的聲音伴着樹葉搖動的聲響傳到自己耳朵裏:“不能有亮光,不然我就看不見了。”
這句話弄得白禾毛骨悚然。
有了光反而看不見?
這黑咕隆咚的,他要看什麽啊……
要不是知道走進林子太深,自己一個人肯定找不到出去的路,白禾真想拔腿就跑。
江钊正跟着那不太明晰的綠光走着,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背後拍了一下,還真把他吓了一跳。
不耐煩地回頭,想着怎麽偏偏是個女孩,要是個男人就方便多了,卻也只能耐着性子問:“有什麽事嗎?”
白禾聲音帶着點顫音:“你看看我身後有、有什麽東西嗎?”
江钊往她身後看了看,嘆口氣:“白小姐,能別自己吓自己嗎?除了樹就沒別的東西。”
“那、那種東西呢?什麽鬼啊魂的?”
江钊無語,轉身接着往前走:“你真以為我有陰陽眼啊,我可看不見你說的那種東西。別耽誤時間了,早點弄完早點完事。”
白禾被他嘲諷的語氣弄得一股火兒,可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卻又不得不跟上。
她确定剛才不是因為害怕自己吓自己。絕對是聽到了別人的或者說別的東西的腳步聲……
雖說踩在地上都是“嘎吱嘎吱”的,分不清你的還是別人的。但是她和江钊是走在一塊的,踩地聲大小差不多。
她絕對聽到了還有個遠處的、聲音小點的腳步聲……
剛開始她也以為是自己幻聽,可是那聲音從剛進林子不久就一直沒斷,所以才讓江钊幫忙看看,誰知道這人态度這麽差……
“到了。”江钊說。
白禾走到他身邊,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怎麽看都覺得現在江钊停下的這地方和之前走過的沒什麽區別。
所以這人到底是怎麽找到地方的啊?
只見他原地蹲下,雙手在地上挖了起來。
難道說埋了什麽東西?白禾想。
沒一會就見江钊挖的那塊地方,有個東西浮了出來。原來只是表面一層浮土擋着。因為當地多雨,土結成了硬塊,但卻并沒有埋多深。
她蹲下湊近了一看,才發現是塊板子,木頭紋,好像還不小。
“幫忙挖一下。”江钊說。
“哦,好……”想着趕緊完事趕緊離開,并不想在林子裏多待,所以江钊說要幫忙白禾就立馬上手了。
雖說埋得很淺,可是那塊板子面積真的很大。倆人弄了好一會,那東西的完整面貌才顯露出來。
是塊有弧度的木頭蓋板,長邊大概有一人多長。看這樣子倒有點像——棺材……
“把匕首給我。”
白禾有點失神,好一會才從口袋裏掏出匕首遞給江钊。
他接過來,在木把與土地接縫處四處劃拉了幾下,找了個着力點,用力一撬,那板子就翹起來了一個小角度。
把匕首扔到一邊雙手去擡,大概是重量不小,費了半天勁也擡不出來,便跟白禾說:“你扶着,別讓它又卡進去。”
白禾下意識伸手扶住,江钊松手前說:“用力,小心別夾着手。”然後一點點放手,把重量全部交給白禾。
雖說江钊提醒了她,但是他完全松手時,她還是險些脫手讓那蓋板掉了下去。
江钊走到另一邊,彎腰從遠處拔住被撬起的那一角,指揮白禾:“你到我對面,往我這邊推它。”
白禾想了又想,站了來起來,沒按江钊說的做。
江钊姿勢別扭着呢,沒她幫忙推一把根本使不上力。一直彎腰低着頭,弄得腦袋有點充血。看她不配合一下子急了:“幹嘛呢,過去推啊。”
白禾還是站着不動,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問:“這是棺材吧?”
江钊已經覺得腰疼了,搞不清楚這姑娘在墨跡什麽:“他媽不廢話麽。”
“你是盜墓的?扒人家棺材,不怕被找上?”
江钊松了力,蹲了下來,看着白禾:“你見過盜墓盜得這麽容易的?這棺材就是我們家的。可別廢話了,趕緊給我推。”
白禾還是站着不動,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江钊嘆了口氣:“反正今天我不達到目的是不會走的,你自己呢,是絕對走不出去的。幹不幹你看着辦吧。”
又等了好一會,白禾終于蹲了過去,輕聲說:“警察找你麻煩你可別說認識我。”
“……放心吧你,全是我一人幹的成了吧,趕緊推。”
白禾在那邊把蓋板推到一定角度,江钊就有了着力點,使勁一拉,棺材板就被他掀開了。
一聲悶響,木頭蓋板翻了個身撞到了地上,帶着地上的落葉轉了幾個圈。
大晚上黑咕隆咚的,江钊還不讓開手電。白禾坐在被打開的棺材旁邊,就只覺得就是個黑凄凄的大坑,裏面有沒有躺着人都看不清。
過了一會突然發現,這坑三分之一的部分,突然亮起了一股微弱的綠火。
“你、你看到了嗎……”白禾伸手小幅度指了一下,生怕離那團綠火近了就會被上身。雖然口口聲聲說着這些都是封建迷信,可是真的親眼看到了,也就沒法不信了……
江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她旁邊:“看到了啊,你好好看,接下來靠你了。”
白禾懷疑自己的耳朵,要是沒聽錯的話,這人說完還笑了兩聲……
你他媽現在還笑得出來?
