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拿回鑰匙和對牌,天色已經不早了,賈赦趕回東大院,正準備換件衣裳去東府,便聽下人回話說賈敬過來了。

賈赦命人将賈敬帶到書房,也不寒暄,直接便開口道:“這幾日朝上怕有動向了,敬大哥有什麽章程?”

賈敬就是為了此事來的,落座之後,瞥了一眼窗戶方向。自見了賈赦在靈堂當衆捉拿一僧一道的本事,賈敬相信無人敢偷聽賈赦的牆角,于是放心大膽的開口:“是我糊塗,當年也暗中查過通靈寶玉的事,竟是一無所獲。若是早幾年查出來,我們二府也不至于如此被動。赦兄弟這邊問出什麽來了?”

賈赦将審問的結果撿重點跟賈敬說了。賈敬冷笑道:“原來竟是為了京營節度使這個位置?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我是受了你們這邊兒連累,沒想到竟是我連累了你們。”

賈赦擺擺手:“談不上誰連累誰,若非王氏蠢事做絕,也不會對方就使點這等內宅手段就卸了我們兩府兵權。再說,對方這些舉動皆是沖着太子去的,咱們二府的立場決定必是被針對。便是沒有通靈寶玉,也會有別的事。若想絕了後患,得将幕後黑手抓出來才行,我現在疑惑的是暗中操縱此事的究竟是誰?”

賈赦自己剛穿越來不久,賈敬卻是土著,而且賈敬可是有真才實學,致和帝曾經打算重用的人。賈敬掏出一疊紙來,遞給賈赦道:“這是幾個皇子及其背後家族勢力的譜子,赦兄弟深藏不露,應當也都清楚,我不過多此一舉列出來了,赦兄弟不妨看看,看完便燒了為是。”

賈赦接過來道:“多謝敬大哥。”原著直接描寫的只有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朝堂動向只能從只言片語推斷,有了賈敬給的這份譜子,賈赦判斷起局勢來要容易很多。

賈敬見賈赦迅速的去翻自己給的那份譜子,些微有些奇怪。像賈赦這樣能深藏不露那麽多年的人,對這些不應該是了如指掌嗎?

不過賈敬到底沒深究這一茬,而是接着說自己的分析:“當年京營節度使這個位置空出來,是我和王子騰相争。王家和咱們賈氏一族同起勢于金陵,又是姻親,原是一個立場,我現在回頭分析,幕後之人正是拿京營節度使這個職位做條件讓王子騰投靠。

五年前,太子殿下貴為儲君,地位穩固。但是元後薨逝多年,後宮中無人替太子殿下籌謀。而當時位份最高的乃是甄貴妃,甄貴妃是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進的府,甄貴妃所出的皇長子比太子殿下還年長些,五年前最有能力和太子一争的便是皇長子。”

賈赦點頭道:“這就說得通了,那一僧一道兩個江湖騙子聲名鵲起也是在江南,敬大哥不覺得巧合麽?”

覺得,怎麽會不覺得呢?若是這點敏感度都沒有,賈敬今日就是在寧國府睡大覺,而不是深更半夜跑榮國府尋賈赦了。

“不止如此。這些年,甄家族長甄應嘉一直任着江寧織造,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肥差。除此之外,甄家産業遍布江南,許多絲綢、茶葉、瓷器出海,皆是甄家的生意,而王家則管着粵、閩、滇、浙所有洋船貨物的海貿。這甄王兩家,利益糾葛本就十分密切。”賈敬道。

這些倒是原著裏也提過一筆。但是賈赦疑惑的是原著裏最終上位的多半也不是皇長子,因為甄家抄家尚在賈家之前。皇長子在奪嫡之争中,多半替人做了嫁衣裳,鬥下了太子,卻被後來的新帝漁人得利。只是這位新帝到底是誰呢?

賈赦沉吟會子,道:“我只派人盯着了王子騰,皇長子那邊我們倒不好盯梢。”

賈敬知道賈赦的意思,點頭道:“若是王子騰不是個蠢的,今日必有動作,盯着他倒也夠了。”至于大皇子府,榮國府出了賈寶玉那個鳳凰蛋之後,不被皇家盯着便是好的了,主動去盯梢皇家的事,那才是茅廁打燈籠,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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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道:“除此之外,敬大哥需防着些新一輪的構陷。”

賈敬出身國公府,一路順風順水,直到五年前栽了個大跟鬥。以前的賈敬雖也算是出色子弟,到底有幾分書生意氣,不知官場嫌惡。現在困于兵部五年,雖然右侍郎這個職位已經算高官了,賈敬卻只處理些日常,兵部機要的事皆是尚書和左侍郎在管。

這冷暖自知的五年下來,賈敬對朝堂之争的殘酷多了一層認識,賈敬道:“我都省得。”本朝雖然規定家中長輩過世需要丁憂,但實際操作中只有父母過世才丁憂,像賈敬的叔父去世,多半都是奪情留任,賈敬只需要在官服內再着素服就可以了。

