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下車朝着一個方向跑去。
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捧玫瑰花和一頂棒球帽,他把兩樣東西都遞給白禾。
“記得陳佳佳的臉吧?”江钊問。
白禾接過東西點頭。
“去跟保安說有人訂了花要送給陳佳佳,”頓了頓說,“我雖然也看到了屍體的臉但是在夜裏還有紅色寶氣的籠罩,沒你在幻象裏看得清楚。”
“确認兩點,第一,光從長相看她是不是陳佳佳,第二,她是人是鬼。”江钊說。
白禾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咽動作:“真有可能是鬼?”
江钊說:“在書上看到過有鬼因為執念太深,沒意識到自己已死,會利用怨念集結靈邪之氣幻化成人形繼續生活在人間的例子。”
夏滬說覺得脊背發涼,卻聽江钊說:“但是我從沒見過,很有可能只是傳說,我覺得她是鬼的可能性不大,”直視白禾,“但是還是确認一下。”
白禾問:“怎麽判斷她是不是鬼?”
江钊笑:“學知識不知道觸類旁通嗎?你是解怨人,如果她是靈邪之氣凝成人形的鬼,你是能感受到的。”
白禾有點懵地點了下頭,帶上棒球帽,右手搭在車把上,扭頭看江钊:“那我去了?”
“去吧。”
夏滬說覺得他江老弟這倆字說得特溫柔,能滴水的那種柔。
白禾往下壓了壓帽子,深吸一口氣,敲了保安室的玻璃窗:“師傅,請問陳佳佳小姐住這裏嗎?”
保安師傅問:“在的,什麽事?”
白禾心猛地一跳——還住這就好,至少線索沒斷掉。
“有人訂了一束花要送給陳小姐,能讓陳小姐出來拿一下嗎?”白禾微笑着說。
保安點點頭:“稍等,我給陳小姐家打個電話問問。”
“謝謝您。”
沒一會保安挂了電話:“陳小姐說馬上來。”
白禾的心怦怦直跳,不斷深呼吸想讓自己鎮定一些。
閉上眼一遍遍在腦子裏回憶幻象中的陳佳佳,想捕捉住她的每一個面部特征。
“您好?”陌生女人的聲音傳入耳朵。
白禾睜眼擡頭循着聲音看去,腦子“嘎登”一聲——她幾乎能立刻确定這就是陳佳佳。她十九年前十六歲,現在也有三十五歲了,可是看起來和幻象中的樣子基本沒什麽區別。女人穿着無袖連衣裙,甚至還有些少女的味道。
……怎麽可能呢,陳佳佳死了啊。
“您好?”大概是許久沒得到白禾的回應,女人面帶疑惑看着她。
白禾回過神,勉強扯出一笑,把花遞給她:“您的花。”沒等女人回應便轉身快步離去。
她向着江钊租的車走去,腦子亂得很,越走越快。走到車邊卻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送花的店員,萬一陳佳佳還在看着自己呢,不能上車……
于是夏滬說就眼看着白禾擦着車身走過,越走越遠。
江钊扭頭跟着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覺上翹:“挺謹慎。”
拿出手機給白禾發了條消息——她走了,上車吧。
白禾是跑回去的。
伴随一聲巨大的關門聲,就看她跳到了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氣都沒喘勻,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是鬼,就是陳佳佳。”
“哇,你們看我這雞皮疙瘩,”夏滬說把自己胳膊伸到了前面,“這怎麽可能啊……”
江钊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語調沒什麽波瀾,左手搭上方向盤:“先回去再說吧。”
白禾實在想不通,一個人怎麽可能又生又死?怎麽可能好好活在世界上的同時又躺在棺材裏呢?煩躁地想伸手抓頭發,卻發現自己還戴着帽子,不耐煩地一把摘下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一點,不要鑽牛角尖,不要停在死胡同。一定有自己忽略了的細節能解釋這些不可能。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先從幻象想起。
陳佳佳穿着校服,頭發很長,皮膚白淨,大眼睛高鼻梁……
等一下——
白禾猛地睜眼沒頭沒腦問了一句:“紋身洗掉會留下痕跡嗎?”