還有……什麽就靠她了?
白禾徹底懵了,轉頭看江钊:“你要我幹嘛啊?我不懂啊……”已經帶了點哭音。
江钊推了推她的臉,強行把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移回了那團綠火上,語氣中帶着看好戲的興奮感:“你會無師自通的,放心吧。”
說來也怪,雖然心裏還是特別恐懼,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誰控制了她似的,眼神就一直跟着那團綠火沒法離開。
那團綠色在慢吞吞地往上游移,過了會白禾大概看清了,那綠火——是在從躺在裏頭那人,不對,是屍體的腹部慢慢往頭上去呢……
等一下——白禾記得,剛才那個綠火突然亮起的地方,是凹下去的……
也就是說——這屍體的腹部,不知道被誰挖了個洞啊……
想到這裏,白禾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見綠火走到了脖子的地方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沖上去照亮了那張臉。
白禾腦子“哔——”一下,就跟電視劇裏突然消音了那場場景似的,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大概人害怕到極致的時候,叫都叫不出來,只覺得喉嚨哽住,一股惡心的感覺……
白禾捂着眼睛,迅速轉身,另一只手撐在地上,幹嘔了起來。
江钊看她反應這麽大,也有點慌了。早知道該跟她多做點預警,畢竟是女孩子,第一次看這種東西難免害怕……
一邊猶豫着伸出手一下一下順着白禾的背,一邊看着躺在棺材裏,被綠火照亮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眉頭緊鎖,雙目瞪大,張着大口,面部肌肉緊繃的四十歲左右女人的臉。
白禾緩了過來,明明一直坐在地上,卻還是覺得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似的動彈不得。擋在自己眼前的右手在發抖:“你看到了嗎……”
“那是……活人還是死人啊……”白禾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那張臉保持着那個表情一動不動、又是從地裏挖出來的,要說是活的,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可是要說是死人,卻顯得太活生生了。面部表情生動,皮膚沒有一點腐爛的現象,甚至一點味道都沒有。
活像一張——做工極好、表現人發怒狀态的人/皮/面/具……
☆、07
江钊嘆口氣說:“當然是死人啊,這人還是我父親二十年,不對,準确地說是十九年前埋的。”
白禾放下了擋在眼前的手,牢牢盯着江钊,保證自己不再看那具屍體:“這人是你父親殺的?”
江钊無語:“我說是他埋的,OK?什麽時候說是他殺的了?”
白禾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思考了:“那、那報警啊……我能做什麽啊!”
江钊挑眉:“那可不成,老祖宗規矩,目前還不能跟警察扯上關系。”
白禾覺得自己快瘋了,你們老祖宗關我屁事啊!
卻突然想到:“等一下……”白禾還是不看那屍體,随手胡亂一指:“你說她死了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屍體能跟活人一樣完好如初?你他媽當我是傻子啊……”
江钊撓撓頭,覺得要解釋的太多了,一時頭疼:“用來封寶的屍體都是這樣的。”頓了頓說,“我保證,這事結束了,我一定完完整整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十點半了:“我們得在十二點前結束,接下來你就按我說的做好吧。”
白禾毫無生氣地盯着她,大概精神高度緊張繃了太久,反而看起來平靜了許多。
“你也看到了那女人的臉跟活人沒有兩樣,所以沒什麽可怕的對吧……”江钊都覺得自己這番說辭沒有說服力。
“你呢,盯着那女人的眼睛看。”輕扶了一下白禾的肩膀,“我保證,除了會看到一些幻象,不會有任何其他的事情發生。”
白禾還是毫無反應,倒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钊被她看得有點發毛,剛想着再好好勸說一遍她要還不聽,就是扳着她的頭也得讓她看。
雖然男人确實不該這麽對女人,但是已經沒時間讓她發懵了。
這時只聽白禾說:“看她眼睛就行了吧。”
看到他點頭,白禾就轉過頭去,對上了那雙因為生氣瞪得圓滾滾的眼睛。
幾秒後,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在一切快要變成一團黑暗時,突然畫面又轉向清晰,只是眼前的畫面不再是在埋了一個棺材的樹林中,而是沙家人那幾戶房子前。
只是場景中只有三戶房子,白禾覺得自己像是個局外人,站在第二戶外面。
像是有什麽指引一樣,她走了進去。看到一個男人正抱着一個女人,兩人看起來都四十歲上下。白禾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年輕些的大阿婆和二阿公?
