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司徒岩野心勃勃, 當初将甄應泰弄進京營時候就開始謀劃布局,又是突然起事。且現在王子騰被控制,京營事務本就是甄應泰做主, 便是有部分将士不服甄應泰, 也是一盤散沙, 竟是擋不住甄應泰部。
甄應泰部兵分兩路, 一路入城圍困皇宮, 一路屯兵城外扼守九門。
而在宮門落匙後, 甄貴妃精心準備了妝容, 等着迎接兒子入宮。
至于他等待的司徒岩,起兵之前正和謀士崔西讨論着局勢,制定最後的進攻方案。
原本崔西是建議司徒岩既是決定起兵,直接去京營指揮的。甄應泰率部和司徒岩搏滔天富貴, 若是司徒岩能親至, 必能鼓舞士氣。
但是司徒岩這個人野心勃勃,卻膽氣不足。前世也是明明鬥倒了太子, 卻因關鍵時刻求穩,讓司徒硫摘了桃子。
再來一世,被逼上絕路的人從太子變成了司徒岩,司徒岩求穩的性子依舊沒變, 司徒岩對崔西道:“京營到底是寧國府的老巢,本王親至,若有意外, 豈非多年心血付諸東流?待得甄應泰攻入宮中,本王必定上前親自指揮。你先帶甄良去前線。”
崔西當然知道司徒岩親自去前線是冒險, 可是奪嫡有不冒險的嗎?然而崔爺作為謀士, 也只能提建議, 不能逼司徒岩上前線啊。開弓沒有回頭箭,崔西見勸不動司徒岩,只得應是,和甄良一起出發。
甄良也是甄家子弟,因身量與司徒岩差不多,做了司徒岩的替身。由他前去京營,到時候甄應泰放出王爺親自督戰的消息,一樣可以鼓舞士氣。
六皇子府內,司徒硫正在和謀士江懷壽對弈。落下一粒白子,司徒硫道:“時間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這一局誰勝誰敗。”
江懷壽道:“王爺立穩不敗之局便好,來日方長,無需太将一時得失放在心上。”
司徒硫沉吟了一下,道:“先生所言雖善,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大哥給我如此好機會,我豈能放過。”
江懷壽手裏捏着一粒黑子頓住了:“王爺的意思是?”
“賈赦詭計多端,賈敬也和京營關系匪淺,就算甄應泰一時得勢,我并不看好老大能一舉成功。若是讓寧榮二府扭轉大局,這滔天之功便記在了賈家頭上,日後二哥更得父皇信重,于我而言,不失便是失去。”司徒硫道。
這道理江懷壽自然懂得,走上這條路便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何況太子還占着儲君之位,本就名正言順。“此事之後,京營節度使一職便空出來了,王爺是要争取麽?”
司徒硫堅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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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司徒硫忌憚的寧榮二府,如今正在一片亂局中指揮若定。
當初包圍王子騰府上,賈敬以皇上下令不許再死一個人證為由,在京營調了重兵。而且這些兵馬乃是寧國府舊部,忠誠可靠。
賈敬派人随時盯着京營的動向,那邊甄應泰一動手,這邊賈敬便一聲令下帶着兵馬直奔大皇子府。切斷大皇子府和京營的聯系。
寧國府在京營再有威望,賈敬手上的令牌也只能調動之前配合三司借出來的兵馬。這批人自然不能和京營大部隊硬拼,但是圍困一個大皇子府是綽綽有餘了。
司徒岩坐鎮王府,聽着外面的喊殺聲,說不出是亢奮還是害怕,手心不停的冒汗。接着,司徒岩就聽到王府外喊聲震天,又聽見兵器交鋒之聲傳來。
一個探子氣急敗壞的奔進來道:“報——”拖着長長的尾音,聽得人心顫。
司徒岩也覺得這交戰之聲近在咫尺,似乎太近了些,忙問:“外面戰況如何?”
那探子道:“回王爺,突然來了一隊兵馬包圍王府,王府府兵正在與其交鋒,但是外面的戰報傳不進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用怒火掩飾恐懼,司徒岩火冒三丈:“外頭哪裏來的兵馬?怎來得如此之快?”