夏滬說一愣,答說:“一般來說能洗幹淨,但是彩色的還是會留下痕跡的,”說着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啊,我這裏……”
他還想仔細給他小白妹子講講自己年輕時候是如何年少輕狂愛裝逼紋了個巨醜的紋身呢,沒說幾個字就被白禾打斷了。
白禾有些激動,聲音輕抖:“我想到了一種很荒誕的解釋……”
“——雙胞胎。”
哈?夏滬說沒能理解。
江钊輕微扭頭瞥了她一眼,眼裏有笑意。
白禾捕捉到了他的表情,皺眉問:“你想到了?”
江钊說:“當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還剩一個時,不管有多麽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夏滬說看他倆你來我往配合默契的樣子還是摸不着頭腦:“你們倆誰用人類的語言給我解釋一下?”
白禾說:“幻象裏,陳佳佳的衣服被錢小川扒開的時候,我看到她鎖骨下面有個紋身,不小,大概有個十幾厘米?是紅色的玫瑰。”扭頭看後座的夏滬說,“剛才那個陳佳佳的鎖骨底下幹幹淨淨,一點痕跡都沒有。”
夏滬說反應過來了:“所以說……”
“所以說,幻象裏的和現在的這位并不是一個人。”
“什麽情況下會出現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呢?”
夏滬說吞了下口水:“雙、雙胞胎?”
白禾點頭:“陳佳佳死了,十九年前回來的這個是她的雙胞胎姐妹。”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沒存稿了...............快要裸奔了...............
☆、24
回到酒店三人聚在306, 白禾坐在床邊看到放在床頭的打包盒才想起來到現在還沒吃飯, 這時候肚子正好配合地叫了一聲……
江钊看她試圖用清嗓子的聲音掩蓋過去,也沒戳破, 看了眼表說:“快五點了,要不先吃晚飯?”
夏滬說連忙答應:“行啊,要不點外賣邊吃邊說?”
看兩人沒意見, 他拿出了手機開始浏覽外賣APP:“吃什麽啊?”
白禾盤腿坐在床上, 懶洋洋地沒什麽精神:“都行,”補了一句,“別吃面了……”
确實, 在西炎待了三天,基本每一頓都在吃面食。
“沒問題沒問題,江老弟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江钊也表示随便點他無所謂。
夏滬說速戰速決,點完了笑嘻嘻地跟兩人說:“我點的西餐嘿嘿。”
白禾詫異, 這小鎮子還有西餐廳?
不到半個小時門鈴就響了,她心說還挺快。
哦,所謂西餐——肯德基全家桶。以後不能把點餐的工作交給夏滬說江钊想。
夏滬說大快朵頤, 不客氣地啃着原味雞,把指頭嘬得特響:“所以, 假如雙胞胎推論成立的話,她為什麽要假裝自己是陳佳佳回陳家呢?”
白禾啃着烤雞翅:“李警官不是說陳佳佳是被領養的嗎, 可能沒被領養的這個過得不好心生嫉妒,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代替她成為陳佳佳?”
看了眼江钊,男人正吃着土豆泥, 完全沒有碰那些炸雞的意思,她忍不住打趣:“這麽大的人了還挑食。”
江钊看了她一眼:“人總有不愛吃的東西,”說回綁架案,“我跟白禾想法差不多,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如果真的存在雙胞胎,就叫她陳佳佳二號吧,警察那邊會毫不知情嗎?”江钊皺眉,把土豆泥放到一邊,“就算這個二號生活地再隐蔽,也不可能跟個透明人一樣,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
白禾點頭:“而且,這個二號能順利代替死亡的陳佳佳說明她是了解整個綁架事件的,搞不好她那天也跟錢小川他們一起在工廠。”
夏滬說表示同意:“可是李警官跟咱們講這件事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提到第四個人,只說了陳佳佳、錢小川和他女朋友張平……”
江钊猛地擡頭:“等一下。”
白禾不解:“怎麽了?”
