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失心瘋了!不能讓他胡言亂語,快快打死!”賈母聲嘶力竭道。她不信王氏喪心病狂到對賈瑚下手,周瑞夫妻怕是為了活命,什麽屎盆子都往王氏頭上扣。但是若是賈赦信以為真,報複政兒的幾個孩子怎麽辦?

王氏更是狂笑起來:“牆倒衆人推,狗奴才也會反咬主子了!周瑞,你一家子身契都在我手上,就是賈恩侯饒你們不死,我也要你們的命!”

賈赦是穿越的,對一個未曾謀面的小娃娃談不上什麽感情,但是在有能力的時候,為無辜者讨一個公道是人之常情。而且對于賈瑚之死,賈赦也隐隐有所猜測,就算周瑞不說,等辦完目前最要緊的事,賈赦也準備查的。

既然周瑞松了口,賈赦不介意順便問一問。

而在現在賈母和王氏離心,賈政怨恨母親妻子走歪門邪道連累自己,奴才想活命出賣主子,主子威脅奴才,好不熱鬧的一場大戲。

一條繩上的螞蚱還如此四分五裂,都不用賈赦花什麽手段,這些個人便将當年的事相互攀咬出來。

當年張氏和王氏前後腳的懷孕,張氏是掌家奶奶,将府裏也算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便這樣的世家大族,人口多了總有些勾心鬥角,起碼明面兒上,彼時長房和二房還算和諧。

兩房的奶奶皆有孕了,于榮國府而言簡直是雙喜臨門,每日歡聲笑語。但是背地裏,王氏卻有些別的心思。

同是出身榮國府,同樣是嫡出,賈赦是世子,賈政是白身,這裏面的區別皆因賈赦早出生兩年而起。現在自己和張氏皆有身孕,月份也差不多,王氏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比張氏的早出生些,哪怕只早半個時辰,那也是榮國府的長孫。若是自己一舉得男,張氏得女則更好。

這些心思王氏自然不會對旁人透露什麽,但是周瑞家的自小是王氏的貼身丫鬟,又是王家帶過來的,現在做了王氏的管事媳婦,主仆兩個在私下沒人的時候會是說一些盼着奶奶一舉得長孫的話。

彼時榮國公在世,榮國府烜赫無匹,無論是太醫院的太醫還是民間的名醫,榮國府皆能輕易請來。王氏知道自己這一胎大概率是男胎。但是從懷相上看,張氏那胎極有可能生在自己之前。

而且張氏将自己的小院管得水潑不進的,王氏打聽不到張氏這胎懷男還是女。倒是王氏身邊有經驗的嬷嬷說,從肚子形狀看,張氏也有可能懷的男胎。

都是男胎,又極有可能生在張氏之後。王氏一想到賈政和賈赦在地位上的千差萬別,就無論如何也不願自己的兒子再受這樣的委屈。思之再三,王氏決定铤而走險用催胎藥。

不得不說王家女當真膽大,不管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有一股狠勁。彼時王氏乃是生頭胎,在沒有剖腹産的古代,女子生産無異于鬼門關走一遭。可是王氏硬是一狠心,将一副催生藥喝得幹幹淨淨。

事與願違,王氏下定決心催生那日,張氏已經發作。張氏生了一男,名曰賈瑚,生于頭一日午時;王氏之子不足月,雖是催生,到底遲了些,到了次日醜時方才出生,便是賈珠。

兩個孩子生日只差一日,又是賈瑚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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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失望極了,賭博一把,終究沒生出長孫,賈珠還因未足月,身子孱弱。現在不過十九歲,已是湯藥不斷,越發瘦弱。

若只是如此,也算王氏自作自受,害了自己嫡親孩子,但并不影響他人。

偏賈母是個迷信的。兩日之內連得兩嫡孫,賈母不知道多高興,四處散喜之餘,還打聽了批命極靈的先生給兩個孩子批命。這一批,竟是賈瑚的命理處處強過賈珠。

賈母本來是更喜歡賈政的,但是賈瑚實在是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十分讨喜,賈母便是更偏心賈政一些,對兩個孫兒倒是一般對待。

公公駐守在平安州,榮國府裏長嫂管着中饋,但是婆婆也是做得主的。為了讨婆婆歡心,王氏狠心将賈珠送到了賈母房裏養着。賈母喜歡熱鬧,也想養賈瑚,但張氏沒同意。如此,賈母便覺小兒媳更得自己的心些。但因那個命理的事,就是賈珠養在賈母跟前了,賈母賞東西給梯己也是兩個孫子一般對待。

兩年後,王氏再次有孕,懷的便是元春。

這回王氏把準了賈母的脈,雖然沒有吃什麽催生藥了,但是特地找先生批過自己臨盆附近那幾日的八字,經測算,便是大年初一子時乃是大吉的日子。

元春實際出生在臘月三十夜裏,王氏也是個心狠的,生生捂了元春的嘴不許啼哭,硬是等到元月初一子時,才讓穩婆拍了元春屁股兩下,元春哇的一聲哭出來,找人報喜說二奶奶在大年初一子時生了位姑娘。