那探子道:“外頭兵馬好像打的李字大旗。似乎是圍困王子騰府上那支。”
寧榮二府因通靈寶玉而撂開了兵權,賈家子弟現在無人直接領兵。但是京營校尉李康乃是賈代化的舊部。當初圍王子騰府,用的便是李康部。
司徒岩雖在府內,也身着甲胄,聞言,抓起佩劍道:“随本王殺出去!”
兩軍交戰,最忌通訊被切斷,指揮失聯。之所以司徒岩決定突然發難,就是打着在父皇準備充分之前,切斷宮裏宮外的聯系。而現在,自己剛發動攻勢,自己和京營的聯系先被切斷了,簡直豈有此理!
但是司徒岩再狂怒也無濟于事。京城貴族皆住城西,王子騰府雖然不至于挨着王府,也相去不算極遠。直接将圍困王子騰府的重兵調過來,比京營官兵圍困皇宮還快。
加之李康部訓練有素,人數又較之司徒岩的府兵為衆,司徒岩沖了幾次不能出去,便又縮回了王府,關門閉戶,希翼着甄應泰那邊得手之後贏自己登基,到時候自己定将寧榮二府千刀萬剮!
那頭京營甄應泰部閉九門,圍皇宮,中途還遭遇了部分将士的阻擊,耽擱了時間。等甄應泰部取得了階段性勝利,派探子回王府報信,等司徒岩示下的時候,探子發現已經無法進王府了。
甄應泰部很快就得到了王府被困的消息。
甄應泰對崔西道:“如此大事,崔先生為何不勸王爺同來?現在聯絡不上王爺,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崔西怎麽知道,但是謀士是幹什麽的?出謀劃策的啊。崔西反應還是極快的:“封鎖消息!讓甄良帶隊沖鋒,先入宮再做道理!”
甄良作為精心培養的司徒岩替身,行為舉止都有幾分像司徒岩。加上現在身着甲胄,除了幾個知道真相的心腹,并無人知道現在軍中的王爺是人假扮的。否則一旦聽聞王爺被困,只怕這些起事的将士當場便要軍心渙散了。
假王爺甄良見如此大陣仗,剛開始是膽怯的,但是指揮了幾次,見千軍萬馬聽自己號令,漸漸的便膽子大了起來,遠遠瞧着像那麽回事。
司徒岩逼宮的消息自然也傳入了宮內。現在各宮一片慌亂,內侍和宮女們要麽閉門不出,要麽行色匆匆,腳步慌亂。
自上一回北狄攻到平安州,被榮國公平定之後,大靈朝已經鮮有大戰。即便南越、西海等小國偶有作亂,也波及不到京城。宮人們哪裏見過如此陣仗?慌亂在所難免。
而龍禁尉們則死守宮門,嚴陣以待。
很快,甄良就帶人沖殺到了金水橋。與此同時,一對人馬飛奔而出,和甄良部殺得難分難解,帶隊的正是賈赦。
賈赦帶的是一隊龍禁尉,人數上自然抵不住千軍萬馬,但是阻攔甄良部的進度卻不成問題。只見宮門外龍禁尉舉着盾牌,後面的弓箭手井然有序,箭羽紛飛中,甄良吓得後退了好幾步。忙有盾牌手上前相護,甄良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甄應泰知道甄良是個假貨,上前道:“賈赦,整個京城已經被岩親王控制,皇宮也被包圍,我勸你束手就縛,少受皮肉之苦!”
賈赦不為所動,道:“甄應泰,你不過是個區區京營副提督,就算京營官兵暫時受你蒙蔽,聽你號令。待得忠臣良将發現你做的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必将反戈護駕。甄應泰,你自取滅亡,何必帶着這許多無辜将士随你一起走上不歸路。”
賈赦氣沉丹田,這話遠遠的傳出去,在甄應泰部中引起小小的騷動。
軍隊皆是從上至下行動,下層将士皆是聽上級命令行事,但是很多時候,上層将領并不會将作戰意圖全部傳達給底層将士。因為一旦出了細作,便有可能影響全局。
因為這個信息差,今日甄應泰帶兵起事的時候,部分将士還真以為是因京營節度使無辜被羁押,前去讨要說法而已,直到現在京營官兵圍了皇城,這些将士反應過來,卻是悔之晚矣。
但是賈赦這話卻難免讓這些人內心起了波瀾。
甄應泰見狀,知道不能讓賈赦動搖軍心,也是氣沉丹田,高聲道:“賈赦,你休要花言巧語!地方駐軍要趕往京城皆需時日,現在九門已關,便是有援軍到了,也入不了城。現在我軍人多勢衆,是你勿要螳臂當車才是。待聖上登基之後,論功行賞,我等皆是功臣。倒是你,帶着龍禁尉侍衛與你一道送死,于心何忍!”
