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賈赦将目光落在一僧一道的腳上。兩人來的時候行動極快,也不知道是腿上功夫好還是有別的貓膩。總之今日不能讓這二人逃了。
賈赦打了一個響指,盛澤會意,打了手勢安排家丁變了個更加嚴密的陣法,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緊迫感。
而賈赦腦海中則閃過一些快進般的畫面。這果然是個猜謎游戲,每次賈赦猜到真相的時候,腦內都會自動播放快進電影。
這次的內容正是通靈寶玉得來的真相,這玉還真是跛足道人給的,難怪和癞頭和尚給薛寶釵的金鎖能配成對。
而賈代善作為榮國府的明白人,前腳王氏搞出通靈寶玉,後腳就給寶玉大辦抓周宴,還讓寶玉在衆目睽睽下抓了胭脂水粉。
這真是難為一代國公爺為這個家殚精竭慮了。
一僧一道見了這陣勢,心下吃驚。以前就算遇到不信自己的人家,無非是讓自己走了了事;自從姑蘇阊門外的甄家不聽自己勸谏,一把火被燒了家業,自己二人打響名聲後,這些年更是無往不利。他們幾時見過這等許多家丁結陣要捉拿自己的陣仗?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後,跛足道人道:“急什麽,這不是午時還沒過麽?”雖然一僧一道面上鎮定,心中卻慌亂不已了。只得在心中暗祝許是榮國府內放火那人手抖了,暫時沒将引火物點燃;或是出了別的意外,只要在午時之內将火放了就好。
到了午間便是用膳的時候。因給賈代善辦喪事,榮國府開着流水席。但因今日靈堂這番熱鬧實在是驚心動魄,許多人都忘了饑餓,竟是無一人前去用膳。
賈赦并不着急,為了和這塊勞什子通靈寶玉做切割,今日也必須揭穿一僧一道的真面目。所以賈赦不介意再等等,等到‘午時走水’這個預言徹底破裂。
榮國府因為一塊通靈寶玉縛手縛腳。即便賈代善是當今皇帝的發小兼心腹,即便賈代善非常懂事的讓小嫡孫抓周抓了胭脂水粉,又放任賈母将寶玉養成了廢物,也只在致和帝活着的時候保險。
只要賈寶玉活着,誰知道下一任君主會怎麽看賈家這個銜玉而誕的鳳凰蛋,這個皇家都沒有的祥瑞之子。
靈堂內的兩方人劍拔弩張。瞧熱鬧的人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既有些害怕得罪神仙牽連自己又舍不得走。
這是凡人賈赦和半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對決啊,不管誰勝誰敗都是一場不容錯過的熱鬧。
賈母被這緊張的氛圍憋得有些受不了了,對賈赦道:“赦兒,兩位神仙聲名赫赫,這等聲望總不是白得來的。你別将人沖撞了。”即便賈母心中對賈赦積蓄了越發多的不滿,當着許多人的面兒,語氣也不頤指氣使了,也不直呼大名了。
賈赦這回都沒瞧賈母,他全神貫注的盯着一僧一道的動靜,口中道:“來人,扶太太下去,省得等會兒動起手來傷了太太。我決不允許這等江湖騙子在父親靈堂行騙,否則我枉為人子!”
Advertisement
賈母在這當口出來裹亂,還偏要裝作慈母樣兒,賈赦不介意表演一回孝子。這話說得多大義凜然,這是維護國公爺的喪事呢,國公夫人你确定要插手麽?
