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法。看了眼手表——十一點二十,還有四十分鐘,白禾還有救。

不只白禾的身體,那個孕婦也得帶走——因為白禾的魂在她體內。

看陽臺那個人的身形,自己多半打不過,不能硬碰硬。所以怎麽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兩個人呢。

江钊的沉默讓夏滬說心裏直打鼓,急得很卻又不敢說話。

“我待會出去引開他,你抱着那個孕婦先跑。”

夏滬說一怔:“不先救小白妹子嗎?”

江钊快速解釋:“現在白禾的身體對他們已經沒有意義了。”

夏滬說似懂非懂,卻還是點了點頭,相信江钊的辦法一定能行。

“往頂樓跑,去天臺,不要下樓。”

夏滬說猛地點頭。

江钊挪到門邊,扭頭說:“藏到浴簾後面。”

他剛藏好沒一會,就聽到江钊跑出去。然後有人來把衛生間門踢開罵了句“操”,緊接着又是一陣腳步聲跑遠了。

是走了嗎?

夏滬說心砰砰直跳,屏息等了一會才慢慢從浴缸裏爬出來。

跑到陽臺抱起孕婦,無比糾結與不舍地看了白禾好幾眼,嘆了口氣拔腿往外跑。自己不能搗亂,得按江钊說的做,他會回來把小白的身體帶走的。

他也不在意自己抱的是屍體了,反正也不是沒抱過。激烈地喘着氣,大步踩着樓梯往上爬。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圈,終于看到半層之上有一道虛掩着的門,夏滬說踉跄着側身撞開。

秋風輕柔地撞到臉上,眼淚還沒幹,吹得他臉涼飕飕緊繃繃的。

夏滬說邊往天臺遠處跑邊時不時回頭望一眼,只有小鐵門自己晃晃悠悠地輕微煽動,沒人跟來!

他登時覺得腿軟沒了力氣,噗通跌坐到地上,卻也不忘護着懷裏的身體,用自己給她當肉墊,坐穩後才輕輕把她放到了地上。

小白妹子還在裏面呢,可不能摔壞了。

江钊身體靈敏,快速跑出單元樓躲進了不遠處的草叢,沒一會就看王強跟了出來——果然是個只有武力值腦筋不會轉彎的。

王強左拐右拐看不到人影以為是自己跟丢了,立馬給王春華打了個電話過去:“姐,姓夏的跑了。”

王春華覺得不對勁,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掙脫捆綁跑走?

“我追出來就看不到人了,怎麽辦?”

“你就把陽臺上那兩個放那跑出去了?”王春華大喊,“趕緊給我滾回去!”

就見王強一溜煙往回跑,沒一會王春華也從不遠處跑進了單元樓。

回家一看就懵了,陽臺上就剩個死人一樣的白禾趴在那,哪裏還見孕婦的蹤影。

王春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打死王強。人家用了招聲東擊西還真就把這傻子騙走了!一時急得跳了腳,根本沒腦子細想夏滬說怎麽做到的。

她罵罵咧咧拽着王強跑出屋子,經過門口那間房時看到裏面趴在地上的張民更惱火了,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沒幾分鐘,江钊就看兩人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王春華氣急敗壞地喊說:“連個人都看不住你能幹點什麽?肯定沒跑多遠,你找那邊找,我去這邊,我兒子要是沒了你就等着吧你!”

作者有話要說: 王強是只有肌肉沒腦子的設定。

今晚月亮好圓............

☆、徹底死了

等他們跑遠, 江钊立刻跳出草叢跑回王春華家。

給白禾解開綁住手腳的麻繩, 看到她皮膚上被勒出的紅痕,胸口堵着的那口氣更重了。

好不容易把繩扣解開, 不知道在跟誰撒氣猛地把繩子往旁地上一甩,撈起白禾。

現在倒是順從得很,軟趴趴倒在他懷裏。

江钊不再看她, 迅速往頂樓跑去。

賬等她醒了再一點一點好好算。

夏滬說聽到門被撞開的聲音以為是王強追到天臺來了, 條件反射地想拖着孕婦縮到設備間後面。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江钊抱着白禾,心裏一喜連忙招手喊:“這裏這裏!”