賈母照例是尋人給元春批了命,好幾位先生都言此女大有造化。

這可将賈母高興的,親自挑了奶娘婆子丫鬟,将元春接到身邊金尊玉貴的養着。

如此又過了一年,張氏再次懷孕,精力不濟,終于叫人尋到機會。這日張氏身子不爽利,因月份已經大了,張氏房裏的人格外小心,都圍着張氏轉。就那麽一會兒沒注意,便傳回消息說瑚哥兒落水了。

彼時賈瑚和賈珠都是四歲,因府內兩個娃都是貓嫌狗棄的年齡,張氏管家的時候格外注意,水池溝渠邊上都加密了欄杆,照說片刻的照看不周不會出事的。可是偏偏就那麽一會兒,事情就發生了。而且榮國府的嫡長孫還沒救過來。

榮國府大奶奶因此急火攻心,當時就發作了,生下賈琏後身子大虧。卻是硬掙着徹查此事。

可是對方的手太快了,賈瑚落了水,當時陪在賈瑚身邊的丫鬟跳水救主子,也死了。其他該當在水池附近當值的丫鬟婆子皆有不在場證據,這件事查都無從查起。

張氏當時在月子裏,便是想給大兒子讨公道,也要護着剛出身的小兒子,一個人實在支應不過來。但是張家門楣顯赫,對此事不肯輕饒,張氏兩個兄長打上門來讨要說法。

能有什麽說法?賈瑚養在張氏自己跟前,身邊的人是張氏自己挑的,當家奶奶是張氏本人。賈瑚出了意外,張氏自己便難辭其咎。最終責罰了當日當差的所有奴才,張家依舊不依,榮國府将大總管賴昌交給張家處置才勉強平息是張家的怒火。這件事也以賈瑚意外落水,忠仆跳水殉主的結局告終。

但是張氏根本不相信這個結果,張氏懷疑賈瑚的大丫鬟是被人殺害的。

賴昌便是賴嬷嬷的丈夫,賈母的心腹。張家這回下了狠手,将賴昌打得去了大半條命,賴昌回來之後将養數月沒救過來,一命嗚呼了。

賈母因此不但對張家不滿,也對張氏不滿。為了安撫賴家,賈母不但放了賴尚榮的身契,讓賴家第三代脫離奴籍做良民,還提了賴大繼續做大總管。從此以後,賴家貪墨多少家私,賈母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賈赦滿臉冷漠。他在現代社會就看慣了豪門争鬥,他那些兄弟姐妹之間也殺得不死不休,即便如此,也沒人朝孩子下手。“去将賴婆子也提來!”

聽見提審賴嬷嬷,王氏吓了一跳。但是在這件事上,王氏和周瑞夫妻保持了默契,停止了相互攀咬,誰都不肯說出真相。

現在的賈赦在這一屋子的人眼裏比閻羅王還可怕。事關他的滴親兒子,若是說出賈瑚之死的真相,衆人害怕賈赦馬上就要了自己的命。

賈赦冷冷的道:“你們不說,賴家那婆子會說的。”

沒過多久,賴嬷嬷也被帶到了。

這可是榮國府服侍過長輩的老人,比年輕主子還體面的存在,可惜現在那副尊榮,比之周瑞夫妻好不了多少。

賈赦道:“人都到齊了?很好。”然後指着賴嬷嬷:“你有個孫子叫賴尚榮,被放了身契做了良民。憑什麽我的瑚兒四歲就沒了,你的孫子卻好好活着?我現在就要知道瑚兒當年沒了的真相,你可以不說,但是若是別人說了,我便讓賴尚榮下去賠瑚兒!賴尚榮是家生子,有他作陪,瑚兒使喚起來估計會比在外面買的順手!”

自那日賈赦打了賴大,又說要報官告賴大貪污主家財産,賴嬷嬷就想送賴尚榮遠遠離開。誰知回到家裏,卻發現賴尚榮已經失蹤了。

現在賈赦提起賴尚榮,賴嬷嬷魂飛魄散。

賈赦根本懶得欣賞賴嬷嬷驚恐的神色,又對周瑞夫妻道:“你們的兒子家人身契在王氏手上捏着,已是死路一條,卻有一女遠嫁揚州,女婿冷子興是個古董商人。若是你們比賴婆子先說,我考慮不遷怒冷子興,若是賴婆子先說,能夠活命的便是賴尚榮了。”

賈赦說完,賴嬷嬷瞧着周瑞夫妻,周瑞夫妻也定定的瞧着賴嬷嬷,臉上有猶豫之色。他們極怕說出真相,又怕對方比自己先說。

在場所有人,除了賈代善留給賈赦的人神色如常,心中覺得榮國公的嫡長子理應如此外;諸如賈母、王氏等人盡皆臉色驟變,以一種又陌生又恐懼的神色看着賈赦。這人怎麽毒辣到如此程度,又為何當初顯得那樣軟弱可欺,如果早知道賈赦是這樣的人,給她們十個百個的膽子,當初也不敢将主意打到賈赦頭上。

賈赦已經看出賴婆子和周瑞夫妻都動搖了,便道:“将賴婆子和周瑞夫妻帶下去分別關好。”

立刻便有家丁應是上來将人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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