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陰雲密布的天空下,濃重的血腥味彌漫着,久經不散。

殘肢遍地的廢墟之上,死寂片刻,響起了一道道凄厲而絕望的嘶吼聲。

“将軍!!”

兩國交戰的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将軍被迫停下了腳步。

陷入殺戮,腦中一直渾渾噩噩的傅餘庭只覺心口一疼,突然清醒過來。

緩慢低頭,看到心口處多了一支利箭,釀跄地倒退幾步。

再也支撐不住跪在原地的傅餘庭,此刻兩耳嗡嗡作響,也聽不見身後将士的嘶吼聲。

眨了眨眼,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傅餘庭意識到,他這次有可能會死。

可是,他不想死。

他的夫郎和孩子,還在家中等着他。

他不能死!

若他死了,誰來護他的夫郎和孩子?

他不甘心啊!!

意識開始模糊,傅餘庭想要掙紮着站起來,最後,無力地倒地。

無光的眼眸徹底黯淡,恍惚間,傅餘庭好像看見了他的夫郎。

他夫郎穿着一身他們初見時的衣裳,牽着已經長大了幾歲的兒子,迎接勝利歸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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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料,那個他與一紅衣女子共騎而歸。

之後的發展,令傅餘庭始料未及,那個他回來後第一件事居然是納那紅衣女子為妾。

随後,皇帝将安陽公主賜給他當平妻,他照收不誤,後院也陸陸續續進了不少女人。

傅餘庭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夫郎傷心欲絕,看到他被整個皇城的人笑話,慢慢變得郁郁寡歡。

心中的怒火愈燒愈烈。

這還沒完。

傅餘庭被困在原地,發指眦裂地看着他的夫郎被設計,一步步踏入死地,他的孩子,前途盡毀。

而這一切,皆是那個占了他身體的孤魂野鬼一手策劃。

那占了他身體的孤魂野鬼,一邊享用他權利地位帶來的好處,一邊厭惡、設計他的夫郎和孩子。

他們一家三口,成了他更上一層的踏腳石。

看到他的夫郎帶着他們的定情信物,和他們斷了兩雙腿的兒子,來到夫夫二人最初相遇的小木屋。

一場大火,燒盡了傅餘庭最後的幻想。

“不!!!”

魂體出竅的傅餘庭漂浮在他的身體上方,一次次試圖回到自己的身體。

直到最後,感受到他的身體突然有了微弱的心跳,而他也被阻攔在身體半米外。

“啊!!!!”

絕望的嘶吼聲無人聽見,陰雲密布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突然一聲巨雷劃破了天空。

悔恨、憤怒、怨恨和不甘,充斥着傅餘庭。

暗紅的煞氣從他的魂體溢出來,彌漫彙聚在周圍,與他滿身的功德金光交纏撕扯。

虛空之上的紫雷若隐若現,然後突兀地劈向被煞氣環繞的傅餘庭。

……

皇城,将軍府內。

天空陰雲密布,随着一聲巨雷響起,隐于各處的影衛們猝不及防地心口一痛,吐血倒地。

隐于将軍夫郎身邊保護他的三名影衛,皆掉下來後昏迷不醒。

“啊!”在一旁伺候的侍女被吓了一跳,驚叫出聲。

然而,看到主子突然捂着心口臉色煞白,雪梅趕緊過去攙扶,“主子,可是身體有什麽不适?”

“無事,去看看烏一他們怎麽了。”木琴一擺擺手,示意雪梅過去看看。

烏字輩的十二名影衛,以及雪梅在內的四名侍女,是傅餘庭留給他夫郎的後手。

他擔心木琴一遇到什麽危險時,而自己又遠在邊關顧及不到,于是精心挑選了一些人給他。

直到晚膳前,老管家還是查不出将軍府的影衛到底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他們皆吐血然後陷入昏迷。

“主子不用擔心,影衛大人們都已醒來,若真是哪些人的陰謀,大人們會查到的。”雪梅看到夫人愁眉不展的,開口道。

“……我不是在為這個擔心。”木琴一搖搖頭。

中午時突如其來的心口絞痛,還有些喘不上氣,讓他一個下午都處于心慌中。

想到還遠在邊關的夫君,木琴一心裏異常擔憂。

“姆父!”随着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九歲的男孩走進來。

“勤兒回來了……”木琴一看到兒子,将心裏的擔憂暫時放下,臉上露出笑容,“今日在書院如何,可還适應?”