搭了把手讓白禾平躺到了孕婦的旁邊,一頓, 脫掉外套折了兩下塞到白禾腦袋下面讓她枕着。現在他也幫不上正經忙,能做點什麽算什麽吧......

夏滬說坐在地上擡頭看江钊,眼見他大喘着氣掏出手機,不安地踱步, 不知道在等着誰接電話。

“哥,你知道怎麽歸魂嗎?——嗯活人魂附到死人身上了,不是封寶屍——你确定沒有辦法——歪門邪說也可以——我知道了。”江钊明顯提高了音量, 急躁不安,“我現在沒空, 以後再說。”

夏滬說不自覺做了個吞咽動作,目光灼灼:“所以, 有辦法?”

“沒有。”

江钊冷冰冰的嗓音像一盆混着冰的水嘩啦一下從頭澆下來,風吹來,夏滬說不受控制地一哆嗦......

“那, 那怎麽辦......”他拽了幾下頭發,突然瞪大眼睛問,“要不我們把孩子剖出來,說不定魂就能出來了......”

看江钊還在那皺着眉走來走去沒理他,夏滬說更慌了:“不是,你們家從祖上就跟鬼神打交道,怎麽能這都不知道怎麽處理呢......你、你好好想想,總遇到過差不多的事情吧,肯定......”

夏滬說的念叨在江钊聽來跟一大清早隔壁裝修的鑽子聲一樣,毫無信息量還招人煩,實在沒忍住大喊了一聲:“你他媽能不能閉嘴!”

好,終于安靜了。

耳邊不斷響起剛才電話裏姜束秋的話

——封寶屍還能把怨氣解了,普通死人是真沒辦法,就沒聽說過有辦法的。

你又不是不懂,歸魂就是個說法,魂出去怎麽可能還有回來的,都是魂飛魄散的結局。

人的魂附到死身就等于跨到鬼界了,是壞規矩的事情。活人氣去了鬼神的地界再想走就不是人能做主的了。

除非你能讓靈邪自願放魂走,但是這根本不可能,靈邪又不是人還能你來我往商量退讓的。

“老弟,”夏滬說被江钊吓得閉了嘴,可還是忍不住提醒他,“十一點五十五了。”

江钊聞言一怔,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要是連他都慌了那就真沒希望了。

五分鐘,還有五分鐘今天就過去了,到時候別提能不能歸魂了,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江钊蹲下來,看着孕婦肚子上那道把白禾魂吸進去的傷口,伸手去摸。

按夏滬說的說法,傷口一接合白禾魂就進去了。這怎麽可能呢?這孕婦也不是封寶屍,怨氣怎麽會強到能把人氣拉進去?

”除非能讓靈邪自願放魂走”——腦海中不斷重複着姜束秋這句話。

要怎麽......

突然孕婦的身體開始抽搐起來,只是幾秒後又平靜了下來。白禾好像也輕微抖了一下?江钊不太确定。

“這......剛才白禾身體是不是動了?”夏滬說磕磕巴巴地說,“這孕婦抽搐的樣子跟張平好像啊,就是帶着陳佳佳去工廠解怨那天晚上......”

江钊聞言腦子“嗡”地一聲——看了眼自己被屋子裏那男人咬破了的右手。

難道說......

——“除非能讓靈邪自願放魂走”。它們不樂意,那就想辦法暫時壓住它們,讓魂能趁機逃出來不就行了......

只見江钊看了眼表,猛地爬起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刀,刀!有刀嗎?”

夏滬說搖搖頭,還沒問出口要刀幹嘛,就看江钊沖天臺那扇小鐵門奔去,扶着門快速做了個什麽動作。

等他再跑回來,夏滬說被他不斷往外湧血的手吓着了,這不會是急到自殘了吧......