自己這是看到了多年以前的他們?
大阿婆似乎在掙紮:“別人看到怎麽辦啊?”
二阿公說:“誰會看到啊,大哥出去送菜了,我讓阿慧去鎮子上買東西了,孩子們都在幹農活。”
大阿婆聽了,推脫幾下也就不再掙紮了……
接下來的畫面白禾實在不太想看,反正就是一男一女幹柴烈火……
只是突然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你們在幹嘛!”
白禾聞聲望去,诶,這好像是躺在棺材裏的那個女人。
二阿公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阿慧,你怎麽……”
阿慧已經不能控制情緒,大喊大叫,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削筆刀:“我就說怎麽就非要我今天去鎮子上買東西!真是不要臉!”說完拿着刀就想往二阿公身上捅。
二阿公邊說着讓阿慧冷靜,邊躲來躲去。
沒一會,阿慧的哭喊聲突然停止,軟綿綿地向地下倒去。
是大阿婆把暖水壺砸到了阿慧頭上。
大阿婆和二阿公一時都愣住了,看着阿慧倒在地上,血慢慢流出來,跟剎不住閘似的暈成了一片,越來越多……
二阿公先冷靜了下來,走過去蹲下,探了下阿慧的鼻息,戰戰兢兢地看向大阿婆:“死、死了……”
大阿婆瞪大了眼睛,情緒失控:“我都說不行的吧!都怪你!都怪你!這下死了人啊……”
“給我閉嘴!”二阿公大喊,“這些婆娘整天除了哭啊喊的還知道啥!”
大阿婆被吓得閉了嘴,只能捂着嘴站在那兒小聲哭。
大阿公皺着眉頭在一動不動的阿慧面前蹲了好一會,聲音低啞:“扔到山上吧。”頓了頓說,“後山沒人去,不會被發現的。”
說完走到門口看了四處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沒人,回身橫抱起阿慧,對大阿婆說:“你把血擦幹淨了。”然後出了門。
白禾跟着大阿公走了出來,突然聽到一陣樹葉晃動的聲音……可是沒風啊。
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好像有點動靜?
等大阿公走進山,下一秒就有個人影從那裏閃了出來。是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男孩。
等一下,這是——富貴叔吧……
自己正想跟着跑過去,突然覺得腦袋上一陣劇痛。
不是在幻象裏嗎?怎麽這個疼痛感這麽真實……
白禾對上那個女人的眼睛後,江钊就坐在她旁邊靜靜等着,時不時看一眼時間。
沒一會聽到一陣響動,江钊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一個男人站在白禾身後,手裏拿着根棍子,而白禾晃蕩了幾下,緩緩倒了下去。
江钊迅速起身向後退了幾步,因為已經适應了黑暗,沒一會就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富貴叔?”
男人舉着棍子指着他,斜眼朝棺材裏瞥了一眼,面色驚恐,随即看向江钊:“你們是什麽人,警察嗎?”
江钊聽他緊張的語氣,猜到了棺材裏這個女人多半和他有點關系:“您別緊張……”說着迅速蹲下撿起了被他扔在一邊的匕首藏到了身後。
就在江钊站起來的一瞬間,沙富貴朝他撲了過去。
只是江钊沒想到的是,對方剛跨了一步,就腦袋一揚,倒了下去。
哈?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江老弟,哥來救你了!”除了夏滬說還能有誰呢……正端着個巨大的石頭沖江钊傻笑呢。
得,除了夏滬說還跟着一個,江钊無語地用匕首指向不遠處的一棵樹後面:“別藏着了,出來。”
灰溜溜走來來了一男孩,江钊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天和白禾聊得挺開心的那個?叫什麽名來着?
還沒想出來,夏滬說倒是提醒了他:“嘿嘿,九段和我一起來的。”
真是可以……他和白禾就倆人,後面倒是分兩波尾随了仨。
江钊也懶得追究了,先蹲下去先後檢查了一下白禾和富貴腦袋上的傷口,都不重,應該都沒什麽大礙。
與此同時,夏滬說正眨着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望向江钊,伸出大拇指:“老弟,你這工作可太酷了!”
江钊沒理夏滬說的奉承,看了眼手機,已經十一點十分了,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倆人,不對,加上棺材裏躺的是三個,想着下一步怎麽辦。
白禾剛才多半是沒看完前因後果,等她醒過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看沙富貴剛才那樣子,這女人的死多半和沙家人脫不了關系。反正總得讓兇手面對這副屍體,還不如搬回沙家院子裏算了。
江钊背起了躺在地上的白禾,說:“你們倆一人背一個,跟着我下山。”
九段不解:“不就還剩富貴叔一個嗎?”
夏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