但兵部右侍郎也是一個令人垂涎的職位,這次賈代善過身,不見得沒人以此事做文章,奪賈敬的官職。

榮國公過時候留下的權力真空,這些都是這些時日朝忠争奪的焦點。自賈代善過身那日起,朝中注定了不太平,更何況賈赦還當衆活捉了一僧一道。

這件事甫一發生,便傳得沸沸揚揚。這些年一僧一道聲名顯赫,那鐵口直斷,預言成真的例子不勝枚舉。

一僧一道之前的名聲有多響亮,這件事讨論得就有多激烈。當然,大多數人都是在看神話破滅的熱鬧,唯有知道內情的人卻心慌意亂,其中便有甄貴妃母子和王子騰夫妻。

正如賈赦和賈敬所料,五年前,皇長子司徒岩拉攏了王子騰,而奪得京營節度使一職的過程也和賈赦的猜測如出一轍。

當年是王子騰夫人哄騙着王氏上的當,十幾年過去了,王子騰夫人都以為此事早就掩蓋在塵埃之中,沒想到還有被翻出來的一天。

“剛得了消息,我夜裏便派人去向姑太太打聽了,可惜去送信的婆子說榮國府現在各處門戶都換了兇神惡煞的家丁守着,水潑不進。不但如此,姑太太當家這麽些年,培養了那許多人,王服家的竟是一個面熟都人都沒見着,傳話都尋不到人,王服家的就回來了。難怪這賈恩侯變得如此無法無天,現在看起來,榮國府是被他完全掌控了。”說着,王子騰夫人又不忿罵道:“姑太太以前多要強一個人,沒想到如此無用,當家這麽多年,竟是一朝就被人将掌家權剝個幹淨。”

王子騰被賈赦打過,他更清楚現在的賈赦是多麽可怕一個人,眼中閃着晦暗不明的光,王子騰道:“事已至此,得想個法子将此事掩蓋過去才行。”

在屋子裏踱了兩個圈子,王子騰道:“我出去一趟。”便起身出了門。

而大皇子司徒岩在一僧一道剛被捉時就得了消息,且第一時間入了宮。

甄皇後見兒子來請安,略寒暄便打發了宮裏的所有宮人,才皺眉小聲道:“多大的人了,怎麽慌慌張張的,這個點兒來請安,可是有什麽事?”

司徒岩早就開府,在王府住着,有自己的人,打聽消息方便。而甄貴妃深居後宮,消息不如宮外靈通,尚且不知道今日榮國府又發生了大事。皇子入宮請安是常事,但按慣例皆是一早入宮,用過午膳出宮,下午入宮頗少。所以一看兒子這個點兒來,甄貴妃就知道有要事,清了場。

待宮人都退下後,司徒岩道:“母妃,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去鬧賈代善的靈堂,被賈赦當衆活捉了。”

甄貴妃一聽,面色大變,道:“這消息可真?他們二人那樣大的本事,賈赦那個草包能活捉他們?再說現在以這二人的聲望,誰敢輕易沖撞?”

“千真萬确!”司徒岩道:“賈代善的靈堂多少人在場,那許多人親見還能有假麽?現在此事已經傳得滿京城皆知了。若是這二人被打死了還好,現在被活捉,兒子怕帶出別的事來。”

甄貴妃神色一凜:“他們敢!有些事爛在肚子裏,或許還能留條狗命,若是說出來,死無葬身之地。那兩個神棍雖然裝神弄鬼,卻不是笨人,當不至于那麽蠢。”

司徒岩自然能想到這一層,但是這二人活着他就內心不安:“母妃此言雖然有理,但到底不保險,兒臣想讓他們徹底閉嘴。”說着手掌在脖子旁劃了一下,做了一個滅口的姿勢。

甄貴妃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她擔心的是別的:“我聽皇兒說那兩個神棍武功可不弱,他們都被活捉了,這榮國府必有能人。咱們就是派了人去,必能得手麽?若是咱們派去的人再折在榮國府,帶出別的事來越發不好了。”

司徒岩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母妃怎麽忘了,有人比我們更怕此事被揭開,我想,王子騰大人就是拼了性命,也不希望這兩個神棍活在世上的。”

甄貴妃這才點點頭道:“如此皇兒去辦吧,記得此事是他王家和賈家的家務事,我們一概不知。”

司徒岩點了頭,離開了皇宮。

而在賈赦和賈敬在東大院書房說話的當口,榮國府正院那邊又是喊聲大作:“抓刺客!”,“有刺客!”

……

賈母聽到捉刺客的喊聲,吓得心驚膽顫。總覺得今年府內像犯太歲似的,格外不順。等老爺的喪事辦完,得去西山寺燒個香了,賈母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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