再看他通紅的雙眼,像被逼急了的豹子......不會是瘋了吧......

江钊撲到孕婦身邊,一下把不斷流血的手覆到她肚子的傷口上。

沒一會就在那圓滾滾的肚子上流下了一道道血痕。

接下來就像進入了異世界,眼前的畫面讓夏滬說永生難忘

——孕婦跟發了癫痫一樣全身抽搐,白禾剛開始只是時不是抖動一下,然後突然伸直了胳膊雙手亂抓,再過了一會她的腿也開始沒有章法地胡亂踢着。

夏滬說吓得連連往後蹭——現在發生的場景真的比電視劇裏跳大神的還吓人......

像是時間突然靜止,“咔嚓”一聲,秒針轉回“12”那一瞬間的響動被無限放大。

就在這一秒鐘一切歸于平靜。

——孕婦不再抽搐,白禾也還是沒什麽生氣地躺在地上。

如果不是江钊那血呼啦差的右手和被染成紅色的大肚子,夏滬說都懷疑剛才那幾分鐘詭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江钊幾乎虛脫,爬到白禾身邊,也不管右手還在流血,半撈起她到自己懷裏,失神喃喃:“醒過來,醒過來......”

他不知道剛才做的一切有沒有用,如果真的有用也不确定那短短幾分鐘夠不夠歸魂。十二點已經過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

能做的都做了,別再那麽殘忍。

看着江钊的背影和靜靜靠在他肩上被長發擋住了臉的腦袋,夏滬說不敢靠近。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十二點過了——小白妹子是徹底死了,還是魂回來了?

徹底死了的話,剛才她明明是在掙紮的,魂回來了的話,她為什麽還一動不動呢?

江钊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一秒被拖成了十秒,二十秒,十分鐘,一個小時。

——聲音好像再也傳不過來了,萬籁俱寂。

......

“江钊,我允許你抱我了嗎......”虛到一吹就散的氣聲飄進耳朵。

還好,時間沒有被拉長,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撒手爬回去

行, 活過來了, 那該好好算賬了。

江钊聞言一臉冷漠把着白禾的肩膀真要把她放躺回地上。

白禾這時候是真的渾身無力,連想笑一下都費勁, 說:“唉,還是抱着吧,我累死了。”

在他說“醒過來”的時候她就聽到了, 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真的有了知覺, 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竟然在江钊懷裏,第一反應還真不是抗拒,甚至有些驚喜。

想着萬一呢, 給他打了那個電話。人不僅來了,還撿回了她一條命。

魂出竅的那一刻她就沒再抱着希望了,竟然硬生生被人撈回來了。白禾很感謝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所以就開玩笑地說了幾句渾話。

江钊一言不發,拽着她胳膊好不讓她往後倒,自己轉身蹲下:“上來。”

白禾明顯能感受到他的低氣壓, 知道這人是真生氣了,慢慢爬到他背上。

江钊使力站起來的時候輕微趔趄了一下, 他這一番放血着實消耗了不少,腿都發軟。

路過一臉驚喜的夏滬說淡淡丢下一句話:“走吧。”

夏滬說沉浸在白禾“死而複生”的巨大喜悅中, 連忙答應,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謝謝你啊。”

江钊不說話。

“你挺聰明的,按摩店諧音都能猜出來。”

江钊還是不說話。

“我用“下午四點”一個詞就表示了16號樓4層是不是很智慧。”

江钊理她才怪。

“唉, 別生氣了,”白禾腦袋在他肩膀上挪了一下,更貼近他耳邊,“是不是我講話聲音太小你聽不見啊。”

江钊被她說話吹出來的氣息弄得脖頸發癢,終于忍無可忍開了口:“你給我安分點,我現在撒手了你就自己爬回去吧,沒人管你。”

“哦,”白禾一頓,語氣正經了不少,神神秘秘地說,“但是我沒白“死”一回,這次附身算是因禍得福,讓我發現大事兒了。”

明顯能感覺到江钊腳下一頓,是要聽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白禾嘿嘿一笑:“說話好累啊,我先歇會。”

江钊嘴角一抽。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還虛得只剩下一口氣,絕對毫不猶豫地松手把她扔地上。

三人剛出單元樓就看到遠處王春華和王強正左顧右盼往這邊跑。

江钊連忙一個轉身躲到外牆轉角處的陰影裏,夏滬說急忙跟了過來。

只聽王春華邊打王強邊罵:“蠢貨!廢物!以後沒錢了別來找我!再讓我看見你,讓你給我兒子賠命!”

