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兄長點頭,王氏終于體會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她極力想站穩,想表現出強勢不低頭的态度,雙腿卻不聽使喚的發軟,周瑞家的用力扶着,王氏才沒摔倒。

史鼐被賈赦踢了一腳,現在胸口還隐隐作痛,可是見了王子騰妥協,史鼐瞪大了眼睛,連疼都顧不上了。

如此強勢的賈赦史鼐從未見過,但是他卻深知王子騰是怎樣專橫霸道不肯低頭的人,也不知道剛才賈赦在王子騰耳邊說了什麽,竟讓王子騰服軟。史鼐又不是傻子,見狀也隐隐打消了和賈赦硬碰硬的心思。

賈赦見王子騰點頭,很是滿意,轉身又問史鼐:“史侯爺既然也不請自來,便也一道做個見證吧。”

賈母見了王子騰服軟,就知道這大庫勢必要查了,但到底不甘心,叫了一聲:“鼏兒!”史鼏雖然襲了保齡侯爵,但到底是賈母的侄兒,賈母及時出聲想要制止史鼏。

史鼏卻笑道:“原是姑父過身,我怕府上忙,夜裏過來瞧一趟,既是府上有家事要忙,我便先回去了。”已經挨了打,史鼏可不想真被當成發癔症送到太醫院。

賈赦聽出史鼐見勢不妙想開溜的意思,卻并不打算放人一馬:“史侯爺當我榮國府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呵,賈赦雖然不喜歡卷入豪門內鬥,那人家在現代社會也出身豪門,各種手段見得多了。王子騰和史鼏為什麽會來?不就是打着自家姑奶奶在賈家說得上話,想多占家産的主意;那也理應承擔吃不了兜着走的風險,這很公平。

果然史鼐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赦表兄這是什麽意思?大家好歹是姑表兄弟,就為了今日來沒遞帖子的事,非要鬧得兩家反目麽?”

史鼐已經襲爵,亦是史氏一族之長,在宗族觀念深厚的社會,這話是有分量的。

但是大家都是以後要被抄家滅族的秋後螞蚱,威脅誰呀?賈赦道:“史侯爺說得對,我們是姑表親,所以我不過是讓史侯爺做個見證,怎麽史侯爺萬般推辭不說,還拿兩家結仇威脅人?而且順天府的人已經到了,就是史侯爺不作這個見證,不畫這個押,難道我榮國府的庫房就清點不下去嗎?”

史鼏又環視了一眼四周,賈代善留下那些退伍兵士全都肅着一張臉,看樣子今日自己不畫押,賈赦還真敢将自己送去太醫院判斷是否得了癔症。無奈之下,也點了頭。

關嘉言作為一個四品知府,全程圍觀這一幕,看得都頭皮發麻了。史侯爺和王大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叫自己看見他們如此狼狽相,以後可別被滅口吧?

懷揣滿肚子的苦水,這位順天府知府倒也沒忘了自己的本分。只等榮國府衆人商量好了,自己做個見證,趕緊離了這催命的地方。

于是賈赦道:“今日這榮國府的賬房、庫房皆打了順天府的封條,待得送走老爺,咱們再來盤賬,到時候今日畫押之人皆要認可盤賬結果。若是有人不同意,便是加班加點,我們也趁這幾日将庫房清點清楚,讓老爺知道兒子為了守住家業盡力了,讓他走得安心。”

這對于賈母和王氏而言,不就是選擇快點死還是慢點死的區別嗎?但是賈母和王氏到底抱着一絲幻想,希望在賈代善停靈這七七四十九天裏能有轉機,雙雙選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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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要給國公爺辦喪事,榮國府這些時日正是花錢的時候,便從官中取了二萬銀子出來,這些都是預備着臨時要用的。至于其他棺椁衣冠,香蠟紙燭皆是提前備好的,也都從大庫裏提出來收拾了小跨院放着。這些時日一應取用,皆到小跨院支取,而後便将這些也立成文書在場的都簽了字,封存庫房。

史鼐和王子騰本來是懷着占便宜的心思來的,不得不狼狽而歸。不但他們狼狽,連順天府知府走的時候都一腦門的汗,自己怎麽就攤上這樣的事了。

這日夜裏,榮國府或許有許多人失眠,賈赦卻睡得很好。

庫房貼着官府的封條,但是大房、二房和賈母各懷心思,相互提防這對方。所以庫房外面日夜都守着各方的人。

賈赦手上得用的都是退伍兵士,輪流值夜是幹慣了的,賈赦根本不用擔心二房或者賈母的人能在庫房動手腳,所以賈赦睡得格外安心。

賈母和王氏在榮國府裏裏外外都有人,自然也看得住。但是這二人卻是徹夜難眠。原本以為賈赦不過是任人拿捏的廢物,沒想到這人卻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況且不光王氏在大庫摸過東西,賈母在榮國府做了那麽多年的當家主母,連心腹婆子都能摸小半個大觀園,賈母摸的東西能少了嗎?