江钊聲音帶着點興奮的顫音:“如果根本沒有第四個人呢?”
白禾笑說:“你的意思是推翻雙胞胎這個想法咯?”
江钊挑眉:“不是,”頓了頓,“沒有第四個人,雙胞胎推論照樣能成立。”
白禾吃完了一個雞翅,抽了張紙巾,邊擦手邊說:“怎麽可……”
說到一半突然腦子“嗡”地一聲,她明白江钊的意思了。
——沒有第四個人且存在雙胞胎。
——如果陳佳佳和張平是雙胞胎姐妹呢。
“你是說張平?”白禾望向江钊,聲音不自覺地有點發抖。
江钊抿唇微微一笑,看着她柔聲說:“聰明。”
白禾看他笑,覺得呼吸一滞,突然意識到——江钊是長得好看的……怪不得接待處的姑娘喜歡他,那個攝影師也喜歡他……
驚覺自己這個時候竟然走神了,覺得有點不自在,避開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
夏滬說發現白禾的臉有點紅,表情又怪怪的,關切道:“妹子不舒服嗎?是不是剛才吃的那雞翅不幹淨啊?”
白禾擺擺手:“沒事,有點熱……”
迅速瞥了眼江钊,還好,他大概沒發現自己的異常……
“你接着說。”白禾用平靜的語氣對江钊說。
江钊點頭,卻起身走到牆邊空調調低了一度,坐回來:“調太低了不好。”
“你們快說,怎麽個意思啊?跟張平有什麽關系啊?”夏滬說還沒想明白。
江钊笑說:“我們假定張平和陳佳佳是雙胞胎姐妹,在這個前提下把整件事順一遍。”
“你、你是說今天小白見着的這個陳佳佳二號是張平???”夏滬說驚訝到眼睛仿佛要瞪出來了。
江钊對他點了下頭,整理起整個案件。
“陳佳佳是被領養的,至于陳氏夫婦為什麽沒有把張平也領養了我們不得而知,但是雙胞胎被分散開也不是個奇怪的事情。”
“陳佳佳在陳家長大,物質條件賦予卻得不到父母的關心,越來越叛逆,于是認識了他們。至于是先認識錢小川的還是先碰到張平的都不重要。”
“顯然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一見面就肯定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然後就是李警官講的,他們三個表演了一場綁架案。”
“但是之後發生的并不是錢小川想要強/奸陳佳佳。”江钊看了眼白禾。
白禾點頭:“從幻象裏看的話,陳佳佳也是願意的,”頓了頓,“那就是趁着張平不在,錢小川和陳佳佳發生了關系,然後失手殺死了陳佳佳。”
江钊接過話頭往下說:“張平回來發現陳佳佳死了,而廠區只有他們三個人,只能是錢小川殺死了她。”
“等一下,那張平為什麽不直接報警呢?幹嘛要把錢小川殺了之後回去陳家冒充陳佳佳?”夏滬說問。
“我們不是來評判張平怎麽做更合理的,而是根據目前我們所知的情況來推斷她為什麽這麽做。”白禾說。
“沒錯,”江钊說,“既然夏哥問了,那我們來分析一下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猜,也許在張平發現陳佳佳死于錢小川之手後一開始确實是想到了要報警的。雖然錢小川是她男朋友,但是陳佳佳畢竟是她姐妹。”
“但是錢小川殺了人肯定會阻止她報警,于是他們發生了争執,”白禾想明白了江钊的思路,“張平不小心砸死了他。”
夏滬說聽着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跟提前溝通過想法似的有點懊惱……自己的智商怎麽就跟人家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呢……
“這個時候張平肯定不能報警了,因為她也殺人了,”白禾一頓,“于是她就想了這麽個李代桃僵的辦法。”
江钊說:“沒錯,她可能回家前把陳佳佳的屍體藏在了什麽地方,”嘆了口氣,“然後我父親把陳佳佳當封寶屍埋了,陰差陽錯地幫了張平的忙。”
夏滬說皺眉,顯然又有了問題:“那為什麽張平不把錢小川的屍體處理了,然後逃跑呢?”
