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見郁韞林突然走過來, 鬧成一團的忻棠和惜惜都止住笑,一臉詫異地看向他。

對面拍得正起勁的小劉也像個被拔了電池的機器人,保持着半蹲的姿勢, 舉着相機, 愣愣地瞧着突然出現在鏡頭裏的高大男人。

只見他停在忻棠身側,擡手掀開帽兜, 緊接着摘下棒球帽和口罩。

陽光從累累繁花的縫隙間透下來, 落下一地斑駁光影。

修竹般的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背後滿樹粉櫻爛漫無比, 唯獨他一身黑衣黑褲,襯着冷白幹淨的皮膚, 越發顯得清隽雅致。

小劉沒想到叔叔的顏值這麽高, 和電視上的那些大明星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他緩緩站直身子, 半張着嘴一臉呆愣。

忻棠也瞪大了眼睛, 瞧着身側的男人詫異地問道:“您、也要拍照嗎?您不怕花粉……”

郁韞林打斷她的話,“拍張照而已, 不要緊。”

那當時為什麽沒答應園長?

忻棠猜不出他突然改變主意的緣由, 狐疑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什麽,又說:“可這照片會放到幼兒園的公衆號上……”

這正是郁韞林拒絕拍照的原因。

照片放到公衆號上,要是被熟人看見,很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此刻的他卻完全不在意,神情自若地說道:“這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活動,我不希望惜惜的照片裏沒有家人。”

說着沖那依然處在懵逼狀态的攝影師揚聲說道:“放在公衆號上的照片用三人合照。”

“哦、好……”小劉這才回過神來, 重新調整鏡頭。

被忻棠抱在手裏的惜惜卻不服氣, 撅着小嘴振振有詞地反駁道:“棠姐姐也是我的家人呀。”

之前聽她這麽稱呼忻棠, 郁韞林并沒有覺得哪裏不妥, 可自從意識到自己和忻棠差了輩分之後 ,再聽到這聲“姐姐”,心裏十分別扭,于是沉着聲說道:“惜惜,以後別叫她姐姐。”

“為什麽?”話音剛落,一大一小就異口同聲地問道。

郁韞林瞧了眼忻棠,随即将視線移到惜惜臉上,不答反問:“你叫她姐姐,那她是不是也得叫我叔叔?”

他原本想用這句話提醒惜惜,她稱呼忻棠姐姐會亂了輩分,卻不想惜惜理所當然地應道:“是呀。”

郁韞林見她說不通,只好直白地道出理由:“我比她大不了幾歲,叫叔叔不合适。”

惜惜眨巴着眼睛,瞧瞧郁韞林,又瞧瞧忻棠,愣是沒瞧出哪裏不合适。

忻棠暗自奇怪,這不是惜惜第一次當着郁韞林的面叫自己姐姐,為什麽偏偏現在才來糾正?

望着身側那張嚴肅板正的臉,疑惑間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微微蹙起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您成熟穩重,頗有長者之風,叫您叔叔挺合适的呀。”

說着就仰起臉,沖郁韞林揚唇一笑,甜甜地喊了一聲,“叔叔好。”

郁韞林:“……”

他垂眸對上女人的眼睛,那泛着笑意的眼波清亮亮的,烏黑的瞳仁裏透出幾分狡黠,像山澗中一灣映着細碎陽光的溪水,心中因為那聲“叔叔”攏起的幾分不快頃刻間就被滌蕩一清。

“叔叔好!”惜惜摟住忻棠的脖子,也學着忻棠的語氣來湊熱鬧。

郁韞林無奈,佯裝不滿地睨了惜惜一眼,又轉回視線,打算好好糾正一下忻棠話裏的語病——什麽長者之風,他才幾歲!

可剛要張嘴,就聽小劉喊道:“拍好了!”

郁韞林:“?”

他扭頭看去,就見小劉放下相機,興沖沖地朝這邊跑來。

郁韞林的視線追随着小劉的身影,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他剛剛給忻棠拍照的時候花樣不要太多,怎麽到了三人合照,不聲不響就拍好了?甚至都沒叫他們看鏡頭!