說完,甄應泰又對京營将士喊道:“今日之事,有進無退!敢動搖軍心者,斬!”
甄應泰這番連敲帶打的安撫後,京營将士又穩定了不少。正如甄應泰所言,此事一敗,誰也別想好好活着,但是勝了便是從龍之功。而且聽聞九門已關,援軍進不來,那些搖擺不定的将士安心不少。
接着甄應泰一聲令下,擊鼓進攻。
與此同時,甄應泰率部的側翼突然變幻旗幟,倒戈相向。與賈赦所率的龍禁尉對甄應泰部形成包夾之勢。
這還不算,接着遠處喊聲大作,駐紮在城外的一支京營軍打着救駕旗號奔來,喊聲震天,氣勢如虹。
甄應泰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指揮殘餘部下左沖右突,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與此同時,不停的有探子傳回戰報,只不過沒有一個好消息:岩親王府依舊被圍困,聯絡不上王爺;倒戈的京營部隊越來越多,甄應泰部快要支撐不住了;甄應泰部軍心動搖……
城外沖進來的一支京營軍隊乃是修國公之孫侯孝廉部。賈赦看到候字大旗的時候,心下了然。
而甄應泰看到候字大旗的時候卻心灰意冷。司徒岩王府有個側妃便出自修國公府,原本侯孝廉這支軍隊是被司徒岩算作自己的勢力的,所以司徒岩才放心大膽的将閉九門的事交給侯孝廉。若是侯孝廉都倒戈了,甄應泰部還有什麽勝算可言?
而且可笑的是甄應泰現在都聯系不上司徒岩,連請司徒岩示下都辦不到。如此絕境之下,幾股倒戈的兵力反将甄應泰包圍。
甄應泰四顧茫然,正在這時,甄應泰只覺寒光一閃,便被人一劍穿喉。甄應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瞧着崔西。喉間發出汩汩的聲音,鮮血順着崔西的劍鋒流出,甄應泰滿眼的疑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甄應泰穿着厚厚的甲胄護着要害,若非對崔西毫無防備,崔西不至于輕易得手。但是崔西是跟随司徒岩多年的謀士,他怎麽會?
可惜沒有時間留給甄應泰詢問答案了,他瞪大了眼睛,不甘的摔下馬去。
同時,崔西發狂辦沖入侯孝廉軍中,朝侯孝廉奔去,口中大喊:“主公!我們錯信姓候的!侯孝廉!我今日便的一死,也絕不能愧對主公!”侯孝廉的侍衛連忙圍上來。因為被擋住視線,動手的細節賈赦沒瞧清,沒多久,侯孝廉部就擡了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出來。
主帥死了,軍師沖入了敵軍軍中,很快便橫屍當場。剩下的謀反将士有些自殺,有些投降。
侯孝廉部救駕有功,直奔宮門。
到了宮門前,侯孝廉對賈赦抱拳道:“賈世子,還請讓一讓。”
賈赦也抱拳道:“候将軍要入宮,還請卸甲。”除了龍禁尉外,任何人入宮不得帶兵器。
侯孝廉一愣,笑道:“我關心聖上安危,倒是一時忘了。”于是跳下馬來,将兵器遞給部下,又解了甲胄,遞上腰牌。一個龍禁尉上前,盤查腰牌之後,賈赦一揮手,也放了行。
但賈赦并沒有随侯孝廉入宮,而是瞧向侯孝廉部的方向。京營乃是皇城禁軍的統稱,有大軍數十萬。除了受京營節度使統帥外,不同的部級各有将領。
因王子騰被羁押在刑部,今日各部各自行事,現在叛軍已降,也是各自打掃戰場。賈赦就瞧着侯孝廉部将崔西的屍體整個擡走了。
崔西是叛軍的軍師,乃是重要叛賊,若是正常思路,取了首級領賞就是,為何侯孝廉部會将崔西的全屍擡走?
賈赦不過是怔愣片刻,便眼睛一亮:原來如此!