“很簡單,因為這樣風險更大。”江钊說,“如果陳佳佳失蹤,她養父母一定會瘋狂找她和綁架她的兇手,張平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像隐形人一樣。就算她運氣好,警察完全找不到她的蹤跡,那她這一輩子也就毀了——餘生都要躲躲藏藏夜夜擔驚受怕。”
“但是假裝自己是陳佳佳的話,那李警官以為的那個張平攜款潛逃的事情就是成立的,而張平是什麽樣的人啊?街坊鄰居都沒幾個人記得她,這樣的人消失了是不會有人惦記的。”白禾聲音有些顫抖,“而成為陳佳佳的張平也明白,警察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抓到那個所謂逃跑了的張平的。”
白禾話音落下,一時沒人再言語。
夏滬說還在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白禾則覺得百感交集。
如果真相真的是如他們推測的這樣,她反而無法對張平這個殺了人後為了自保冒名頂替自己雙胞胎姐妹身份的人有任何該有的厭惡。
一個爹媽生的兩個孩子,卻有截然不同的命運。一個有資本任意叛逆,一個還沒成年卻只能當按摩女,活得像個幽靈。
憑什麽呢……
如果現在這個活得好好的女孩真的是張平,他們必須要去拆穿她嗎?白禾甚至不忍心破壞她“偷來”的安定生活。
“唉唉,我有問題!”夏滬說突然跟上課回答問題似的舉起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們,語調興奮。畢竟整個推理過程他完全在狀況外,顯得特別蠢,他覺得這會能找出點破綻也算是拉回點面子。
江钊眼神示意他說。
夏滬說“嘿嘿”兩聲,搓了搓手:“李警官不是說當年去現場發現那五十萬贖金不見了,才懷疑是張平攜款潛逃嗎?”頓了頓,“按你們這麽說,那筆錢是誰拿走了呢?”
“這個好解釋,”江钊說,“她本來就是為了造成“張平卷錢逃跑”這個假象,那五十萬很有可能也是被她處理掉了。至于是扔了,還是還在她手裏就不好說了。”
白禾皺眉:“我們猜測的這一切,确實能把現在的狀況解釋通了,但是陳佳佳的屍體怎麽解釋呢?”擡頭對上江钊的視線,“她是喜屍啊……”
江钊顯然還沒考慮到這點,一時無言。
夏滬說試探性地說:“那個,陳佳佳有沒有可能就是因為性體驗很高興?”他越說聲音越小,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是這麽不走心的理由。
“不會,性行為帶來的愉悅感是生理上的,封寶屍對應的情緒都是心理狀态。”江钊說。
推測到這裏思路卡住了,他卻也不是很着急,看了眼被席卷一空的肯德基全家桶,說:“先休息吧,我們在這瞎猜沒什麽用,明天直接去問問當事人就知道了。”
☆、25
第二天一大早, 江钊被一陣鈴聲吵醒, 他下意識去摸手機,才發現不是自己的電話。
可白禾睡得死, 根本沒有接電話的意思,只是皺着眉翻來覆去。那鈴聲斷斷續續響了十多分鐘,江钊終于忍不住了, 按下接通鍵, 蹲在她床邊,胳膊搭在床沿,把着手機立到她耳邊。
明明沒開免提, 可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大得江钊都能聽到。
“禾兒!學妹!祖宗!你人呢?”
白禾哼了一聲終于有了點醒過來的跡象,卻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艱難開口:“沈學長?怎麽了……”
“還問我怎麽了?老板這項目正做到關鍵時刻,你中秋三天沒來工作室就算了, 今天還不來???”
