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賴嬷嬷替賈母辦了不少缺德事,賈母自然不會不管賴嬷嬷,但是要王氏交出鑰匙,賈母也不甘願:“你一個爺們,非要這個時候拿鑰匙查庫房做什麽?如果你老婆争氣也就罷了,先前琏兒他娘還在的時候,我不也将鑰匙交給她管着麽?現在你那個老婆能管什麽賬?”
“這不正是太太執意要給我續娶邢氏的原因麽?都是千年的狐貍,你擱這兒給我唱什麽聊齋?”賈赦的語氣冷飕飕的。
其實元配過世之前,賈赦雖然算不上出色,也不算纨绔。還是張氏過世之後,賈赦性格變了一些,續弦之後更加猖狂,這纨绔的名聲才傳了出去。
當初賈母給賈赦續邢氏,賈赦自己不同意,也過不了張家那關。婚是兩姓好,兩家聯姻,哪怕是其中有一人先去了,也少有鬧得不來往的。
當初張氏去了,張家雖然氣憤,但是并未斷了和長房的來往。直到賈赦續弦,按規矩,續弦新婦要經親家同意,也要對元配執妾禮。若是榮國府好好挑一戶人家,張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可賈母偏偏挑中邢氏。
若是咨詢張家的意見,邢氏就進不了門。為了這個,賈母趁賈代善在外未歸,繞過張家直接辦了婚事。這還不把張家得罪得透透的?好好一個閨女嫁到你家,生了一雙外孫,大外孫不明不白的淹死了,閨女沒幾年也死了。你家非但不給交代,還續弦的時候不打招呼,這是不認親家,不承認張氏的元配地位啊。
賈赦在現代社會雖然是個茍命豪二代,那也是讀過書的啊,來了紅樓世界這些日子,和張家交惡的前因賈赦也查得清楚明白了。于是把現代社會的流行語都帶過來了。賈母你擱這兒裝什麽呢?
其實紅樓世界還沒有聊齋這本書,但是賈赦這句話賈母神奇的聽懂了。
原來賈赦不糊塗啊?難為他跟自己裝了這麽多年,熬到父親死了才發難。賈母這樣想着,但是卻假裝聽不懂賈赦的話,反問:“到哪裏去學的古裏古怪的胡話?好歹也是公府世子,卻不習好。赦兒,老話說家和萬事興,你這時候鬧什麽?你要是還認我這個母親,便先下去吧,今日的事我也不計較了,只以後不許胡鬧。”
赦兒,這稱呼可真稀奇。哪怕有原身的記憶,賈赦都不記得賈母是上一回這麽叫是什麽時候了。看來賈母是覺得來硬的不行,準備來軟了的。
“太太別以為語氣緩和些此事就能糊弄過去。今日這大庫的賬目不清,我是不會走的。做兄弟媳婦的替我當着家,就算賈存周好意思,我做大伯哥的也不能這麽不要臉。”賈赦說。
王夫人出自王家,王家女向來潑辣。但是再潑辣那也是封建社會的女子,被人說弟媳婦當大伯哥的家,王氏也又羞又惱,紅了臉面。如果不是确實從大庫撈了好處,王氏恨不得把賬本摔賈赦臉上,這家本姑奶奶不管了。
王氏臉上挂不住,賈母臉上的神色也精彩啊。剛剛才走溫情路線說了一句軟話的賈母頃刻破功:“你這說的什麽話!咱們這樣的人家,家大業大,府上人口又多,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多少人多少事。你當管這個家是容易的?二奶奶這些年廢了多少功夫才彈壓住下人,卻讓你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
賈赦低頭喝了一口茶,賈母一番話他已經懶得聽懶得品了。無非就是不交鑰匙不許查賬,無非就是她老人家要做榮國府塔尖上的人,而自己礙了她的眼。
等茶喝好了,放下茶碗,賈赦才道:“這鑰匙交不交吧?”廢那麽多話有用?有用賈赦也不用讓盛澤帶着人随時候命了。
賈母揉了揉眉心,也做出心力交瘁的樣子:“念在你父親剛去了,我不和你計較,但你那個老婆上不得臺面,等将來琏兒娶了妻,再将大庫鑰匙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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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按王氏的意思,只要榮國府還有油水,哪怕賈琏成了親,她也不願意歸還這掌家大權啊。好在賈代善剛過身,賈琏還有祖孝要守,成親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看在賈赦鬧得那樣厲害,賈母又要救賴嬷嬷的份上,就用這話術拖着賈赦,只當是權宜之計吧。
心裏估量了一回,王氏沒說什麽。面上也依舊對賈母十分恭順,只是心裏到底有些不爽利。
那賴大一家在府上耀武揚威,自己這個掌家人都要給幾分面子。若是真能借着賈赦的手将賴大除去,自己提了周瑞上來也好。将來哪怕将當家大權還給賈琏的媳婦,自己依舊掌控這府上的動向才好呢。
只是平時說得百般疼愛自己丈夫兒女的婆婆,在保賴大還是保自己的掌家大權上竟然讓自己退讓了。看來以後還得多靠自己,別壓太多寶在老太太身上。希望元兒在宮裏早日搏出前程,自己便可擺脫婆婆的鉗制。
王夫人冷眼旁觀婆婆為了自己和大伯哥打擂臺,心裏卻閃過十七八種念頭。
賈赦在賈母的一再敷衍中失去了耐心,站起身來道:“我作為榮國府的世子,要個賬本推三阻四的,一整日了一沒見着鑰匙二沒見着賬本。既然太太一直敷衍我,也怪不得先禮後兵。”說完,便起身的往外走,根本不瞧屋裏衆人一眼。
陳嬷嬷自然是跟在賈赦身後出來。
本來賈赦走了,賈母應當松一口氣才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瞧見賈赦這氣定神閑的态度,賈母心中就不踏實。
“你去哪裏!”賈母問。
賈赦既沒回頭也沒回答,甚至腳步都沒頓一下。
榮慶堂衆人都被賈赦這态度驚呆了,賈赦是真的不将太太放在眼裏了?