“一切都好,姆父不用擔心。”

付司勤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濕帕,擦了擦手,坐下。

“聽管家說,今日家中出了事,姆父沒事吧?”付司勤緊張地看着姆父,此時心裏還有些後怕。

“姆父沒事,好了,勤兒不餓嗎?先用膳吧。”木琴一将話題移開,讓他專心吃飯。

他兒子今年九歲,小小年紀就學他父親繃着一張臉,故作沉穩。

事實上,因為父親的常年不在家、家中也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這四年來,付司勤從一個懵懂的小孩,成長為小孩身大人心。

父親離家前和他說的話,付司勤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唯一牢牢記在心裏的是‘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你要擔負起整個家的責任’。

用完晚膳,付司勤留下來陪姆父說話。

沒多久,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水啪嗒啪嗒落在芭蕉葉上,雨下得很大,蓋住了他們的交談聲。

積壓了一天的陰雲,此刻終于傾盆而下。

原本守在門外的春菊快步走進來,将門關上。

“主子,小少爺,這雨下得太大,怕是不便回聽竹院。”

“無事,今晚我留下來陪姆父。”付司勤說完,看向姆父,随後愣了下。

兩人的對話,木琴一沒有聽見,他呆呆地望着窗外,臉色看着有些蒼白。

順着主子的視線望過去,春菊發現屋裏的窗還沒有關,雨水飄進來了不少。

趕緊過去關上,直到最後一扇,春菊猶豫了下,看到小少爺的示意,輕步退到一旁。

“姆父,您怎麽了?”付司勤走過去,小手握上去,發現姆父的手異常冰涼。

“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你父親此刻在做什麽……”木琴一揚起唇角,勉強笑了笑。

是在營帳裏和他的下屬商讨,還是在戰場上與敵人厮殺?

聽出姆父潛意識的話,付司勤伸手抱住,小手拍着他的背安撫道,“父親很厲害的,姆父不用擔憂……”

父親曾跟他說過,當他的姆父表現出不安時,可以給姆父一個抱抱,安撫他。

木琴一回抱兒子,沒有說話。他相信他夫君會平安回來,但今天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心口沉悶了一天。

他不得不多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以前他聽說過,相愛的兩人有時會心有靈犀,一方發生意外時,另一方會有感應。

一想到這兒,木琴一心裏就心慌意亂。

半個月後,邊關傳來急報,大将軍身受重傷,現如今仍昏迷不醒。

壞事一個接着一個來,其餘三國聽聞星瀾國大将軍即将不治身亡的消息,開始了一些小動作。

更有消息傳來,邊關的幾個部落似乎在商量合作。

一時之間,星瀾國所有人陷入了恐慌。

消息傳到将軍府時,木琴一正坐在一旁,看兒子練武。

看到涼夏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跑過來,不知為何,他心頭一顫。

涼夏将自己聽到的消息說與主子聽,聽到‘大将軍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木琴一的臉色瞬間煞白,腦子一片空白。

‘咣當’一聲,原來是付司勤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聽到父親的消息,手一軟手中的劍就掉了下來。

不過,付司勤很快回過神來,将還在恍惚的姆父勸回屋裏。

一個時辰後,等姆父的情緒穩定下來睡着後,付司勤才輕步走出屋子。

“烏七。”待走遠一些,将影衛叫出來。

“小主人。”烏七單膝跪地,垂眸恭敬。

九歲的付司勤小小個的,為顯恭敬,影衛們出現在他面前通常是以單膝跪地的形式。

不過,即使這樣,付司勤依舊比他們矮上一些。

“傳信給黑一,問父親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付司勤板着一張臉寒意十足,已初顯他父親的模樣。

黑字輩的十名影衛只聽命于他父親,父親帶着六名混于軍隊中帶走,剩下四名留給他。

“是。”

話音一落,烏七快速離開。

付司勤站在原地,望着大樹下的秋千出神。

老管家走過來,看着小主人的身影,嘆了口氣,“小少爺,小小年紀不要學老爺皺眉,長大後要有皺紋了。”

“管家爺爺,父親什麽時候回來啊?……姆父想他了。”付司勤輕聲道。

“快了……快了,小少爺再堅持一下,老爺會平安回來的。”老管家慈愛地看着他,眼裏有些心疼。

然而,等了半個月,仍不見有黑一的信送來。

一直到邊關傳來‘大将軍已醒,已無大礙’的消息,又是等了半個月,依舊不見黑一或是父親的來信。

付司勤不由心生疑惑,黑一他們沒有信送來,最壞的可能是在戰場上不幸身亡。

但半個月過去了,父親醒來卻沒有一封報平安的信送回來,怎麽感覺都不對勁。

若是以前,為了不讓姆父擔心,父親的信早早就送到了,更別說他平常都是兩個月一封信地送。

不過,看到姆父臉上的愁緒散開了,付司勤也不再深究。

父親沒事,總歸是好的,其他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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