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賈母就算把掌家大權交給了王氏,榮國府大總管還是她自己的人,府裏中饋到底如何,賈母一清二楚。
賬不怕查,庫房怕清點啊。
賈母幾步走到庫房門前,杵着沉香拐攔住衆人:“誰今日敢砸我榮國府的庫房,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居移氣養移體,賈母做了那麽多年國公夫人,還是有幾分氣度的。雖然這種氣勢壓不住賈赦,也壓不住盛澤,但盛澤帶來那些人多是戰場上下來的普通士兵。作為國公爺舊部,這些人對國公夫人還是有幾分敬重,賈母攔着,也并未強闖。
賈母死死的盯着賈赦,眼中似要噴出火來。頓了片刻,她咬牙切齒的道:“賈赦,二奶奶都同意查賬清點庫房了,你就那那麽不留情面非要現在就查麽?就算你受人挑撥,不認我這個母親,要和兄弟生分。也不想想琏兒、迎春、崇兒麽?你是個六親不認的天煞孤星,他們尚需兄弟姐妹扶持!”
兄弟姐妹?他們三人不就是兄弟姐妹?親的不指望,難道去指望宮裏的賈元春和大有造化的鳳凰蛋賈寶玉?
而且賈母這是什麽意思?威脅賈赦?是啊,如果不是已經死了一個賈瑚,賈母不但沒替長子主持公道,估計還有所隐瞞掩蓋,原身哪能如此窩囊,被賈母壓迫一輩子呢?
以前賈代善活着還好,現在賈代善過身,原身更加沒了依仗。如果現在立在這裏的是原身,估計還真讓賈母給唬住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賈赦仿佛福至心靈一般确定了賈瑚的死因。
呵,原身這個沒出息的!兒子都讓人害死了,不知道上前拼命,竟然為了茍活一再退讓。
這讓賈赦想到那些在無限游戲裏因為害怕鬼怪一味逃避,結果活不過兩天的炮灰。其實人也好,鬼怪也好,都有弱點,與其害怕避其鋒芒,不如強勢出擊折其銳氣。
而賈母的弱點是什麽可太明顯了,還不如無限游戲裏的NPC呢。
聽見賈母這麽明晃晃的威脅,賈赦非但沒有絲毫退讓,還在那裏笑。那笑得叫一個開心啊,看得賈母心裏發虛。
本來賈赦只想一個一個解決問題,怎麽賈母就那麽迫不及待将賈瑚的問題翻出來呢?誰說賈母不疼賈赦來着,這不是疼得很嗎?
賈赦不疾不徐的走到賈母身邊,俯下身子輕聲在賈母耳邊說:“太太說得好,若是琏兒三人少了一根頭發,我要賈寶玉的命!”
來呀,相互威脅呀,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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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許多人在場,賈母強撐着,只怕一句話能讓賈母厥過去。同時,賈母以一種又驚又怕,又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賈赦。那種眼神,在原身的記憶裏就沒在賈母臉上出現過。
“你……你……”賈母顫抖着手指指向賈赦,你了半天卻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今日賈赦帶來的人有些賈母認得,有些賈母面生。但是賈母知道這些人無一不是戰場上退下來的,當着這些人的面兒罵賈赦有什麽用?
賈母不禁有些後悔,暗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把賈赦逼得太狠啦?但是這種想法一閃而過,又被憤怒所取代:“賈赦,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對于已經被抓住弱點而且只會胡攪蠻纏的NPC,賈赦根本不會多糾纏。一個手勢,那些随時待命國公爺舊部繞過呆若木雞的賈母,直接上了手。
直到身後震耳欲聾的砸門聲響起,賈母才回過神來。
這時候,庫房總管吳新登急忙趕來了:“這……只是在幹什麽!沒有二奶奶的對牌,誰敢強闖庫房!”
吳新登是賈母提攜的人,自然深知主子的意思,王氏管家之後,要到庫房取東西,吳新登皆是配合打掩護的。現在大爺突然要清點庫房,吳新登得了消息吓得魂不附體。
吳新登本來想躲着不來的,猶豫再三,知道此事躲不過。自己怎麽說都是庫房總管,即便庫房少的東西是二奶奶做主取走了,自己也脫不了幹系。哪怕隐隐聽說老爺故去之後,大爺突然變得強勢,吳新登依舊趕了過來。
叫吳新登說,自家這位大爺就算胡鬧一下,也犟不過太太,現在老爺都去了,這個家終究是太太做主。這正是自己表忠心的時候,哪怕拼着捱大爺打兩下子,只要日後在太太跟前得了臉,在二奶奶跟前得了信任,還怕沒有好前程麽?眼下這正是出頭的機會呢?
吳新登突然出來頂缸,賈母和王氏都松了一口氣。
賈赦略一皺眉,就認出了來人是誰,心裏難免吐槽一句哪來的憨憨。
吳新登尚未挺穩腳步,一句話便喊了出來,現在還些微喘着氣。看到院子裏一群拿着家夥的人皆很面生,又殺氣騰騰的,其實吳新登心裏有些膽怯。撐過這片刻就好,太太不會讓大爺砸庫房的,吳新登在心裏對自己說。
接着便見陳嬷嬷大步流星的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在吳新登的臉上:“你再說說,這庫房是替誰管的,要誰的對牌誰的命令才能開。我們大爺是不是開不得?”