“鴛鴦,跟出去看看他要做什麽?”賈母道。
“是。”鴛鴦今日剛被掌了嘴,其實有些怕賈赦,但是太太有命,她也不敢不跟。
出了榮慶堂,鴛鴦點了兩個小厮跟上,卻見賈赦直接去了賬房。
賬房是座小三進的院子,頭一進是賬房,平時支銀子領對牌的地方;第二進是放一些常用器具、布匹的庫房,也是最大的一進;第三進是只有正門沒有後門的石屋,乃是金銀庫。
賬房先生是林之孝,是賈代善留下來的人。現在賈代善剛過身,林之孝夫妻離被逼成天聾地啞還有些時日。見賈赦過來,林之孝忙站起來行禮:“世子這個點兒怎麽有空來了?”又端上茶來:“賬房裏茶淡些,世子若不嫌棄,好歹喝兩口。”
賈赦端過差在放在一旁沒喝,對林之孝道:“這些年都是你管着賬上的事?将這些年的賬本都給我。”
林之孝畢竟是賈代善挑上來的人,人明白着呢:“世子稍等。”便低頭去整理賬冊。
鴛鴦看見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轉身就往回跑。
賈赦若是不知道鴛鴦跟着,也不能從無限游戲裏茍出命來。不過賈赦沒打算阻攔鴛鴦。
自己才是榮國府的襲爵人,至于賈母,理應夫死從子。自己查大庫的賬也好,收庫房的鑰匙也好,都是正大光明的,不需瞞着任何人。
鴛鴦拿出百米沖刺的速度回了榮慶堂:“太太,大爺他去了賬房,林之孝已經在整理賬本了,看樣子清點好了就會交給大爺。”
賈母蹭地一下就從羅漢榻上彈了起來,那叫一個矯健。“這個孽障,他老子剛去,就一點兒不将我放在眼裏了。”然後賈母就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往大庫趕。
賈家大庫也在正院裏,離榮慶堂并不遠,賈母一行來得很快。即便如此,等賈母一行到了,林之孝也整理好賬本正在遞給賈赦。
“住手!”賈母斷喝一聲。
賈赦根本沒理會賈母,拿了賬本才轉過身來,還伸手指在賬本上彈了彈,問:“怎麽?弟妹管了幾年家,這賬本就見不得人了?不敢讓查了?”
其實賬本還好。林之孝畢竟是賈代善的人,王氏以前雖然管着家,也不敢公公還在就把公公留下的人轟走,林之孝也不會配合王氏做假賬,所以這賬本就算偶然有點兒小問題,總體也經得起查的,王氏并不心虛。
“大哥一直疑我,這一回查清楚了也好。只是這帳對好了若沒問題,我也不能白受委屈,大哥要向我賠禮道歉。”王氏這幾句話說得頗有底氣。
賈赦點了點頭:“若是賬對得上,那是自然。不過咱們也先把話說清楚,若是賬對不上,短了的東西,二奶奶将東西補上嗎?”
王氏一咬牙,點了點頭。
“哼!”賈赦冷笑:“将庫房打開,我今日便對一對賬上的東西還在不在庫裏!”
胸有成竹的王氏一下就破防了。賬是林之孝記的,可是庫房鑰匙在她手上的啊。有些好東西沒經過賬已經到了自己私庫了,只對賬本自己不怕,賬本和庫房相對,那是肯定對不上的。
“不是說對賬本嗎?”王氏脫口而出。
就這驚慌的神情還能瞞住誰呢?賈赦道:“二奶奶,取鑰匙吧?”
這鑰匙哪能取呢?王氏推脫道:“今日晚了,別鬧着太太休息,等辦完老爺的喪事,世子要查便查個清楚。”為今之計,也只能用緩兵之計,然後趁着這些天料理賈代善的喪事,把大件的還些回去,希望能糊弄過去了。
賈赦哪能給王氏物歸原主的時間呢?只見賈赦一揮手:“給我砸!”
盛澤帶來的人早就等候多時,得了賈赦的命令,拿着工具直奔庫房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