小劉卻不知道郁韞林心裏所想,幾步跑到忻棠跟前,拿出手機殷勤地笑道:“小姐姐,加個微信好嗎?晚上我把照片整理出來發給你。”

忻棠不喜歡加陌生人微信,特別是陌生男人,可她又想要照片,正為難間,聽郁韞林說道:“照片發給我。”

就像瞌睡正好有人遞枕頭,忻棠忙附和道:“嗯,你發給叔叔吧。”

又是叔叔!

郁韞林十分不滿這個稱呼,可對上小劉的視線,心底又莫名升起一股長輩特有的底氣來。

他盯住小劉的眼睛,慢條斯理地戴上口罩和帽子。

小劉還想再和忻棠争取一下,餘光瞥到郁韞林的目光,下意識地看過去,冷不丁對上一雙冷沉的黑眸,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是臨時被園長叫過來幫忙的,沒有發照片給小朋友家長的義務,只是想和忻棠套近乎才找了這麽個借口。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在郁韞林的盯視下,只好勉為其難地把自己的手機屏幕遞過去,語氣幹巴巴,不複之前的熱情,“那你掃一下。”

卻見對方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和一本巴掌大的便簽本,翻到空白頁利落地寫下一行字,随即撕下來遞給他,“這是我的郵箱地址。”

小劉:“……”

他接過便簽,陰陽怪氣地說道:“叔叔,你可真複古。”

郁韞林:“……”

複古?

聽到這個充滿諷意的詞,他驀地想起之前忻棠說的“長者之風”,眼角不由地一抽。

*——*

時間還早,愛心集市依然熱鬧非凡,除了惜惜的小甜品攤已經收攤,其他攤位上還堆着不少貨品,小攤主們仍舊不知疲倦地吆喝着。

惜惜拉着忻棠的手,望着熙來攘往的人流,露出渴望的神情,“姐姐,我也想逛逛。”

這話正中忻棠下懷。

一年中櫻花盛放的日子也就短短十來天,要是錯過今天,說不定就要等到明年。

忻棠爽快地應下,“好啊,姐姐陪你去!”

“耶——太棒啦!”惜惜舉着雙手興奮地跳起來。

忻棠跟着綻開笑臉,臨走前對郁韞林說道:“郁教授,今天辛苦您了!您先回去吧!”

怕他不放心惜惜,又補充了一句,“司機和保姆都在停車場等着,等逛好了我就把惜惜送過去。”

郁韞林早就想回去了。

他實在不喜歡這嘈雜的環境,更不想把時間白白浪費在逛公園、賞花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可要是就這樣丢下她們,萬一又碰上黃毛那樣的無賴或者小劉那種難纏之人……

想到這裏,郁韞林說道:“我陪你們去。”

忻棠一聽,頓時露出擔憂的神色,“可這兒到處都是花……”

郁韞林不甚在意說了聲“沒事”,便拉起惜惜的另一只手,說,“走吧。”

“嗯!”從小被保姆帶大的惜惜何曾有過這樣快樂的時光,她一手牽着忻棠,一手牽着郁韞林,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快樂得像只剛出籠的小鳥。