夏滬說壓低聲音:“江老弟,你可太智慧了,想出這麽個辦法。”

江钊幽幽看他一眼:“你就慶幸這家人不是啞巴就是傻子吧,不然我可沒本事救你們。”

從他語氣裏聽出了滿滿的輕蔑,夏滬說登時特別羞愧。

是他太蠢了,連累小白妹子受這一遭罪。而且他是個男人,本該挺身而出保護女人。可竟然慫得要命,眼睜睜看着白禾在自己面前倒下。被綁在廁所裏也沒想辦法,還一個勁在那兒哭......

越想越無地自容,臊地滿臉通紅。

也不好意思走近,就遠遠跟在他們後面走到了江钊停車的地方。

車開了鎖,看江钊背着白禾往後座去,夏滬說立馬快跑幾步上去幫着開門。

“唉,等等,我坐前面,”白禾在夏滬說車門開到一半的時候說,“我有事要講,沒力氣大聲說話,坐到後面怕你聽不清。”

夏滬說麻溜撞上後座門,去拉副駕駛的。

安頓好白禾,江钊繞到駕駛座,卻看夏滬說沒有上車的意思。

“那個,我就自己坐火車回去就行。”夏滬說不敢看江钊的眼睛,低着頭說。

“別在這兒矯情,你問題多着呢,不說清楚別想走。”江钊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閃進駕駛座把車門撞上了。

夏滬說才明白過來——是,他們懷疑這事兒跟他有關系合情合理,完全可以理解。于是灰溜溜坐上後座,想着還是要解釋清楚的。

江钊沒說話,另外倆人都沒敢張嘴。

白禾費勁地換了個姿勢,癱地更舒服了一點。看他車開得平穩,很少颠簸。心說江钊這點很不錯——再生氣也好好開車,沒有任何飙車的跡象,挺理智的。

突然想起來背她回來的路上他打電話報警了,理由是在天臺發現了屍體。

“現場有你好多血,警察找上你怎麽辦?”

江钊語調還算正常,大概氣也消了一些:“找不上我,找上我了我也是為了救人,查不出任何問題。”

“那你說,警察能查到王春華他們身上嗎?”

“那女孩懷孕期間肯定被鄰居看到過,絕對能查到她和那家人的關系的。其他不好說,代孕這一點就是犯法的。”

白禾點點頭,清了下嗓子,試探性地問:“我的魂是怎麽回來的?之前在沙家村不是說沒什麽辦法的嗎?”

江钊說:“算是夏滬說提醒了我。”

得了,這下直呼其名都不叫自己夏哥了......本來也是,沒血緣關系值得尊敬的才叫哥,自己這兒瞎搗亂當然沒資格被叫哥哥了。

江钊才想不到一個稱呼就能讓後座敏感的中年男人在肚子裏來了個百轉千回。

“我的手碰到孕婦肚子上的傷口之後,她産生了和張平吃了你的血之後一樣的抖動。”

白禾皺眉,想不通有什麽聯系。

“這孕婦也不是封寶屍,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這是對我的血的反應。”

“之前我的手被屋子裏的人咬破出血了。”江钊說。

“可上次給張平解怨,明明只有我的血滴進她的身體了啊?”白禾不解。

“上次劃你的手,你掙紮了一下,我不小心給自己也割了個口子,應該是有血蹭到你手心,被你的血帶着一起進了張平的身體。”

白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解怨本來不該出現屍體抽搐的情況,是因為有你的血才那樣的?”