榮國府內賈母是塔尖上的人,在外賈母還是知禮的,知道這個社會的倫常終究是夫死從子,見賈赦不聽勸,只得任由丫鬟扶了自己下去。
随着時間的流逝,在場的所有人都越發緊張。尤其一僧一道,不但背上出了冷汗,手腳都開始變得粘膩。他們故作邋遢,臉上本來就不幹不淨的,倒是看不大出來,其實額角也沁出了密密的細汗。
一僧一道的這些微妙變化沒有逃過賈赦的眼睛,見他們如此緊張,賈赦反而放心了一些,越發确定這一僧一道是故弄玄虛的凡夫俗子。
唯有榮國府那些圍着靈堂的家丁心中有數,除了能瞧出一身肅殺之氣,倒瞧不出他們對沖撞神佛有任何畏懼。
這些退伍兵士之中當然也有敬畏鬼神的,但是捉了吳新登之後,他們都知道所謂上天顯靈不過是人為裝神弄鬼,便不膽怯了。拿出戰場對敵的專注度,全神貫注的瞧着一僧一道的動靜。
所有人都很安靜,卻讓人莫名覺得仿佛聽見金戈鐵馬。
終于過了午時,傳說中的走水并未到來。
賈赦冷冷的盯着一僧一道:“未時已到,爾等說的上蒼示警在哪裏?”
其實癞頭和尚敲了木魚之後等了半刻鐘,一僧一道就知道今日之事出了岔子。但是二人自忖沒有把握從如此包圍之中全身而退,所以期待一個奇跡發生。
這是他們和王氏的第二次合作,王氏做了多年的當家奶奶,手上能安排的人當不止一個,即便之前那個內應出了意外,王氏聽見暗號響了之後靈堂沒有動靜,也該另有安排。自己再等等,說不定就有人放火了呢?
可惜等到午時結束,別說靈堂,整個榮國府都沒一處走水的。
一僧一道面面相觑,跛足道人讪讪道:“府上兩代國公,立功無數,讓無數百姓免于戰亂之苦,功德無量。我們看到那災星已經湮滅在府上的功德光之中了。”
如果沒有之前一僧一道的言之鑿鑿,這說法也算能夠自圓其說。本來古人信奉的就是多積功德可以避免災禍。可是之前那一僧一道說榮國府有災殃的事說得太篤定了,現在這樣找補,難以讓人信服。
“什麽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不過如此。”
“還以為當真鐵口直斷,從無失手呢。原來也有不靈的時候。坊間傳聞,果然不可盡信。”
賈赦很滿意一僧一道的信用在慢慢崩塌,但是這顯然還不夠:“本世子早就說過會拆穿你們的真面目,給了你們機會,你們偏要上國公爺的靈堂搗亂。現在行騙不成,豈是輕飄飄一句話能揭過去的?給我拿下!”
拿下兩個字出口,賈赦以一種衆人看不清的速度閃身到一身一道的背後,拳打癞頭和尚,掌劈跛足道人。
衆人瞧了賈赦這速度又是一聲驚呼。之前一僧一道進來的時候,速度快得令人眼花,衆人已經吃驚了一回。此刻見了賈赦的速度不下一僧一道,衆人才恍然大悟:難怪賈赦篤定這二人是江湖騙子呢。原來自己以為常人不能達到的速度,人家賈世子也能達到。
一僧一道行走江湖多年,能闖出偌大名聲,除了設計了許多顯靈、神通的情節外,也确然有真本事在身上。見賈赦不依不饒,二人也不肯束手就縛,和賈赦戰成一團。
只見三人打得龍騰虎躍,精彩至極。
那些連午膳都不肯去用,留下看熱鬧的賓客更是瞧得眼花缭亂。哎喲,原以為要瞧神仙顯靈,卻瞧了一場人‘神’大戰,而且凡人賈赦似乎并不落下風。也不枉餓着肚子瞧這一場熱鬧了。
盛澤見賈赦已經和這兩個江湖騙子交上了手,也忙打手勢,兵士列陣收進陣勢,同時自己欺身而上,直奔跛足道人。
衆人只見寒光一閃,也是沒瞧清,盛澤已經欺到跛足道人身邊。這簡直太精彩了,怎麽榮國府的人個個這樣來去如風。
那跛足道人正全神貫注的應對賈赦,原本打着擒賊擒王的主意,想着拿下賈赦,逼迫榮國府的人放自己走。卻不料自己和癞頭和尚以二對一,對賈赦卻并不占上風。
誰說賈赦是個耽于酒色的纨绔來着?這明明是不堕國公遺風!