即便這次對賬對的是張氏将庫房交割給王氏開始,賈母也擔心賈赦借機翻舊賬。

賈母和王氏就這樣提心吊膽的熬到天亮,賈琏已經回來了。

正如原著上說的一樣,賈琏被賈政夫妻培養成了個心中只有榮慶堂和二房的管事,昨日賈代善剛咽氣,賈琏作為嫡孫磕完頭就帶着人去鐵檻寺收拾打理了。

鐵檻寺是賈家家廟,但凡賈家有人過世,都是家裏停靈七日,一是過了頭七;而是讓前來吊唁的人瞻仰遺容,接着便送入鐵檻寺誦經停靈滿七七四十九日再送入祖墳安葬。

賈琏昨日在鐵檻寺忙了半日加半夜,因太晚了就宿下了,卻不知這半日一晚的光景,榮國府已經發生了這許多事。

次日賈琏回來,只見進出奴仆臉色都不大好,賈琏情知有緣故,便按往常的習慣去榮慶堂請示賈母。

賈母昨日被賈赦氣得七竅生煙,賈琏這個時候撞槍口上能有什麽好果子吃。琥珀通禀之後便沒了下文,賈琏站在門口一陣好等。賈琏知道府上這幾日忙,便以為老太太是被什麽事絆住了。又等了半日,這位公子爺本就不多的耐性快要耗光了,琥珀才出來打了簾子放賈琏入內。

而東大院那邊,賈赦已經得知賈琏在榮慶堂吃挂落的事。晁和也是賈代善留下的人之一,現在正替賈赦留意着府上各處的動靜。賈琏回來前腳去了榮慶堂,後腳晁和就告知了賈赦,末了還替賈琏說了句話:“琏公子應當還不知道府上的事,他先去榮慶堂,應當也不是故意對世子不敬。”

賈赦點頭道:“我知道了,且讓他在那邊吃一頓挂落漲漲記性,他才知道自己是哪邊的人。”

晁和應是,沒再說什麽了。

榮慶堂那邊,賈琏剛進門端起茶來要喝,便被賈母喝止了:“你老子昨日才将榮國府的家業全奪了去,怎麽一口茶還要上我這裏喝!怎麽你那老子忙不疊的将你從鐵檻寺叫回來,是不等老爺喪事辦停當就讓你送我回金陵!”

賈琏聽得一頭霧水,什麽父親将家業全奪了?父親不是正經世子麽?本就該名正言順的繼承家業。自己在外辦事,昨日忙了大半夜,沒休息片刻便一早回來複命,忙得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太太這是發什麽邪火?

可惜賈母在榮國府積威久了,賈琏是畏懼的,哪怕覺得委屈,賈琏也趕忙放下茶碗跪下了,道:“孫兒不知什麽事惹了祖母不快,總之都是孫兒的錯,還請祖母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孫兒心下難安。”

賈赦雖然要讓賈琏吃教訓,那賈琏現在成了自己的兒子,也不能讓正院的人将榮國府下一屆正統繼承人彈壓下去,也過來了。

現在榮慶堂的仆人們學了乖,可沒人敢攔這位連史鼏和王子騰都敢打的世子。賈赦掀了簾子風風火火的進來,便看到賈琏跪在地上認錯。

“賈琏,你給我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沒辦錯事的時候跪什麽跪,也不嫌丢人!”

賈琏聽到父親的聲音甚是威嚴,吓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退到賈赦身後小聲道:“父親。”

“你這個煞星怎麽又來了,你是想氣死我!”賈母現在看到賈赦就有些恐懼,尤其賈赦身後跟着盛澤,賈母越發覺得沒有好事。

賈赦沒理會賈琏,對賈政道:“賈存周,從昨日到現在,你一直躲在太太和二奶奶身後,對于這兩日發生的事,你就沒有話說麽?”

賈政慣會躲在女子身後拿好處,卻養成了一副毫無擔當的性子。以前賈母和王氏強勢,賈政樂得享受,現在賈赦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修羅,賈政早就吓破了膽,瑟縮道:“我……我一切聽母親的。”不敢出來擔事兒,還不會表孝心麽?

果然賈母聽了這話,愁容滿面的臉上閃過一絲快慰,心道:賈恩侯是指望不上了,還好政兒是個孝順的。

賈赦可沒心思在這裏看他們母慈子孝,公事公辦的道:“我今日來,是替父親問一句話,你可知錯?”

賈政愣住了,昨日到今日發生的事他都知道,這個纨绔無正行,他向來看不起的大哥性情大變,将榮國府鬧得天翻地覆,賈政确有幾分恐懼。他已經打定主意不招惹這個大哥,但是自問沒什麽錯處:“我實在不知道何錯之有,大哥要給我安莫須有之罪麽?”

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賈赦一拳砸在賈政的臉上:“父親去了,乃是因為你媳婦指使下人造謠生事,怒急攻心摔了跤,又添病又添傷才去了。你做兒子的道現在還沒處置那兩個奴才,簡直枉為人子!這一拳不是做哥哥的打你,是替父親打的。”

見賈赦動手打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賈母又驚呼起來,聽完賈赦這一席話,賈母又愣住了,氣得渾身發抖。

賈政只覺被打得天旋地轉,顴骨一下腫得老高,嘶的一聲,他幾時挨過這樣的打,只覺痛入骨髓。但是現在的表情卻不如先前理直氣壯了。

賈赦可不管那麽多,又将一本奏折摔賈政臉上,對盛澤道:“盛先生來說吧!”

盛澤向賈母行了個禮:“國公爺遺言,若是二爺主動認錯,便囑咐世子将此臨終遺本蓋章遞到禦前,若是二爺不認錯便當國公爺不曾留下此遺折。”

賈母知道盛澤是賈代善的親信,以前賈代善在梨香院養病的時候,鮮少在正院走動,那時候盛澤的話甚至可以代表國公爺的意思。因此賈母相信盛澤這話為真,顧不得心疼賈政,忙将賈代善臨終遺本搶來看。

原來賈代善到底放不下兒子,雖堅持讓長子襲爵,也寫了遺本給賈政求官職。只是這遺折還沒來得及蓋上國公爺印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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