江钊點頭。

怪不得上次看到張平抽搐他的表情不太對。

江钊接着說:“孕婦抽搐的時候我和夏滬說都看到了你極不明顯地抖了一下。”

“所以我就想,會不會是我的血有壓制靈邪的作用,讓你的魂能逃脫。能壓住它們多長時間取決于我的出血量。”

白禾回憶——她在裏面的時候一直覺得被一股氣拽着,确實前後發生了兩次拽着她的力量突然消失的感覺——第二次時間挺長,她跑出來了,第一次只有一瞬間。

能壓住靈邪之氣那麽久,江钊得流了不少血吧......

一直在黑暗裏,也沒細看過他,白禾這才注意到他右手深一塊淺一塊的。

擡手摁亮車燈,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喉嚨發哽:“江钊......你的手先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快樂,明天不更新【即使沒人在意我還是說一下......有責任心如我......】休息一下調整心态......

☆、上帝

江钊沒理白禾去醫院的提議, 只瞥了眼後視鏡, 說:“你解釋一下吧。”

夏滬說一聽就明白這是跟他說的:“我都跟小白妹子說過了,跟一個老客戶聊天的時候她跟我提到王春華了, 說是她的朋友。”

夏滬說語調有點急:“我發誓我根本不認識姓王的,也不知道她要幹這事!”

“我知道這太巧合了,沒幾個人知道白禾有附身的能力, 偏偏跟着我就碰上了要利用她的人......”說着說着他都覺得自己有問題了, 嘆了口氣,“你們不相信,我也理解, 可我實在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突然靈光一閃,哆嗦着掏出手機,念叨:“不對不對,我可以讓我的那個客戶給我證明啊!”

說完對着手機一頓敲。

沒過幾秒擡頭帶着顫音說:“她、她把我好友删了......我也沒她電話。”

“她什麽時候找你買過棺材?”江钊問。

夏滬說懊惱自己不記錄客戶信息:“不太記得了......應該挺早的。我這個人沒什麽條理, 客戶信息記錄的也不全。”

“具體講講她怎麽跟你提到王春華的。”江钊說。

夏滬說回憶:“就是有一天,突然收到了她的消息,我給她備注的“劉女士(客戶)”。我其實對她沒什麽印象, 但是既然備注了是客戶那就是跟她做過生意的,”

一頓, “然後她誇了誇我的棺材好,說着說着就講到王春華死了個兒子、夜夜聽到哭聲的事了。”

江钊問:“什麽時候?”

“就快兩個月前吧, 剛從沙家村回來沒幾天。”

白禾看着江钊眉毛擰起,自己也一怔。

“這個時間點有點暧昧啊。”白禾輕聲說。

江钊點頭。

——在沙家村夏滬說才偶然認識了白禾、知道了她的能力。幾天後就在和人聊天時候“偶然聽說”了王春華的事情。

“還有一點也很奇怪,”白禾說, “王春華怎麽看都只是個普通人,可她竟然知道怎麽勾魂。”

“她還說過用人氣來養胎是偶然聽說的,”她咬了下唇,“這整件事偶然也太多了。”

說是有人在背後故意促成這些“偶然”才合理一點。

靜默許久,江钊突然張口:“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頓了頓,“但是很可能是有人操作了這一切要置你于死地。”

白禾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我?我哪有仇家?”想了想說,“而且王春華讓我附身的目的是生孩子,明顯不是為了殺死我啊。”

車內特別安靜,江钊的話随着車的起伏清清楚楚撞進她的耳朵。

“人氣養胎是胡扯,你附身進去也生不出那孩子。”

“母體和胎兒注定同生死,死人懷活胎絕對不可能,只能是鬼胎。王春華以為孩子還活着的各種動靜還有母體不腐都是靈邪之氣沒有散去聚集在她體內造成的。”

“人的魂在死屍的身體裏熬不過十二點,過了點兒的一瞬間就魂飛魄散了,怎麽可能養胎幾個月直到孩子生下來。”

白禾聽得頭皮發麻:“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王春華求子來害我?”