白禾一下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江钊順勢站起來把手機遞給她。
“謝了。”
說完跳下床順了把頭發,走到床邊拉開了窗簾。随着“唰”一聲, 陽光闖了進來,江钊不太适應眯了下眼。
——天氣真好。
“學長不好意思……我真有事——不是……我現在不在北京——今天回不去啊——三天, 不不兩天之內肯定回去——嗯,你先幫我頂頂呗……謝謝學長。”
挂了電話白禾舒了口氣, 撒了勁地躺回床上,聽到衛生間有水聲——江钊洗漱去了。她左手臂半搭在眼睛上,閉目養神。
本來以為三天就能完事, 又正好碰上中秋節三天的假期,她就沒跟老板——就是導師請假。可昨天完完全全沒想起來假期結束這事,所以一大早被學長打電話問候了......
昨晚,白禾問江钊他那句“直接問當事人”是什麽意思,是去跟“陳佳佳”敞開天窗說亮話?
江钊搖頭說:“我們先不露底,想辦法從她嘴裏套出話來。”
怎麽套她的話呢?
正想着呢,耳邊傳來江钊的腳步聲。
——他收拾完了。
白禾沒看他,努着勁爬起來,拿上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扭頭看到江钊正歪着頭用毛巾擦頭發,“唰唰唰”地。
随口一問:“昨晚沒洗澡?”
昨天晚上白禾洗了澡出來頭發都懶得吹就躺床上睡着了,不知道江钊什麽時候關的燈。
“嗯,”江钊繞過她坐回床邊,“昨天沒熱水了。”
白禾聞聲一愣,昨晚洗澡的時候舒舒服服洗了個頭發,把熱水供應不足這事給忘了......
有些尴尬地說:“不好意思啊,我洗頭發比較廢水……”舔了下唇看向江钊,“要不我和夏哥把房間換回來?”
江钊還在擦頭發:“不用,我習慣早上洗澡。”
“哦。”
“而且也住不了幾天了,別折騰了。”江钊補了一句。
聽到白禾關上洗手間的門,他擦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扭頭愣了一會,轉過頭來無奈地笑了。
——自己習慣早上洗澡?并不是,不想讓她尴尬順口一說。
——為什麽下意識地阻止白禾和夏滬說換房間呢?理由太充分了,一是因為跟白禾說的別浪費時間瞎折騰,二是因為夏滬說打呼嚕自己睡不好。
江钊自己說服了自己。
三人又到了陳家別墅區的門口,白禾依然扮演送花工,裏面插着一張卡片。可惜不是追求者給淑女寫在紙面上含蓄的情話。
江钊字寫得好看,洋洋灑灑——【找個機會聊聊你雙胞胎姐妹的事吧。150xxxxxxxx】
他非常擅長利用別人的弱點反客為主,白禾心想。明明是他有所求,全能被颠覆成別人上趕着來找他的局面。
她是這樣,“陳佳佳”應該也注定會這樣。
保安認出了白禾,笑着說:“又來給陳小姐送花啊?”
“陳佳佳”接到保安的電話,來到小區門口看到白禾,輕聲說:“我能問問是哪位先生給我送花嗎?”
白禾把花遞給她:“客戶信息我們不方便透露,”一頓,“他想跟您聯系的話,自然會留下聯系方式的。再見。”
江钊把車開到了幾個街區外在路邊停下,三個人坐到一間咖啡館內。
“她真的會聯系咱們嗎?”夏滬說咬着吸管問。
見兩人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又換了個問題:“不是,為什麽要搞的這麽複雜等她聯系咱們?剛才直接跟她說明咱們的目的不就成了?”
江钊說:“主動聯系她,我們是上趕着的一方,那就等于要把我們知道的全盤托出。而等她主動找我們,情況就反過來了。”
“陳佳佳”比江钊想象的還要沉得住氣,下午五點鐘,白禾的手機才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看江钊點頭,她按下了接通鍵。
“喂,您好。”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突然傳來了女人的輕笑聲:“你是那個送花的小妹妹?”頓了頓,“是你要跟我聊聊?”
女人似乎不需要白禾的答複,接着說:“晚上八點,富川南路北街巷子口。”
只剩下“嘟嘟嘟”的機械音在從聽筒裏傳來。
白禾複述了“陳佳佳”的話給兩人,夏滬說摩拳擦掌,連忙問:“我們一起去嗎?”