吳新登也算榮國府的老人了,自然認識陳嬷嬷。只是陳嬷嬷窩在東院多年,吳新登早忘了這位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當初多厲害。現在一巴掌被打懵了,吳新登捂了臉,支支吾吾道:“陳……陳嬷嬷,大爺要取東西,奴才原不該攔。只是太太讓二奶奶管了對牌,我便只聽二奶奶的。否則府上主子這麽多,總不能誰要取東西,我都開了庫房門。”
這話說的,若是庫房的東西一件沒少,這番話也算有理有據,可惜吳新登心裏有鬼,戰戰兢兢說完這番話,雙腿已經開始打顫了。
更讓吳新登心如死灰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鬧到這個份上,太太和二奶奶都沒阻止大爺。這是什麽路數?難道太太和二奶奶就眼睜睜的看着大爺拿回掌家大權?
剛捱了打,又沒人幫腔,吳新登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只能眼睜睜看着盛澤指揮人砸了庫房的大門。
每一錘下去,都像砸在在場衆人的心上,賈母、王氏等人随着那一下一下的砸門聲心驚肉跳。
賈赦負着手在一旁站着。這些鎖具在這個年代肯定是先進的,但是對于能從無限游戲裏茍出命來的賈赦而言,真的跟玩具差不多。若是賈赦想,用不了幾下就能開。
但是賈赦依舊選擇了砸門。雖然技多不壓身,但是也不必那麽早暴露自己。再說這砸門才有沖擊力,才有好戲看呢,看看榮慶堂和二房那一群人,臉色多好看。
哐當一聲,第一進庫房的大門被砸開,等小厮點上燈,賈赦才慢悠悠的往裏踱。
陳嬷嬷早就取出了一份單子,朗聲道:“這是當年先大奶奶病重之時交割清楚的大庫清單。先大奶奶将庫房鑰匙交給二奶奶的時候,東西一件一件交割清楚,老爺、太太、二奶奶都認可了的,不但二奶奶按了手印,上面還蓋了老爺的印鑒,做不得假。方才二奶奶說若是賬本查不出問題,便要我們大爺道歉。我們大爺是點了頭的。同樣,若是這單子上的東西少了,二奶奶掌家這麽多年,東西去了哪裏,也要有個來龍去脈。”
來龍去脈你個鬼啊!你都有備而來的,張氏交割的庫房清單都準備好了,不就是知道庫房有問題嗎?
賈母哪怕被賈赦一句小心賈寶玉的命震住了,現在也回過神來了。舉起沉香拐就向陳嬷嬷砸來!還顧什麽國公夫人的體面,打了這天天做耗的狗奴才再說。看看這奴才現在這得意的樣子,賈母越發确定就是她挑撥了賈赦。
可是這一沉香拐到底沒打了陳嬷嬷的身上,就被一個家丁架住了。
戰場上退下來的人,那一身虬結的肌肉不是白長的。賈母只見一個家丁随手一握,自己舉着的沉香拐就仿佛被鑄鐵焊着,不能移動半分。
賈母瞪大了眼睛:“狗奴才,反了你了!”
賈赦看了一眼大庫裏的多寶架,初一看仍然滿滿當當,細看就發現原身記憶裏那些好東西已經有好些不見了。
賈赦心中有數,才踱着步子出來,正好瞧見賈母在罵一個家丁。
說是家丁,這擱現代社會是退伍軍人呢,保家衛國的人,賈赦總願意多給幾分敬重:“太太說伏侍過家中長輩的人總要多幾分體面,連太太屋裏的貓兒狗兒都敢在我東院來去自如,怎麽老爺留下的人太太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嗎?”
沉香拐拔不出來,已經憋得滿臉通紅的賈母:……
賈赦怼了賈母一句,那為陳嬷嬷架住沉香拐的家丁就松了手,自動站到了賈赦身後,并未多言。
賈赦不禁感嘆不愧是賈代善留下的人啊,真是好用。
賈母沒打到陳嬷嬷,陳嬷嬷擡腳就進了庫房,照着單子一件一件查物件兒。作為老國公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大庫有什麽好東西,陳嬷嬷如數家珍。
須臾,陳嬷嬷出來對賈赦道:“大爺,先大奶奶交割的東西,許多已經不在庫房了。”
賈赦點了點頭,轉身對賈母道:“家門不幸,大庫失竊,還是報官的好。來人,去一趟順天府,就是知府大人睡了也把人給我叫起來!”
賈王氏看到賈赦不知道在賈母耳邊說了什麽,賈母神色大變,卻再也沒敢阻攔賈赦,王氏才真的怕了。
但是求生本能讓王氏不願意坐以待斃。聽說賈赦要報官,王氏一巴掌狠狠甩在吳新登臉上:“膽大包天的狗奴才,我滿心信任你,讓你當庫房總管,你卻監守自盜,讓大庫丢了東西!你有幾個腦袋來賠!”
吳新登瞪大了眼睛,自己本來是來賣好的,這是被二奶奶推出來頂缸了?
賈母渾身顫抖不止,焦急的朝門口看了好幾眼,仿佛在等救星。
終于,在賈赦派出的小厮出門報官時,王子騰和史鼐攜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