“故意告訴她人氣能幫死人養活胎,通過她的手來讓我附到死人身上,魂飛魄散?”白禾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沒錯。”

“可是通過王春華這個跟我本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來害我也太繞了。她得有那個所謂的是夏哥客戶的朋友,夏哥還得正好認識我......”

“等等,”江钊打斷她,“你為什麽要做能讓屍體百年不腐的棺材?沙家村有靈樹你又是從哪聽說的?”

這又是在問他呢,夏滬說連忙答:“去年有段時間我們圈子裏突然好多同行都在聊靈樹這事,我聽說了就去找了......想着如果能做出保存屍體不腐的棺材對我的事業很有幫助的......”

像是鎖孔對上了匹配的鑰匙,“嘎噠”一聲,都解開了。

江钊快速看了眼白禾:“有人在沙家村認識你是必然,而這個人是夏滬說是偶然。”

他這麽一句話弄得白禾直冒冷汗。

江钊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靈樹的消息,算準了肯定會有人去找,是不是夏滬說都無所謂,只要有個賣棺材的能在沙家村碰上白禾就行。再通過所謂的客戶,讓王春華搭上線。

這麽大一盤棋——又是找靈樹,又是知道白禾會去沙家村,還能知道王春華手裏有個需要人氣養胎的死孕婦。彎彎繞繞把毫不相幹的幾個人連接到了一起,大費周章就為了弄死她?

且不說白禾怎麽也想不到誰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單說如果真如江钊猜測的一樣——存在這麽個躲在暗處、有操縱這一切能力的人,就足夠讓她不寒而栗了。

——這人掌握的信息太多了......多到不可思議。

甚至是看似完全不相幹的信息竟然能被莫名交織起來——白禾、夏滬說、王春華根本就是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也許本來一輩子都不會有任何進一步交往的可能性。

雖然江钊之前提到過“六度分離”理論——世界上任意兩人之間通過五個人就能建立聯系。可畢竟只是理論,人不是機器,不是設定出來的,人生的下一步連自己都無法精确預測。

白禾怎麽想都覺得哪怕是電腦基于龐大的信息庫進行計算,都不可能設計出一個方案能精确建立目标人之間的聯系。

人怎麽可能被這些死板的東西操控。

“不太對吧......”白禾喃喃道,“勢力再龐雜也不可能掌握這麽多信息啊。甚至夏哥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去沙家村的時候就開始找靈樹了......背後操縱的這個人總不能預料未來的事情吧。”

江钊輕笑一聲,他也覺得荒唐,可實在想不到別的合理解釋。

——“除非他是上帝吧。”

這個話題無疾而終,畢竟“幕後黑手是上帝”這種結論連夏滬說都知道不是當真的。當然夏滬說并沒有太聽懂他們倆在說什麽,但是想到現在自己這個“疑似間諜”的身份立場,覺得不是自己該問的。

後來三人都沒再說話,車開到了市醫院。

江钊傷口沾了不少鐵鏽,清理完還打了針破傷風。醫生要給開點消炎藥,江钊想拒絕卻被白禾嚴厲制止了。

交錢拿藥的時候江钊想起來:“你說附身讓你發現大事兒了是什麽意思?”

白禾扭頭瞥了眼——夏滬說站在理他們很遠的地方等着。

江钊看她這動作就明白了——原來在車上一直不說是礙着夏滬說在呢,雖然晚了點,也算是學聰明了。

白禾倒不是覺得夏滬說有問題,但是多一個人知道還是多了張嘴洩密,不管他有沒有壞心。所以想着以後這種事兒還是只跟江钊說的好。

擡頭剛想張嘴,就看江钊表情奇奇怪怪的——怎麽帶着一種......老父親看着終于懂事的女兒的感覺?