江钊張口,卻被白禾搶了先:“我一個人去吧,”對上他的目光,“三個人對人家一個弄得跟逼問似的……還是一對一好。而且我是女人,應該能比你們更了解她的心理,比較容易套她的話。”
夏滬說怕有危險想阻止,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陳佳佳”或者說張平到底是個什麽路數。
江钊卻并沒反駁,只說:“到時候我們就在不遠處,不會有事的。”
七點五十,白禾在離約定地點幾百米外下了車。江钊按下車窗,叫住她:“我們就在附近,只要你手機開着我随時能收到你的定位,”他覺得黑夜裏白禾的眼睛格外亮,“萬一信號斷了,我們立刻去找你。”
白禾下意識地摸了下被披散着的頭發擋住的藍牙耳機,用力往耳朵裏塞了塞:“嗯。”
到巷子口的時候,差不多剛好八點,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巷子又長又窄,因為是老城區也沒有路燈,像個黑洞似的要把人吸進去,白禾清了清嗓子:“陳小姐?”
卻沒有人回應她,四下一片寂靜。
忽然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白禾扭頭,背部卻被一把抵住,她腦子“嗡”地一聲。
——脖子上一絲冰涼的觸感,是身後來的那人把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頸部。
白禾慌了神,腦子一片空白。
這時候該怎麽辦?大喊大叫讓正連着線電話那頭的江钊聽到,然後等他來救自己嗎?
——不行,自己一喊出來說不定刀就劃下去了。江钊跑再快也快不過和她脖子親密接觸的兇器……
只能靠自己。白禾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平複着呼吸……
等一下。
再睜眼時她發現挨着自己脖子的那把匕首反射月亮的銀光在跳動——拿刀的那只手在顫抖……
——挾持自己的這位不比自己鎮定嘛,看來是個不專業的。
“陳小姐,”白禾一出聲就覺得脖子上那股涼氣抖了一下,“要不我們換個姿勢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收藏評論!!!有人看自己寫東西的感覺特別棒啊!
☆、26
夏滬說聽到白禾那句“要不我們換個姿勢說話”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這這是什麽狀況?瞬間打不住地浮想聯翩……想張口問江钊卻看他豎起食指立在嘴邊——是個噤聲的姿勢。
白禾揣在口袋裏的手機和夏滬說的在通話中的狀态, 這樣保證了她和“陳佳佳”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被他們及時聽到。她還帶着個迷你的藍牙耳機,江钊有了什麽想說的也可以随時告訴白禾。
夏滬說想了想連忙閉嘴, 也是不什麽重要的話就不說了,別打擾了小白……
兩人安安靜靜聽着從手機裏傳來的聲音。
一聲不大不小的關門聲後,“陳佳佳”說話了:“小姑娘挺鎮定。”
白禾輕聲說:“還行吧, 主要是感覺您也挺緊張的。”
“陳佳佳”回頭, 玩味地看着她。
白禾一笑:“您拿匕首的手抖得挺厲害,估計不是帕金森,那就只能是緊張了。”
“陳佳佳”愣住, 突然笑起來,笑得臉都紅了,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拔開拉環放到她面前:“想知道什麽?”
她說得直白, 白禾也就不跟她拐彎抹角:“你不是陳佳佳吧?”
女人秀眉一擰,表情怪異,聲音裏還帶着點莫名其妙的笑意:“你為什麽這麽覺得?”說完卻立馬擡起手做出一個“停止”的動作, “等等,我來猜猜啊。”
“哦……”沒一會女人就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覺得我們互換了身份,張平代替陳佳佳回了陳家?”
白禾看她這一連串反應覺得摸不着頭腦, 語氣猶豫:“難道不……”
話沒說完,耳邊傳來了江钊的聲音:“她是陳佳佳,”耳機裏的聲音一頓, “我們出發點錯了。”
白禾皺眉,與面前的女人對視,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消化江钊這句話的意思。
出發點錯了?