接着跛足道人就感受到危險逼近,一把匕首直擊自己的頸項。手持匕首那人來得好快,匕首夾着勁風不說,還一腿橫掃自己的跛足。
跛足道人驚恐之餘,忙起身跳開,那速度快的,跛足都治好了。
賈赦并不急着要一僧一道的命,而是想最大限度的揭開他們招搖撞騙的真面目,于是賈赦道:“那跛足道人,你的腳好了?”
坊間傳言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皆非完人,一個癞頭一個跛足的事人盡皆知。衆人聽了賈赦之言,去瞧跛足道人,只見此人跳躍騰挪,靈活無匹,哪裏有半分跛足的樣子?
跛足道人幾次被盛澤逼得險象環生,此刻已經汗流浃背。他心中暗叫糟糕,為了逃命卻顧不得再裝跛足了。待得跛足道人暴露得夠了,盛澤手上的匕首卻突然加速,如毒蛇吐信一般,将跛足道人罩在一片寒光之中。
接着一聲凄厲的慘叫,跛足道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跛足道人捂着腳跟滿臉驚駭的看着盛澤。
要知道以匕首做武器的人,皆是兵行險着,所謂一寸短一寸險,用短兵刃的人需要過人的膽識,也需要過硬的本領。往往是用火中取粟的方式直擊對方要害。
是以,若是盛澤直取跛足道人咽喉、胸口、持武器的手腕等,難度比之挑腳筋小得多。可是跛足道人偏偏被挑了腳筋,挑的正是他裝跛足那只腳。盛澤收了匕首道:“既将跛足宣傳得天下皆知,以後便做個跛足吧。”說完手兵刃退開,再也不看跛足道人一眼,也不怕跛足道人暴起搏命。
盛澤那一句話聲調并不極高,卻清清楚楚的傳入衆人耳內。甚至比之之前癞頭和尚敲的那聲木魚穿透力還強。
癞頭和尚見跛足道人被擒,手一揚,大喝一聲:“看暗器!”
連圍觀的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癞頭和尚揚手方向的圍觀衆人紛紛閃避。
只見賈赦卻不閃不必,甚至上前一步。原來癞頭和尚第一次發暗器卻是唱的一出空城計,手上并無東西揚出。
緊接着,癞頭和尚再次揚手,這回一個東西激射而出。賈赦迅速抄起一個用來燒紙的銅盆,向那襲來的暗器一罩,飛快的連盆扔出了靈堂。
只聽轟的一聲,賈赦扔出的銅盆在空中爆炸,煙塵滾滾。原來,癞頭和尚假裝發暗器,扔出的卻是一枚霹靂雷火彈。
原來,賈赦的各項能力雖然比之無限游戲裏被削弱了不少,但是動态視力依舊非常人所及。那癞頭和尚自以為能瞞天過海的障眼法,賈赦卻瞧得一清二楚。是以癞頭和尚第一次揚的空手,賈赦不閃不避,第二次揚手,賈赦将暗器接住了。
也幸虧賈赦直覺覺得癞頭和尚扔出的不是好東西,第一時間扔到了外面,否則結果不堪設想。
這一僧一道的手段真是下作又陰毒,靈堂之內易燃物無數,若是霹靂雷火彈在靈堂炸開,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說引發火災有多少財産損失,光說這一靈堂的賓客非富即貴,若是有人傷亡,榮國府不知惹上怎樣的麻煩。
至于一僧一道,大約原本是想借着霹靂雷火彈爆炸的煙塵掩護,趁亂逃走的。
賈赦勃然大怒,招招直擊癞頭和尚的要害。
霹靂雷火彈是癞頭和尚最後的底牌,見一計不成,癞頭和尚大受打擊,跛足道人已經被擒,癞頭和尚獨木難支,在賈赦手上沒有走過兩招就被打倒在地。
賈赦一拳打在癞頭和尚的臉上:“所謂災殃就是你想在榮國公靈堂上放火!”不待癞頭和尚回答,賈赦又反手一個耳光。
高高在上的茫茫大士現在被榮國府世子揍得像一灘爛泥,不住的求饒。
那些篤信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衆人現在三觀都炸裂了,原來自己敬畏有加的真人神仙就這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