☆、掄起麒麟臂

江钊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清了清嗓子, 說:“別賣關子,趕緊說。”

白禾撇撇嘴, 正色道:“我好像進了我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個世界。”

她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江钊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細細琢磨, 就聽廣播裏叫他的名字讓他去取藥。

江钊通過取藥口把單子滑過去, 又從那個半圓形的通道拿到醫生給開的消炎藥——不知道給開了多少種,兩手拿不下,只能往衣服口袋裏塞。

“謝謝。”在把外套的內外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之後, 終于把全部的藥都裝下了,江钊擡眼透過那道立在面前的玻璃分隔和藥劑師道了聲謝。

玻璃裏面立着一排排櫃子,擺滿了各種藥品,幾個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一直繞着藥架跑來跑去, 裏面的空間仔細看還真是不小......

轉身的一瞬間江钊腦子“嗡”地一聲——玻璃裏面裝着另一個空間,是另一個世界。

連忙快步跑到白禾身邊,還沒站穩就問:“你是說你的魂上了死屍身之後, 進到那天晚上你在衛生間鏡子裏看的那個世界裏面了?”

白禾點頭。

竟然真的存在這麽個世界......

那天白禾跟他描述的時候确實說了看起來特別真實,像是真的存在的一樣。他卻沒在意, 覺得再怎麽真實也只可能是幻像。

可她的魂竟然進到了那個場景裏......

魂上死屍身,是踏進靈邪的地界了——難道說鏡子裏面的世界就是它們的國度?

江钊從小到大在家訓裏看到過, 也聽人說過無數次“鬼界”、“人界”之類的詞,可從沒聽人解釋過“鬼界”到底在哪,人鬼兩界的分界線到底是什麽。

都說入土為安——人死了都是要埋下去的。所以他們也就默認地上是人的, 地下是鬼的。

地面以上人的地界本來空無一物。

随着人類起源以來一步步進化,把自己的世界打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處處林立高樓大廈,外立面挂着搔首弄姿的當紅明星的海報,LED屏上播着各種怪異的産品廣告,也能算是斑斓多姿了。

雖然有少數現代人按耐不住躁動的心,想返古。但現在這種面貌依然是能代表絕大多數人的意願的。

這個世界是無數人類的心血共同造就的。

而腳底下的鬼界呢,被人踩得嚴嚴實實,除了土就是土。

“地下是鬼的世界”說白了也是人給予它們的設定。

都是虛的。

大多數人的思維是——我看不見的,就是不存在的。

江钊他們能看到靈邪之氣,所以相信鬼神的存在。可從沒看到過所謂“鬼的世界”,自然而然也就沒想過那兒也會是個實實在在的世界。

白禾那天怎麽跟他描述的來着?

——那裏面全是土,高高低低。有陽光,會起風。沒有草、沒有水、沒有鳥。毫無生氣,卻有個女人在地上爬。

“嘿,發什麽呆啊。”白禾雙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钊回過神:“沒什麽,先走吧。”

三人找了家附近的賓館,還是一個标間一個單人間,辦完入住夏滬說跟他們說了聲晚安就一個人先跑回房了。

白禾看他一路上唯唯諾諾都不敢看他們,甚至那麽咋呼的人他們沒問他問題就一言不發,心裏就有點不落忍。

其實真要說起來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還不是怪她沒點防範心,不問清楚就跟着來,想到這裏白禾一下洩了氣。

兩人進了标間江钊說:“你先洗?”

“嗯。”

“洗完了想聊聊那個世界嗎?還是太累了先休息一晚也行。”江钊邊脫外套邊說。

“嗯......”

嗯什麽嗯?江钊被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氣笑了,過去抓她胳膊:“我問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你“嗯”是個什麽意思。”

“謝謝你啊,”這道謝沒頭沒腦,“我這樣的挺招人煩的吧,出了事只能依賴別人,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江钊明白了,這是徹底活過來了,身體有了力氣就開始進行深一步的靈魂拷問了。

“沒說到點子上。”

白禾沒懂:“什麽?”

“你最大的問題是不到關鍵時刻不知道依靠別人。”

江钊嘆了口氣:“就說這事,夏滬說找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因為覺得和我沒關系?”