幻象裏陳佳佳是被錢小川掐死了啊……
突然覺得心跳加速“砰砰砰”地——出發點錯了,出發點錯了……江钊那天說過,幻象裏看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為什麽從一開始他們就認定了死的一定是陳佳佳?因為幻象裏女孩穿着校服,還被錢小川叫做“陳佳佳”。
如果那之前陳佳佳和張平是瞞着錢小川互換了身份呢?
——那幻像裏的女孩才是張平,而現在坐在白禾面前的女人就是陳佳佳。
女人看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想明白了?”
白禾擡頭看她,只見女人的手迅速向她神來,沒來得及躲藏在頭發裏的耳機就被扯了下來扔進了那瓶正在放氣的可樂裏。随後另一只手攤開在白禾面前:“手機拿出來吧,雖然手抖,可是對付你還是沒問題的。”
出乎陳佳佳意料,白禾不僅沒反抗,反而笑着把手機扔到了她手上:“你們倆挺像。”
“誰?”陳佳佳問,指了下手機,“電話裏這個?”
“嗯。”
——都是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跑,為了主導場面裝得特兇其實到頭來也不會真的傷害別人的人。
對于這種人吧,白禾唯一能做的就是本着一顆寬大向善的包容心——不去計較。
“北街巷十六號,快點來,”陳佳佳一頓,“我對小姑娘不會手軟的。”
電話被掐斷。
夏滬說直打顫,慌慌張張:“怎麽辦啊江老弟?快去她說的那個地方吧,要不然小白會不會有危險啊?”
突然又直搖頭:“不不不,我們還是報警吧,她好像有刀吧……萬一我們去了也被她幹掉了怎麽辦……”
江钊卻面色如常:“你害怕就留車裏吧。”
夏滬說覺得難堪,自己要是不跟着去,那不就成了“因為怕死而置小白生死于不顧嗎”?不能夠這麽不講義氣的,說好了他唯一比江钊強的地方就是講感情呢……深吸一口氣跟着下了車。
江钊大致了解了陳佳佳是個怎麽樣的人。
她電話裏這句威脅似的話其實只是為了“報複”他們通過送花給她留紙條而已,百分之百不會真的對白禾做出什麽的。
陳佳佳很聰明,跟白禾聊了幾句就猜到了他們确實知道點什麽,但是更多的真相得從她嘴裏打聽。而她應該也感覺到了他們掌握了些她所不知道的信息。
所以大家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別想從對方那空手套白狼,來個等價交換倒還差不多。
陳佳佳聞聲開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圈兩個男人,當然大部分時間是在看江钊,只是随便瞥了眼夏滬說而已。
年近半百的夏老哥覺得很不爽。
“請進。”
白禾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呢,江钊坐到她旁邊。
氣氛一片平和,跟夏滬說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人質還能玩手機的??
“你們好像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陳佳佳先開了口,翹起腿,“我憑什麽白白告訴你們呢?”
“算我們買的。”江钊說。
陳佳佳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我看起來缺錢?”
江钊搖頭:“不是用錢買,”頓了頓,“我們知道張平在哪,你不想見她嗎?”