忻棠被那快活的氣息感染,心情也變得雀躍起來。

一路上繁花似錦,清風拂過,櫻雪缤紛。

趁着擡頭看花的間隙,忻棠偷偷瞄了眼走在惜惜另一側的郁韞林,他目不斜視地邁着步,好似這難得一見的春日盛景和平日裏沒什麽兩樣。

他的臉被口罩、帽子遮得密不透風,忻棠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對這裏的一切

——不管是綻放在枝頭的可愛櫻花,還是這初春的新柳嫩芽,亦或是經歷過漫長寒冬終于等來的春日喧嚣,他都沒有絲毫興趣。

可他還是留了下來——放下最愛的研究,冒着過敏的危險,只是為了——讓小侄女開心。

就如同剛剛,他解下重重遮擋,只為給她留下一張完美的合照。

想到這裏,忻棠不由地暗自感嘆,原來這個如高數書般冷淡乏味的男人,也有如此溫情細膩的一面。

*——*

微風和煦,陽光正好,三個人牽着手,沿着湖邊的櫻花大道漫步賞花。

經過市集小廣場,忻棠給惜惜買了好些吃的玩的,多到兩個人都拿不下。

離開廣場,發現前頭有個游樂場,又把東西統統交給郁韞林保管,自己則帶着惜惜一頭紮了進去。

旋轉木馬、海盜船、碰碰車、卡丁車……

忻棠帶着惜惜全都玩了個遍。

郁韞林一手拎着大包小袋,一手拿着風車、氣球,坐在場外的長凳上默默地等着。

倒也不算浪費時間,他的腦子裏有數不清的數學問題等着思考。

游樂場大門前人潮熙來攘往,直沖雲霄的尖叫聲不時從裏頭傳出來,卻影響不了他分毫。

他低着頭,壓低帽檐,沉浸在自己的數學世界裏,樂此不疲。

等忻棠和惜惜從游樂場裏出來,太陽已經西斜。

三人在湖邊找了塊草地,圍坐在一起休息。

橙紅色的夕陽倒映在湖中,将一整片湖水都染上了夢幻般的瑰麗色彩。

一對黑天鵝在水中悠閑地漫游,身後蕩起兩行粼粼的波光。

忻棠舉起手機正要将這夕照美景拍下來,忽然一陣風吹來,一旁的櫻花樹便飄起了紛紛揚揚的花瓣雪。

坐在忻棠身側的郁韞林拉開口罩喝水,餘光瞥見她攤開掌心,擡手去接落下的花瓣。

她仰着臉,唇角彎彎,清澈的眼眸裏映着餘晖,下巴與脖頸拉出漂亮的線條。

一片花瓣悠悠揚揚地降落在她掌心,她垂下眼簾,欣喜地注視片刻,随後湊過去,柔軟的唇瓣微微一動,便将那片薄薄的花瓣吹到了空中。

她的目光便也帶着笑,随着那花瓣漸漸遠去。

盈盈笑臉襯着盛放的花樹,竟比這盎然的春意還要明媚幾分。

郁韞林的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她臉上,卻發現惜惜正貓着腰從她背後悄悄靠近。

見他看過去,惜惜立刻豎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聲。

郁韞林揚了揚眉,饒有興致地看向忻棠。

她的指尖捏着一片花瓣,此時正單手拿着手機怼着它拍特寫,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動靜。

直到脖子上傳來一陣細癢,纖薄的肩膀驀地一顫。

以為是花葉之類的小東西掉下來碰到自己,她擡手摸了摸脖子,又接着拍照。

可剛要按下快門,又一陣癢意襲來。

忻棠這才覺得奇怪,扭頭看去,就見惜惜憋着笑蹲在自己身後,手裏捏着個之前從市集買來的竹蜻蜓。

小姑娘由保姆帶大,幾乎沒有享受過親子時光,大概今天在游樂場裏“瘋”了一場,小孩子調皮愛玩的天性被激發出來,現下又故意來“招惹”她,想讓她陪着一起玩。

忻棠看出她的小心思,佯裝生氣地瞪起眼,氣呼呼地說道:“惜惜,原來是你在搗鬼!”

惜惜見自己被抓包,索性正大光明地拿竹蜻蜓去蹭她脖子,聽她“哎喲”一聲叫起來,頓時得逞地大笑起來。

忻棠放下手機,露出“惡狠狠”的樣子,伸手去抓她。

惜惜興奮地尖叫起來,撒腿就往郁韞林身後跑。

忻棠站起身,一邊喊“給我站住!”一邊“氣勢洶洶”地追上去。

卻不想漢服的裙邊太長,她一腳踩上去,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就這樣直挺挺地朝坐在身前的郁韞林撲去。

作者有話說:

棠妹:這該死的漢服!

郁教授:這該死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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