頓了頓,“要我說你就是從小自己玩慣了真以為你厲害到什麽都能自己解決。你看到鏡子裏的東西那晚也是,為什麽不立刻聯系我?怕成那樣都要自己撐到早上。”

白禾小聲打斷他:“大晚上打擾你休息多不好......反正......”

“反正什麽,反正沒出大事?”江钊語氣帶了點怒氣,“什麽叫大事,這次這樣算嗎?”

“還有,什麽叫出事了只能依賴別人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的語調平靜一點:“你以為你是誰?能解怨就覺得自己天賦異禀能上天入地,掄起麒麟臂還能一個幹倒仨兒了?”

“你可別飄了,好好照照境鏡子,就是個普通人。在那種情況下知道給我留線索已經是最安全保險的方法了,你要真帶着夏滬說跟他們來個硬碰硬我怕是連你死在哪都不知道。”

“你這樣的,就是從小缺愛,別人給你點幫助就覺得受寵若驚欠了人家多大的人情。”

話是真的不中聽,白禾瞪大眼睛看了他一會突然咧嘴笑了:“你談過戀愛嗎?”

江钊內心那叫一個翻騰啊,我在這跟你講了半天道理,你跟我岔開話題聊感情?

剛想再教育她幾句就聽白禾說:“沒談過吧,”這姑娘還以為自己多滄桑呢,“所以說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說話太直,大部分女孩都被你們這樣的吓跑了。”

嘆了口氣,“你看那些招女孩兒喜歡的都是會說俏皮話滿嘴流油的。”

江钊翻了個白眼:“所以你指望我抱着你邊哭邊說,沒關系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再遇到危險的!”語調回複正常補了一句,“這樣你能長記性才怪。”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故意捏着嗓子裝的娘裏娘氣,逗地白禾直樂,連連搖頭:“我喜歡說話直的,”挑眉,“我有個學長跟你一樣,聽他說話能氣到想打他。”

“那個一大早就給你打電話的沈學長?”江钊瞥她一眼,心裏莫名有點不爽,“你喜歡他?”

白禾笑笑:“喜歡啊,可是人家不喜歡我。”

江钊一臉嚴肅:“小姑娘家的再喜歡也別太主動,掉價兒。”

白禾考究地看他:“但是這樣的男人不像是會主動追姑娘的啊。”

江钊搖搖頭,一臉諱莫如深:“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有種天分——真遇到喜歡的絕對主動,不主動出手是因為不是對的人。”

白禾偷揶道:“你這麽懂,看來是遇到過挺多對的人啊。”

“那也不是......”看着白禾無聲笑得特燦爛,這才想起來跑題了,明明是在教育她,怎麽被帶着彎到他身上了?

江钊臉上挂不住,清了清嗓子:“正經點,你總結下這次的經驗教訓。”

白禾坐在床上,雙手撐在身後,懶洋洋地往後仰:“嗯......要小心謹慎三思而後行,還有回去我要報個格鬥班學點防身術。”

江钊無語:“你腦子怎麽長的啊?從哪聽出我是這個意思了?怎麽着你還想練成個女俠行走江湖了?”

受不了地揮揮手:“女俠您洗澡去吧,權當我沒說過。”

白禾笑着拿上換洗衣服和洗漱包往浴室走。

心說自己怎麽不懂江钊的意思啊,他是告訴自己——自立很好,也要學會依賴別人,不要得了別人的幫助就覺得背負了天大的恩惠。

也許有的人可以強大到獨擋一切,可絕大部分都是有許多弱點的凡人,所以互相取暖永遠優于孤勇。

依靠別人沒什麽可道歉的,每個人都有軟弱的權力,憑什麽必須得厲害到殺遍全宇宙呢。

☆、沙城

第二天兩人醒得晚, 收拾好已經十二點多了, 在門口發現了張紙條,應該是夏滬說塞進來的——我先走了, 對不起。

吃完午飯,江钊在車上告知白禾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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