如他所料,陳佳佳極力克制卻還是慌了神,眼睛不自覺地震顫,啞着嗓子問:“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江钊微微一歪頭,語氣随意:“随你。”
陳佳佳顯然沒想到他是這種态度,本以為至少會扔出好幾個證據來證明他們知道張平的蹤跡呢,輕聲一笑,睨了眼白禾:“小姑娘還是離他遠點好。”
陳佳佳當年設計那一起綁架案,是為了幫張平逃跑。
不知道什麽原因,陳佳佳有記憶起就是在孤兒院的。
陳氏夫婦來挑孩子那天,張平恰好發燒被帶去看病了。而陳氏夫婦看上了靈巧可愛的陳佳佳,卻又只想領養一個女兒。
之後不久孤兒院就開不下去了,她們十年都沒再見過面。
某一天放了學,陳佳佳在老城區閑逛,正好路過那個理發店,被迎面走來的一個男人拉住了胳膊:“你從哪搞的校服,穿起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陳佳佳莫名其妙,想掙脫,卻看到張平從裏面走了出來。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
張平說孤兒院關閉後,她被扔給了一個人販子,錢小川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他比她大五歲,十二歲的他帶着七歲的她逃了出來,之後就一起生活了。
陳佳佳一頓,從包裏掏出根女士吸煙,點燃抽了一口,笑得漠然:“只有我被領養了這事算我的心結吧,我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但是她不恨我,跟我說她挺幸福,錢小川對她很好,”陳佳佳一頓,“好個屁啊。”
“錢小川跟着一個做販毒生意的小頭頭幹活,掙不了幾塊錢還全他媽用來買毒品了,日常花銷全靠張平,”陳佳佳看他們一眼,“你們肯定也都知道她是幹什麽的,說好聽點按摩女,實際上就是妓/女呗。”
“她跟我一樣大,那時候才十六歲。”陳佳佳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煙星掉到手上也不在意,“我他媽初吻還在呢,她就得幹那種活養個為了吸毒讓自己女朋友出去賣的男人。”
“她還騙我說錢小川也不願意的,說只是暫時的。”
“我呸,本來就是那個王八蛋強迫她的,”一頓,“我看見過,有一次張平想抱他,他一臉嫌棄地躲,因為嫌她髒。”
“張平那次在我懷裏哭了一夜,說着錢小川以前對她多好,”煙被她用手指撚滅扔到地上,“她就是個傻子。”
“後來錢小川闖了個大禍,把要賣給客戶的粉偷來抽了,他那個頭頭發現了讓他給錢,”她又點燃了一支煙,懶洋洋看了白禾一眼,“他哪有錢啊。”
“你們知道錢小川打算怎麽解決嗎?他想把張平送給他的老板來抵債。”
“我能讓他那麽幹嗎?我就說,我來替他還錢。跟他說了假裝綁架我從我爸媽那騙贖金的辦法。”
陳佳佳笑了:“那個傻逼開心地快跪下叫我爸爸了,”頓了頓,“但是我怎麽可能幫他呢。”
“這場戲的真正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幫他。”
“那天晚上趁錢小川不在我和張平換了衣服。這樣到時候拿到錢,張平就假裝是我離開,但是不回陳家而是躲到我租的房子裏,”陳佳佳伸手一指,“就是這裏。”
“我呢就假裝是張平,和錢小川回他的理發店。”
“之後我父母沒等到我肯定會報警,警察會找到錢小川的理發店來。我到時候就一口咬定是他綁架了我,反正沒別人知道,他再怎麽辯解也沒用,肯定得吃牢飯了。”
陳佳佳嘆了口氣:“然後我再從家裏偷一筆錢給張平,她就自由了。”
“誰知道張平那個傻子心軟了,說不想這樣對錢小川,說錢小川之前答應她以後不吸毒了,也不讓她做按摩女了,要帶她離開,好好生活。這種屁話也就她還相信了!”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什麽你們知道嗎?”
“錢小川不知道我和張平換了衣服,他把張平當成了我,我出去一趟回去的時候正看見錢小川和她吻在了一起。”
“你說多好笑啊,她穿上校服他就認不出來了。那他平時嫌張平髒是在嫌棄她衣服髒嗎?”陳佳佳笑得陰陽怪氣。
卻又突然變了表情,看起來像要吐了:“太惡心了,錢小川以為他吻的是我啊!我問張平懂不懂這是什麽意思,誰知她傻兮兮地笑說反正我們兩個長得一樣,以後她不做這種生意了他也就不會嫌她髒而不碰她了。”
她笑得眼淚出來了:“我的天啊你們見過這麽傻的人嗎?”
“我說既然你不願意對付錢小川,那我們把衣服換回來吧,”陳佳佳一頓,“但是她撒嬌似的求我說等事情結束了再換。”
“——因為她只有變成我,錢小川才會親近她。”她猛吸一口煙,被嗆地咳嗽起來,邊咳邊笑。
她笑累了,靠在沙發背上:“那天下午拿到錢,我回去發現張平躺在地上,錢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